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梁迟和道士两个大男人一本正经开始研究起“梁”这个字倒过来的写法,梁迟的钢笔字写的很漂亮,金钩铁划,遒劲有力,笔锋凌厉。
顺着笔画写梁字不难,倒着写却很有难度,梁迟觉着自己的想象力不够用。
梁叙洗了个苹果吃,边咬边说:“你把纸翻过来,照着上面的痕迹描一遍不就行了?熟能生巧,总有一天你能学会倒着写梁字的。”
梁迟不仅不感激他的建议,反而开始奚落他,“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有本事了?”
“谬赞了,我们兄弟两个比起来还是你更本事一些,梁字倒着写,简直光宗耀祖啊。”
梁迟想用手里的钢笔把他戳死,早知道这个弟弟现在会处处跟他作对,小时候他就该用老鼠药把他这祸害毒死。
眼不见心不烦。
“别阴阳怪气跟我说话,把你的嘴都给撕烂。”
梁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行行行,我不嘲笑你了。”他的视线落在梁迟身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摇了摇头说:“一会儿小禾姐来了,怕是会露馅。”
道士刚刚在电话里把他描述的快要死了一样,事实上梁迟并没有受多重的伤,还能好好的蹦跶,他们这算是虚假宣传了。
梁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但是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伤口不够,演技来凑,他的演技好啊,特别能演!
“那你想怎么办?”
“要不让道士哥在你脸上打两拳。”
梁叙也就敢在梁迟面前逞唇舌之快,他不敢真的跟他哥动手的,打不过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哥记仇到骨子里,十年前的小争执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并且伺机报复回来。
梁迟想都没想一口否决,“不行,我怕疼。”
“你以前到底是不是特警队的?啊?假的吧。”
他就不信了梁迟当年训练时不会疼不会受伤,铮铮铁骨的硬汉子怎么可能怕疼?
梁迟的回答令人没法辩驳,他理直气壮道:“我当然是啊,以前我也怕,但是我能忍能吃苦,现在不行了,上了年纪,加上这两年娇惯的养着,就不想忍了。”
“你还想不想恢复婚约?”
“想。”
梁叙立马对道士使了个眼神,“道士哥,你上。”
道士见梁迟反抗的意愿不是很大,就勇猛的上去给了他一拳。
说重也不重,但也绝对不轻。
梁迟往后倒了好几步,捂着下巴,疼的眼泪直飞,“道士你想谋杀直说啊!你大爷的!”
“老板,我这是为了效果好一点。”
他忘记了,他以前学过跆拳道,刚刚下手没收住力。
梁迟又不能怪他,只得自己忍住疼,“意思意思就行了,我看你就是公报私仇。”
道士可不能认,“真没有,老板,你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
男追女,隔层山,也只有梁迟这种心眼缺了一根的才会以为很简单。
“砰砰砰”三声,有人敲门。
梁迟用最快的速度躺到沙发上,润润嗓子道:“进。”
财务妹子把门推开,领着乔装打扮好的沈音禾进了办公室。
梁迟不愧也是在剧组力演过尸体的人,这会演个伤员也不在话下,不等沈音禾先出声,他的口中就蹦出几声哀嚎。
“哎哟哎哟。”凄惨的叫声,还真挺像。
沈音禾摘下口罩,水眸微动,她问:“伤哪儿了?”
梁迟装成没有力气回答她的样子,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道士一副见了救星的表情,冲上前抓着她的双手,“你总算来了,我真的是劝不动他,才麻烦你,求求你看在夫妻一场....呸,未婚夫妻一场劝劝他吧。”
梁迟很白,玻璃窗折射在他脸上的光显得他更加的白,如玉的容颜,看起来很脆弱,让人产生一种保护欲。
沈音禾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纤细的手指碰上他的假肢,“听说你让人打了,疼不疼?”
梁迟捂着肚子,“疼啊疼死了。”
“被打哪儿了?”
“全身都被打了。”
沈音禾的语气不自觉着急起来,“我给你打120,去医院吧。”
梁迟坐起来,抓住她的手,“不去。”
沈音禾放下手机,一双眼睛盯着他几乎完好无损的脸看,他的精神状态没有道士在电话里说的那么吓人。
沈音禾的手指轻轻掐在他的下巴上,听见他嘶了一声,她笑了,问:“严重吗?”
