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青把大夫请回来时,简瑶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大夫仔细看过,摇头道:
“姑娘伤口处理得很好,用不到老夫。”
只嘱咐每日换药,开了个药方就匆匆离开了。
整个过程中,裴湛自然也是躲起来,等一切安排妥当,简瑶才发现裴湛倒在她的床榻上,紧闭着眸子,额头溢出冷汗。
简瑶心惊,她手疼得不好动弹,只好吩咐:
“我说你记。”
她紧盯着裴湛,查看他的伤口,话却是对青栀说的,适才大夫写药方的墨水尚未干,青栀不敢耽搁,立刻持笔,简瑶快速说了数个药名。
青栀反应过来,姑娘这是在给裴湛开药。
简瑶抿着唇,看着裴湛满头大汗的模样,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裴湛伤口很伤,极有可能发炎感染,她不敢掉以轻心,等青栀停笔,就立刻将两个药方都交给颜青,让他去抓药。
等药煎好,喂了裴湛喝下。
药中有安神的作用,等人彻底熟睡过去,简瑶才稍稍松了口气。
裴湛占了她的床,又离不得人,简瑶和青栀照顾了他一夜,快天亮时,才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翌日。
简瑶是被颜青吵醒的。
她懵懵地睁开眼,昨日的种种事情才浮现在脑海,眸中顿时清醒,她匆匆站起来去看裴湛。
待看清了裴湛的状况。
简瑶一颗心狠狠沉入了谷底。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伤口发炎,裴湛整个人都陷入昏迷不醒,脸色比昨日更难看,透着一丝异常的潮红。
青栀捂住唇,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姑娘,这可怎么办!”
这可是长公主唯一的子嗣,若是在姑娘手中出了事……青栀狠狠打了个寒颤。
颜青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
“无人知道他在这里,你怕什么?”
青栀一噎,瞪了他一眼,不过也听出颜青的言下之意,她眸色一闪,即使不该,但心底却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不如方才那般害怕。
“别吵了!”简瑶烦躁地斥了一句,努力保持冷静地让颜青过来帮忙,解开绷带,发炎的伤口暴露在眼前,触目惊心。
简瑶低头,不厌其烦地一点点处理干净伤口,每碰一下,她都感觉到手下的身子在颤,简瑶视而不见,等伤口处理干净,她抿唇:
“药。”
等伤口包扎好,她额头早就溢满涔涔冷汗,她退了一步,醒来后就滴水未进,她涩着声地吩咐:
“青栀去煎药,颜青看着他。”
青栀担忧:“姑娘你的伤……”
简瑶打断她:
“我自己来。”
简瑶坐回凳子后,才发觉自己的两条腿都是软的,她想解开手腕的绷带,可她却手抖得不行,动了几下,发现是徒劳后,简瑶倏地深呼吸了几口气。
后怕和恐慌在这时姗姗来迟。
她不敢去想裴湛若是当真出了事的后果。
她做了所有她能做的,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等房间内彻底安静下来,简瑶的理智才渐渐回拢,她让颜青过来:
“裴湛不可
能独自一人出现在羡城。”
而且,简瑶猜测,城主府的人一定不知道裴湛的身份,否则,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地捉拿人。
简瑶之所以有这个猜测,不仅仅只有一点根据。
裴湛不是低调行事的人,可他来羡城一事,却没有半点风声。
处处皆表明,裴湛隐瞒了身份。
颜青若有所思:“姑娘的意思是?”
简瑶和他对视,冷静分析:
“昨日的动静必定传遍了城内,裴湛受伤一事不是秘密,不管明面上还是暗地里,侯府和城主府的人一定会密切关注城中各处药店的动静。”
“你拿着他的贴身物件,再去药店抓药。”
只要裴湛的人能看见,必然会找过来。
说罢,简瑶起身,视线在裴湛身上来回打量,看见了裴湛随身携带的玉佩,简瑶俯身,捏着玉佩仔细看了两眼,玉佩上刻着一个“湛”字。
简瑶心存犹豫。
虽说城主府可能不知裴湛的身份,但简瑶倒底不敢冒险。
她看向玉佩旁的香囊。
简瑶脸色有些奇怪,裴湛一个男子,怎么会随身戴着香囊?
她拧了拧眉,扫遍裴湛全身,也只有这两件贴身物件,相较而言,香囊一物若非亲近之人,根本无法让人猜到裴湛身份,无法,她只好扯下香囊。
“咦——”
香囊中有东西掉落,简瑶低头看去。
待看清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时,简瑶神情愣住,恰好青栀煎好药端进来,顿时“诶”了声:“这不是姑娘做的绒犬吗,姑娘带来羡城了?”
简瑶脸色古怪。
那日裴清婉的话忽地回荡在耳边:“这不是我三哥的东西吗?”
绒犬落到了裴湛手中,简瑶早就得知,可……被裴湛随身携带,却是简瑶万万没有想到的。
再联想昨日裴湛的反应,简瑶眸色一闪。
她心中升起一抹猜测。
这个猜测让简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她才回神,暗暗唾弃了自己一声,想什么呢?裴湛贵为侯府世子,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
而且,那日裴湛对她的评价,还历历在目呢。
简瑶冷静下来,但这件事依旧让她记在了心底,存了丝狐疑,她若无其事地将绒犬捡起放回香囊,递给颜青,叮嘱道:
“小心些,注意安全。”
颜青对简瑶点头,但出门时,颜青却是顿了下:
“他是个麻烦。”
简瑶心知肚明,摇头:“有付出才有回报。”
一旦成功救下裴湛,那带来的好处是肉眼可见的,所以,伴随着风险也是理所当然。
等颜青走后,简瑶和青栀合力才将药给裴湛灌下去。
简瑶盯着裴湛,无神地呢喃:
“也不知道颜青那边怎么样了……”
她想找到裴湛的人,原因很简单,她想将裴湛交给他们,颜青说得没错,对于她们来说,裴湛是个烫手山芋,裴湛清醒过,知晓救了他的人是谁,简瑶救裴湛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至于之后的风险,简瑶不得不承认,她不想继续担着了。
颜青回来得很快,即使他有目#
,但明面上他只是去抓药,不能引起旁人怀疑,其余的,只能靠等了。
还未等来裴湛的人,裴湛就先清醒过来了。
睁眼就是胭脂色的床幔,若非四周并无胭脂粉味,裴湛差些以为自己是在谙芬纺醒来的,一顿,昏迷前的记忆才渐渐回拢。
伤口处传来疼痛,裴湛呼吸一紧,刚要起身,忽地眼前被一片阴影遮住,来人将他按住,气急败坏:
“别动!”
简瑶哪里顾得上对裴湛身份的害怕,只觉得裴湛是个不省心的病人:
“你的伤口发炎,好不容易才处理好,你别乱动,小心又牵扯到伤口!”
简瑶语气稍严厉,裴湛果然如她所言,不动了。
他盯着简瑶不放。
简瑶的肤色很白,越是如此,越衬得她眼底那处青黑显眼,裴湛安静下来,良久,他才哑声说:
“你一夜没睡?”
看得出来,他这几个字说得颇为吃力。
简瑶袖子中的手稍动,想到了香囊中的那个绒犬,鬼使神差地,她说:“你伤口发炎,整个人昏迷不醒,又感染发热,身旁根本不能离人,谁敢休息?”
看似小声的抱怨,却没有否认裴湛的话。
简瑶仿佛疲累地垂下头,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