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严禁私下煮盐,晒盐,严禁卖私盐,违者砍头。
临肃属于流放之地,更是不准许逾规越矩,他们北面海边有一大片地,年年都会被海水冲,退潮后,过些日子,海水晒干,那里便是一片白花花的盐。
谁勤快谁就去铲,一开始可能还很新奇,待大老远的背回去几袋子,就不想再弄了,这东西就算把家里能堆满又能咋样,住在临肃的每个人都不缺盐吃,这玩意又不能顶饱。
江淙得到了船长的首肯,留在了船上,这里的其他流犯知道他是从边城来的,好奇的问他那边如何。
江淙讲了边城的情况,有意无意的说了,他们这趟去京城,也想买点盐回来。
一听说他大老远的去京城买盐,其他流犯船员有点忍不住了,“那东西我们临肃就多的是,你还犯的上跑京城买?”
他们主动开口,江淙便顺嘴问了几句,那些人中有个大胡子咳嗽了两声,其他流犯像是被卡住脖子的鸭子,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江淙听别人喊他船老大,知道他是这里的头头,便抱拳向他请教起来。
船老大也不说换盐,就说愿意给他交个朋友,不忍心看他们为了点盐费那多力气,愿意把家里多出来的盐分给他。
江淙道谢,从善如流的表示自己不好白拿,问他们缺什么,自己让人去京城置办。
俩人便私下便这样谈妥了。
江淙把这事同李青瑞等人一说,大家伙都觉得很好,省得以后再折腾了。
李青瑞则掏出纸笔,把那些人要的东西给写下来,人家要的东西,不好出差错。
江淙已经忙了一天多,众人压抑着心里的高兴,不做声,让他睡一觉,等会起来还得去上头干活。
船舱里的人兀自高兴着,却不知道,有人因为没有赶上他们而在懊恼和悔恨着,那些人就是陈山海他们兄弟姐妹几家。
他们来到了临肃,和李雯雯家的遭遇相差无几,不过运气就没有那么好,各自都有儿女折损在海中,现在他们听到海浪声都会忍不住打哆嗦。
有人商量说实在不行就回村子里,在外头实在是太受罪了,但又怕路上遇到这事那事,当初他们是被李茂贤带着过的墙,他们可没胆子再从墙上翻回去……
受不了临肃这罪,又吃不了回去的苦,再加上寻不到啥吃的,整日里痛苦不堪。
本来以为这苦日子没有尽头,然听人说边城来人了,他们闻声赶来,却只能看到徐徐南下的大船。
他们真的快要气死了,既追不上船,也不敢一起去边城,只能恨恨的继续去捡小虾。
且说江淙,因为力气大,勤快肯下力,和船上的人逐渐熟悉起来,再加上都盼望着他让李青文买回需要的东西,这些人也不再故意支使他多干活。
临肃上下的管事可没有林潭和周丰年那样好说话,每年都逼着流犯去弄龙涎香,珊瑚这些珍稀之物,明明朝廷的土贡数目不多,很多好东西都会被故意说成是下品,都被他们私吞下来。
不光是逃荒到临肃的百姓倒霉,这些发落到这里的流犯,也都是苦命的。
因为船上还有临肃的官员和管事,这些人不敢多说,但口风里露出的那些,就足以让江淙知道他们的日子不好过。
和船员们打好交道,白天天气好的时候,江淙就让李青文他们到甲板上来。
一众人看着开阔的海面,吹着不大不小的海风,简直要快活死了,和甲板上相比,船舱里就是个活棺材啊。
感觉自己从坟里爬出来的大家伙吃饭都舍不得回去,扒在船边,往嘴里塞高粱饼子和油炒面。
看着他们吃东西,船员们也忍不住吞咽口水,终于有人开口问道:“你们吃的啥?”
热情的李家人一听,立刻把饭食分给他们一半。
船员们天天吃咸鱼,身体里外都是一股腥臭味道,冷不丁把高粱饼子放到嘴巴里,谷粮的味道让他们眼前一亮,不停的说着“好吃”!
不是他们没吃过,而是吃的少。
船员们也不吝啬,把快要吃吐的咸鱼拿给李青瑞他们,缺盐许久的众人,吃着咸鱼都快掉眼泪了,有肉又有盐,真是够滋味!!
