那抹鹅黄色的身影便是当日百里云鹫当西山上救下的那富商之女,在锦帕第一次出现在药柜上的时候,白琉璃便已知道,王富商早已离开柳城,倒没曾想那娇滴滴的小姐竟是留在了溯城,为了一个有妇之夫独自留了下来。
百里云鹫生得俊美,又有一身好身手,能独闯西山将她救回来,英雄救美之后美人青睐也不难怪,只是那小姐年芳二八,将情牵在百里云鹫这个呆子身上,注定会是悲伤收场。
更何况,她绝不会允许任何女人靠近她的男人,这一次让百里云鹫亲自去说,绝对比她自己去与那王小姐说更有用,因为百里云鹫一本正经时说出的话,时常能气死人。
“琉璃看到了?”百里云鹫有些紧张,将白琉璃的双手握得紧紧的,确定在白琉璃眼里没有看到怒意后才冷冷道,“我说,明日若是再把那脏东西放到我眼前,我不介意将她送回西山。”
“……”白琉璃眼角跳了跳,脏东西……这话还真是伤透少女心。
不过这样也才最好,没有麻烦,也不会耽误了人家姑娘家。
果然,第二日,柜台上再也不见那绣着芍药的帕子,只是那榕树下,那抹鹅黄色的身影足足还停留了一个月才再也没有出现。
百里云鹫自从那日在榕树下说了那句话之后,再没有注意过榕树一眼,倒是那千金小姐离开之后,白琉璃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
小黄六个月大的时候,云安堂来了新邻居,旁边空置了将近两个月的宅子终于有人入住,而后只花不到十天时间,在铺面开了一间糕点铺,红红绿绿的糕点煞是好看,都是柳城少见的,一时间引得不少人来围买,白琉璃也尝到过,倒不是她自己去买的,而是来看诊的人送给她的。
糕点铺开张已有一个月,生意尚好,只是虽就在云安堂隔壁,白琉璃倒还从未见过他们的新邻居,听来看诊的百姓说,糕点铺是一对夫妻开的,不过倒没人见过这夫妻俩,都是他们请来的伙计在卖糕点。
近来几日,白琉璃发现隔壁糕点铺的院子似乎总有视线偷偷往他们院中瞟,待她抬头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沉思片刻后走向正在抓药的百里云鹫,稍稍压低声音道:“百里云鹫,你可有觉得近来隔壁糕点铺有不正常之处?”
百里云鹫抬头看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往院子里走,白琉璃一把拉住他,掐了掐他的手心,有些无奈道:“呆子,现在是青天白日,走正门,当做拜访新邻居,别想着翻墙。”
“嗯。”百里云鹫面不改色,走出了医馆大门。
然,还不到半刻钟时间,百里云鹫便折返了,黑沉着一张脸。
白琉璃正要问怎么回事,只听门外有欢快的女子声音传来,“哈!夜夜,我就说肯定是爷和准……准夫人先忍不住到咱们家来的!”
暗月和暗夜做了白琉璃夫妻俩的新邻居,当然,他们也是夫妻俩。
在见到暗月的那一刻,白琉璃心里就想,当初她对百里云鹫说的,待事情办完之后便替暗月的感情想想办法,现在看来倒是不需要了。
暗月还是和以前一样跳脱,也不管百里云鹫欢不欢迎她,也不管白琉璃是否反感她,直接上前就抓住白琉璃的双手将她看上看下,看下再看上,完全没有许久不见的感觉,只是笑眯眯道:“准夫人比以前漂亮了!爷真会养人!”
暗月说完,也不待白琉璃说话,直接屁颠屁颠地往后院蹦去了,一蹦到院子里,立刻惊讶道:“哇!爷,准夫人,你们的宅子怎么能这么朴素!”
白琉璃看着活蹦乱跳的暗月,忽然有种已经很多很多年未相见的感觉,她甚至认为,她与百里云鹫这一辈子,或许都不会再见到溯城里的那些人了,倒是从没有想过,时间也会给他们送礼。
此时的暗月,已经脱去了身为暗卫司命时的黑色劲装,换成了女子打扮,长长的头发梳成妇人的发髻,上插一根碧玉簪,然她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语却未有丝毫改变,完全不像已然是嫁了人的妇人。
暗月一向心直口快,这么惊讶地大声嚎出来,白琉璃倒是不介意,毕竟他们的宅子确实朴素,然暗月那大得连站在堂子里的白琉璃都能听到的话音才落,便有一声严厉的呵斥声在门外响起,继而是一个身材健硕身穿暗褐色布衣的男子出现在白琉璃视线里,男子五官刚毅,模样生得挺好,就是他右眼下那一道明显狰狞的长长疤痕使得他整张脸看起来很是冷硬,与百里云鹫一样看起来极为不易相处。
这想来便是暗月口中一直念叨着的暗夜了,白琉璃打量着暗夜,瞧着暗月一直心心念念着的人,白琉璃倒没有想过暗夜会长这副模样,还以为是个小白脸模样所以才勾得了暗月的魂,不过这样也才好,像个男人。
白琉璃这么想着,不由得笑了,暗夜因担心暗月那口无遮拦的跳脱性子惹着了百里云鹫,急急而来,还未进门便听到暗月在院子里高声嚷嚷,此刻又看到白琉璃在笑,顿时又尴尬又拘谨,连忙上前向白琉璃抱拳深深躬身,语气恭敬得不能再恭敬道:“暗夜见过夫人!还请夫人原谅小妹的鲁莽。”
幸而此刻已是临近傍晚,医馆里没有来看诊的人,否则暗夜这般倒会使白琉璃尴尬。
顷刻之间白琉璃便已将暗夜打量了个遍,随即轻轻笑道:“暗夜公子,你我如今是邻居,何必这么拘谨,暗月性子可人,又何来鲁莽一说,况且她说的也是实话,我们这宅子确实简陋了些,毕竟手头银两有限。”
暗夜有些诧异,再抬头时,白琉璃已经转身往后边的院子走去,一边向他客气道:“暗夜公子到后边来坐吧。”
暗夜跟在白琉璃身后往院子走去,此时的院子里已没有了暗月的嚷嚷声,堂屋前的桃树下,百里云鹫背对他们负手而立,暗月则是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头埋得低低的,肩膀时而耸动,似是在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