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的态度,让李湛这几日越想越慌,他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事让媳妇儿不高兴了,而且这个不高兴由来已久。从她之前不回信、常找理由不见他开始,他就预感到定是有事发生。
于是,他再次写信给阮卿,可每次皆是石沉大海。
这日,他实在忍不住,下学后便去女德学院找她。
当青衣小娘子又来叫阮卿时,阮卿便知是李湛来了,她已经决定日后不再见他,便说道:“麻烦小娘子与那人回个话,便说我有事忙,实在不得空。”
李湛得到回复,以为她是真的忙,等了片刻,便失落的回了府。第二日,他再次来女德学院找阮卿,可得到的回复依旧是她很忙。当第三日他再一次得到同样的回复时,发现事情不对劲了,便告诉青衣小娘子,自己在这里等她,务必见到她才走。
阮卿听得这话,沉默良久,还是坚定自己的决心,他要等那就等吧,或许过不了多久,他自己便回了。
李湛在女德学院门口的槐树下,已经站了许久,随着时辰慢慢过去,心中的恐慌也越来越盛,让他不知所错,只想着自己今日一定要见到她,便一动不动的站着,死死的盯着门口,盼望那个身影出现。
一旁的陆安不忍心,劝道:“世子爷,要不您上马车等吧?这么站着累脚啊。”
李湛摇头,他知晓她一定清楚自己在门口等她,可她却不肯出来相见。心里头有无数委屈、难过、惊慌,似乎今日见不到她,自己的心便无处安放。
等得越久,心里越凉。直到天色擦黑,陆安再次劝道;“或许阮姑娘今日心情不佳,要不咱们先回去?明日再来就见到了。”
李湛这才点点头,失魂落魄的走了。
然而,次日,他还是等不到她出现。
李湛连续多日在女德学院门口等阮卿之事,被众多人知晓。杨映蓉也来劝阮卿,“你们到底发生了何事?我见他在门外等了多日,都快成望妻石了,你不晓得,他那模样着实有些可怜。”
阮卿摇头,“阿蓉,我与他不合适,强求不得,与其继续耽误下去,不如就此断了。”
杨映蓉也理解,她与李湛两人确实身份相差太大,尽管李湛喜欢她,可她的身份也只能做妾,甚至做妾在别人眼里,也觉得是高攀了。然而,阮卿的性子她清楚,外表看着柔弱,骨子里却是清高执拗的,她这样的人,又怎会愿意与人做妾呢?
杨映蓉叹气,“那你就这样让他继续在门口等下去?咱们学院好些人都在看热闹呢,他毕竟是睿王府世子,平日里多骄傲的人呐,却为你做到这样,或许背地里还有人笑话他呢,你怎忍心?既是要断了,就明明白白告诉他好了,让他也断了念想。”
杨映蓉说得对,她得明明白白让他断了念想。他是那样好的人,自己怎忍心这样继续折磨他?便提笔写了封信,又另外找出那枚玉佩。她盯着玉佩看了许久,那日他说用不上了再还给他的话,没想到一语成谶,自己日后真是用不上了。
当李湛见到玉佩时,心里便咯噔了下,再展开信纸,上面只有寥寥几句:“是我负你,实在抱歉,今日与君长诀,莫问莫念,祝君安好!”
短短几句话,让李湛的心瞬时坠落谷底,巨大的恐慌向他袭来,令他几乎站立不住。
他颤抖的拿着信纸,反复看了又看,确定是她的字迹,一双眼眶猩红。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怎么可以?
她如何忍心?
