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他解开心结
伽蓝殿内肃穆而沉寂，虽燃着奢贵的千年檀香却依旧遮掩不住人之将死的腐朽气息。
通往皇帝寝室的地上铺着火红的地毯，两侧的墙壁上则是用精湛的浮雕术雕刻而成的历代君王像，各个栩栩如生，神态威严。
艾生已经长得比谢临渊还要高了，此刻走在红毯上却仿佛又变成了孩童，在历代先辈的注视下，向着他那明明流着相同血脉，两颗心却相隔天涯般遥远的父亲，一步步走去。
垂暮老人缓缓睁开了浑浊的眼睛，他颤抖着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却在看清眼前人是谁后顿住了。
“怎么是你？你不是……”
“我没死。”艾生梗着脖子，似是故意报复一般答道。
谢临渊却听出少年话里微不可查的哽咽。
“没死啊……竟然没死，我还以为你是来……”索命的。
老皇帝的话没说完，抬头看了艾生一眼：“你的兄弟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说完看了看周围，目光扫过谢临渊和林溪，“你们都在，为什么朕的儿子们不在。”
“因为，他们都死了！”艾生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一字一句说道，“就因为您的自私，害死了您心爱的儿子们，这就是报应。”
“你说什么！”老皇帝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双眼迸射出骇人的光，“他们怎么会死？他们那么优秀？怎么会是我害死了他们？”
艾生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您担心自己的权力受到威胁，所以迟迟不肯定下储君之位，您一病倒他们自然要为此争个你死我活。
您不是问我什么没死吗？那我就告诉您，因为根本就没人在意我的存在，在他们眼中我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我能活下来还得感谢您！”
垂暮老者双眼猩红地瞪了艾生一会儿，在确信这话无假后，凹陷的眼窝有些模糊：“竟然是这样的……他们，他们……朕也是无可奈何啊……”
“一句无可奈何就可以洗清您的罪孽吗？”艾生冷笑一声，“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您对我，对他们，心中难道就没有过一丝的忏悔吗？！”
面对儿子的质问，习惯高高在上的老人也怒火中烧，指着艾生的鼻子骂道：“朕能有什么办法！是他们心智不坚定，是你自己没出息，朕有什么错！”
原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艾生心中一阵抽痛，他原本还怀着一丝希望，或许父皇还是爱他的，或许父皇赶他走是有苦衷的，或许在父皇临终前他能听到他的一句忏悔。
原来，原来他在父皇的眼里从来都是一无是处，是个该死之人。
“你错在没尽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
谢临渊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压迫感随之而来。
艾生感到肩头传来一股温暖的力量，让他重新挺直了腰板。
“你也敢对我出言不逊！”老皇帝怒视谢临渊。
“因为基因缺陷就要抛弃一个孩子的性命，你们可有问过他是否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既然是你造就了他的出生，难道不该负起保护他的责任吗？”空荡荡的大殿中，谢临渊的声音如同洪钟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
艾生侧头，看见谢临渊如护犊子般揽住自己的肩膀，他脸上的愤怒绝不亚于自己。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心中长久以来缠成死结的丝线突然就解开了……
那人原本就不配做他的父亲，他何必强求。
如今他身边已有了珍惜他的人在，其他的又有什么可在乎的？
老皇帝被谢临渊一句话堵得回不过神来，半晌才道：“祖宗法律又不是朕想改就能改的，他的基因有缺陷，就算朕想护他又如何？”
谢临渊轻笑一声，他薄唇轻启。
“我想护他，便护得了。”
艾生诧异地抬头，对上男人琉璃镜下如妖如媚般的墨眸，一瞬间心如擂鼓。
一旁角落里的林溪望着这一幕，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他紧紧捂着嘴巴以防尖叫出声。
“陛下，不妨再告诉您一件事情，艾生他并非天生基因缺陷，只因您的失察才让有心人对他的精神体做了手脚，导致他多年来无法幻化精神体，而他的魂伴，则是你们莱因哈特一族的返祖——雪狼。”
在老皇帝震惊的目光中，谢临渊朝林溪使了个眼色，林溪迅速将早就准备好的瓶子抛给了他。
他倒出一粒递给艾生，正想跟他解释，却见少年从善如流地吞了下去。
谢临渊心中一惊，这小子心可真大，也不怕这药有毒？
很快药物便开始作用，艾生感到体内涌起一阵热浪，心中却十分安定，静静听着谢临渊跟他解释道。
“这药是林溪根据谢连城之前服用的药物进行改良的，可以在短时间内突破体内的精神体，且几乎没有副作用，你试着集中精力，释放出被你困在体内的那股力量。”
谢临渊的声音如溪水一般，涓涓流入艾生的心中。
就在这一刻，艾生的周围形成一股气流，一团白色的气体从他的体内而出，待落地之时，蓬松的白色鬃毛抖落开来，一双野性十足银眸缓缓睁开，它扬起脑袋尊贵而高傲，一声嘶鸣气势惊人。
只听“噗通”一声，原本已是风烛残年的骄傲老者竟吃力地爬下床，双膝跪地，朝着雪狼虔诚地磕了个响头，而他身后的魂伴棕狼亦是匍匐在地。
艾生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父亲，心中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切竟是如此的悲哀、荒诞和可笑。
他想说的都说完了，无法说的谢临渊替他说完了，他的遗憾，谢临渊也替他补上了。
他不会再是从前那个卑微少年了。
……
一张诏书，一枚芯片，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至高权威落在了谢临渊的手上，而床榻上的老人也燃尽了他最后的生命。
谁也不知道那位老皇帝最后有没有后悔曾经对艾生所做的一切。
但这对于艾生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艾生看着谢临渊拿着诏书向自己走来，常年紧绷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笑意。
该说一声“恭喜陛下”吧。
他双膝弯曲，却见男人两步走到自己跟前，将那诏书和芯片举过头顶，抢他一步双膝跪地。
“恭喜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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