“严重,我那会儿以为我要被打死了。”梁迟顺着竿子往上爬,没有羞耻心。
沈音禾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掐着他下巴的手却更用力了,“真严重,看看,把我们大少爷的下巴都给打青了,都不好看了呢。”
梁迟抿唇,内心闪过不好的预感,好像是露馅了吼......
他的脸色白了又白,最终憋出一句话,“沈音禾,你把我掐疼了。”
沈音禾冷笑的松开手,缓缓站起身,目光微冷,她说:“你又骗我。”
梁迟水汪汪的黑葡萄似的双眼看着她,他盘起腿,说道:“我没骗你,我真被打了,道士跟你说的时候,只不过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
梁迟讪笑,良心发现的还替道士说话,“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语文老师教了他夸张的修饰手法,他就得学以致用对不对?”
沈音禾拍拍手,“对,你都是对的,全都是我的错。”
梁迟犯憷,沈音禾现在笑着跟他说话的样子好恐怖,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事情好像又被他搞砸了。
他忙不迭的开始补救,“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我去找你你不肯搭理我,那我只能让你来找我了。”
梁叙和道士看他吃瘪看的很过瘾,津津有味的要死,两人都想去买包瓜子,搬个小板凳,边嗑边看戏。
今时不同往日,沈音禾和赵先合作的电视剧大爆特爆,她从十八线飞升直三线女演员,有了知名度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小粉丝,红了之后,紧跟着而来的就是忙不尽的工作。
除了在剧组演戏,她还要去接受硬塞过来的采访,身心俱疲,接到道士的电话,她特别害怕梁迟真的会出什么事,心情就像是那年梁迟出车祸快救不过来时的绝望。
沈音禾好不容易才跟导演请了假,打了车就赶了过来。
真气。
“为什么想见我?你总是不屑于多看我一眼的,梁迟,你现在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什么?”沈音禾冷静的不得了。
梁迟从沙发上爬起来,顾不得有外人在了,他张嘴说道:“喜欢你我才想见你。”
声音低下,说的很没有底气。
这句话谁都不会信的。
沈音禾果然也没有信,她笑着摇摇头,“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习惯了我的追随,习惯了我对你好,当终于有一天我离你而去,你才发现自己不甘心,你这不是喜欢。”
梁迟神情茫然,仿佛在认真思量她说的这番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细细一想,不是这样的。
他抬眸,慢慢地说:“你说的不对,你离我而去,我没有不甘心,我是害怕,怕你再不回来了,以前也有人对我好,但当她对不好了,我也没什么感觉,但你是不一样的。”
沈音禾愣了好久好久,一颗心往上提了提,回过神来之后,她问:“那你有多喜欢我?”
梁迟形容不出来,用最浅显的例子比喻,他说:“比喜欢大白兔奶糖还要喜欢。”
梁迟爱吃糖,这件事只有特警队的人才知道。
训练太苦了,需要一些腻的东西才能缓和,梁迟出任务受伤时,嘴里会含一颗糖,这样就不怕疼了。
那年,从病房里醒过来,麻药的效果过去,左边空荡荡的裤管让人心惊,腿也疼的要命,严时来看他的时候给他带了一大包的糖。
他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偷偷的藏在枕头底下,晚上疼的睡不着了就拿出去吃一颗。
所以,这看上去很不着调的比喻,其实意味很深。
沈音禾不知道这些,她误会了,原来在他心里,对她的喜欢还不及一颗奶糖。
眼眶通红,泪珠子倔强的挂在眼眶里,始终不肯滴下来。
梁迟手忙脚乱,想哄她,但又没有经验。
平时一张嘴特别能说,到该用的时候又不会用了。
“你别哭啊,其他女孩哭起来都是梨花带雨,就你眼泪鼻涕横肆流,特别丑。”
虽然是好意,但他这句话还不如不说。
沈音禾睁着一双眼凝视他,他低下头,“我闭嘴。”
“我去练字。”
梁迟刚走回办公桌前,就又转身滚了回来,手掌心轻轻覆在她的眼睛上,说:“别哭,你一哭我也想哭。”
心疼她啊。
妈的,自己还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