他踉跄了几步,晕眩袭来,突然栽倒在地。
李湛回府后,当夜身子起热,整个睿王府闹得人仰马翻,太医连夜赶来,又蹲守到天明,李湛才悠悠醒来。
看见王妃宋氏坐在床边,脸色有些憔悴,他沙哑的说道:“阿娘,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
儿子为何会突然病倒,王妃宋氏已经知晓原因,太医说是连日来心焦忧虑所致,再审问了陆安,一切便了然。
她摇头叹气,“不论怎样,你还是太自私了,怎可不顾自己的身子?你不想想,你祖母她得知你病倒,为你吃睡不安,我心里也担忧不已。”
“儿子知错,下不为例。”
“你们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湛想到阮卿,瞬间委屈涌上心头,他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可,他媳妇儿就是不要他了。
王妃见他说不出来,也不再追问,只安慰道:“不论多大事,身体更重要,先养好了再说,我去看看你的汤药好了没,你再歇息会儿。”
李湛的病来势汹汹,索性他自己平日经常锻炼,身子骨还不错,细细养了两日便已痊愈。
可虽然身子好了,但心里却怎么也好不了。
这几日,他过得如行尸走肉般,毫无生气,每夜辗转反侧许久才能入睡,又希望一觉醒来发现这只是个梦,梦醒后他们还好好的。
他还清楚记得他们一起游船,一起牵手看花灯,一起吃混沌,一起做了许多事……
她一颦一笑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少年人的感情来得简单,却爱的浓烈,一点点伤口便要舔许久。更何况李湛这样的,他简直觉得整个天地都崩塌了,每日浑浑噩噩,上学国子监,下学在书房,谁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说。有时对着一颗石子儿都能感伤半日。
王妃宋氏见儿子这样,心疼之余,也无可奈何,这事谁也帮不了他,只能自己走出来。
然而,李湛好像走不出来了,在府中还好,他不想祖母担心,还稍微收敛些情绪,可在国子监,每时每刻都能见到他凄楚的身影。
还是陈庞、楚宵看不下去,说道:“走,咱们陪你去喝酒,没准,喝两杯就不难受了。”
常言道,借酒消愁,李湛以前从未体会过这事,如今倒想试试。
于是,三人来到酒肆,叫上几壶老酒,再点了一名歌姬唱曲。
歌姬是楚宵要的,他这人好听曲,平日里,也会一边饮酒一边听小曲儿消遣。
这歌姬约莫十五六岁,瓜子脸,柳月眉,皮肤白皙,清秀温柔,歌声清润细腻,唱的哀婉凄绝,颇是符合李湛当下的心情,不禁多喝了几杯。
喝着喝着……眼眶又泛红了。
他这副为情所伤,失魂落魄的模样,陈庞不忍直视,“李湛,你还别委屈,要我觉得,你也算该,谁叫你对人家是那个心思呢?”
李湛不解,“……哪个心思?”
陈庞鄙视,“你那样喜欢她,可却存着让人做妾的心思,换谁也不乐意啊。”
“谁说我要让她做妾了?……她可是我媳妇儿。”
“女德学院都知道啊,大家都在传你想让她做妾呢,还是杨映蓉告诉我的。你猜,你那心尖尖儿跟杨映蓉是怎么说的?”
李湛抬眼看他,静等下文。
“她说你们不合适,而且她也不想做妾,便决定跟你断了呗。”
听得陈庞此言,李湛这才恍然大悟,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脸上的表情一会儿委屈一会儿苦笑,精彩绝伦。
原来他媳妇儿误会了……
他心急火燎的起身就要走。
陈庞问:“哪儿去?”
“我这就去向她解释清楚,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庞拉他坐下,你这幅模样怎么解释啊,她要是还不肯见你,你去了也没用啊。
“……那怎么办?”
今日的陈庞犹如情圣化身,骤然聪明得不可思议,他仿佛如黑夜中的明灯,李湛眼巴巴的望着他,等他指路。
“要我说,你先别急,等她旬休日了,你直接去她家里找她,学院进不去,她家里还进不去么?届时就算她不肯见你,你翻墙进去,嘿嘿,虽说这样有些不够君子,不过……”他上下扫了下李湛,咂嘴道:“你也不算什么君子。”
李湛自动忽视他最后一句话,思索起可行性来。他确实需要一个解释的机会,在学院门口的确不方便,若是写信呢?可写信万一解释不清楚怎么办?而且他十分迫切想见她,想亲口对她说。
于是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得找个合适的时机。”
一旁的楚宵自顾打着节拍听曲,分出三分心思来听两人谈话,此时,开口出声道:“时机固然重要,但你得想好了怎么说。我见你家媳妇儿是个拎得清的性子,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便相信你,毕竟你们身份有别是事实,她自然更信传言。你若贸然说想娶她为妻,她如何信你?若是以为你在骗她呢?光有一腔真心还不够啊,你得做出些实际行动。”
“什么实际行动?”
楚宵笑了笑,手指重重在桌面上一敲,“苦肉计。”
于是,针对如何使苦肉计,三人又叽里咕噜密谋了一番。
直到天色已近黄昏,才各自散去。
……
楚宵今日听曲听得愉悦,半壶老酒,醉意清浅,走时,看了歌姬一眼,问她:“我若为你赎身,你可愿跟我走?”
歌姬款款起身行礼:“奴家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哄媳妇儿真不易,明天还要飙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