然后,双方就交换了干粮,各自都高兴的不得了。
江淙看李青文把两条咸鱼包起来,就知道不定是给谁留下的,只觉得好笑,“你吃,待下船的时候,再给他们要一些。”
原本想留给三哥尝尝,李青文一听也觉得有道理,重新拿了出来。
江淙用匕首割下鱼肉,李青文放在嘴里吃起来,味道是重了点,但挺好吃的,就是不能多吃,要不得还得多喝水。
交换完食物,感觉一下就没有那么陌生了,李青瑞问他们咋不种地,明明临肃外面也有大片的土地空着。
船员们也想啊,但是他们那里没有牛马,没有犁杖和种子,而且土里能种出啥来,上头恨不得天天让他们下海寻好东西,哪里有功夫伺弄庄稼。
直到船员们开始扯帆,李青文他们怕碍事,这才回到船舱中。
白天透足了气,晚上睡的就很沉。
可喜的是,他们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晕船的,再加上这一路风向好,当他们看到远处海上的船只,还有岸边的密密麻麻小房子之时,听说离要停靠的码头就只有半天的行程了。
这一路走的太快了,快的让大家伙都没反应过来,这临肃到京城一千多里地,这、这也太快了吧。
他们这些人都吃过赶路的苦,不管是走着,还是坐雪橇,都觉得路途漫长而又疲劳,这次的行程是最轻松也是最快的。
惊讶过后,大家赶紧回船舱收拾东西,可不能耽误下船。
周从信的动作很快,已经整理好了箱笼,和周丰年一起站在船边张望,“少爷,家里头应该早就收到书信,不知道张伯会派谁来接咱们。”
这个码头离京城还有三百里多点的路程,周丰年离家多年,这次回来祝寿,家里定是高兴坏了,指不定早早就派人在这里守着哩。
大船离码头越来越近,铁矛抛下,大船震了几下,缓慢的停下来。
岸边有人快速的搭上了木板,远处有人迫不及待的喊道:“是临肃来的船吗?少爷,少爷是你回来了吗?”
周从信立刻冲着岸上的人挥手,高声道:“是我们,我和少爷回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岸上的人立刻眉飞色舞,跟旁边的老者道:“张伯,是从信,他和少爷到了!还是您老有先见之明,早来了几日!”
周丰年和周从信下船,立刻就被周家人团团围住。
李青瑞他们跟着,江淙把两包咸鱼给李青文装上,这玩意不管包的多严实,味道依旧掩盖不住。
李青文也是强忍住这气味,他觉得三哥肯定没吃过这东西,应该尝一尝。
李青文给江淙留下了一兜子冻饺子,让他过年的时候跟船员们一起分了吃,不出意外,那个时候他正跟三哥在一起,没法陪着江淙。
俩人说了半天话,多是李青文开口,江淙点头。
眼见着所有人都下去,李青文也拎上了东西,刚踩到地上,他手上的包裹就被李青瑞接了去,周家的仆人也纷纷过来帮忙。
他们知道这些人都是跟着少爷从边城来的,虽然第一次见,却十分的热络。
跟着周家人往外走,李青文一边冲船上站着的江淙挥手。
江淙站在船边一直没动,跟他熟稔的船员们不停的咂舌,这俩人未免也太黏糊了,亲兄弟都没有这样的。
周家来了一个老管家和三十多个仆人丫鬟,车在岸边排了一长溜。
当他们坐上周家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马车上,李青顺他们都不敢乱摸乱碰,生怕给弄脏了。
不管前头主仆相见如何洒泪,后头的人一边摩挲着那些精美的花纹,一边局促的缩着脚。
李青文把咸鱼往里塞了塞,但也没啥用,索性就不管了。
从码头到京城这一路,周家对他们的吃住照顾的妥妥当当,弄的李青瑞十分过意不去。
待跟着长长的队伍通过京城威严而又巍峨的城门时,一众人兴奋的腿肚子都开始转筋,娘哎,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还能到皇帝住的地方来,简直如同做梦一般。
李青瑞他们哥仨更多的则是好奇和骄傲,爹和程大伯跟他们说了许多建城时候的事,这里是爹他们一石一砖的盖起来的,这个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对于他们来说,既陌生,又熟悉。
不管众人心情如何,腿不由自主的跟着前面的人,顺利的进了城。
街道繁华,宽阔的道路两边楼宇高启,人声沸腾,香车往来不绝,白马之上的少年们鲜衣而行……刚往里踏进一步,京城的热闹景象便扑面而来。
跟柳山县的破败、边城的偏僻苦寒相比,这里简直热闹的不像样子。
进了城,众人的心还在震撼着,周从信让后面的马车送李青瑞他们去文正书院。
走之前,李青瑞给了周从信一个盒子,是周家老夫人的寿礼,他们受了周丰年的颇多照顾,这是小小的心意。
然后,一众人怀着激动的心情,赶往文正书院。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肝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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