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
张谋之的话,让整个客厅气氛一滞。
“伯父你好。”周赫煊脸上挤出微笑,硬着头皮问候。
“哼!”
张谋之冷哼一声,没给周赫煊好脸色。他千辛万苦搭上财政部长宋子文,只要张宋两家结为姻亲,那政治上的优势就无穷无尽。
别的不说,历史上宋子文和张乐怡刚刚结婚,张家二公子便轻松当上九江市长。
但这一切谋划,都被周赫煊给搅和了,张谋之能高兴得起来?
张乐怡低头走到父亲面前,弱弱地喊道:“爸。”
“你还当我是你爸爸?”张谋之冷笑,怒气冲冲道,“我从小是怎么教育你的?教你离家出走,跟一个男人私奔吗?”
张母出面好言相劝:“若虚,女儿都回来了,你也别再怄气。我觉得小周人不错,有谈吐有学识,并不比那个宋部长差。”
张谋之懒得跟妻子废话,瞪着张乐怡说:“你自己选吧,要这个姓周的,还是我要这个父亲?”
“我都要。”张乐怡的声音细若蚊呐。
“那就滚!”张谋之肺都快气炸了,指着外面说,“你踏出了这个家门,以后就永远别回来!”
张乐怡满腹委屈,眼泪刷刷地就往下掉,她不想离开,也不敢再说话,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周赫煊暗自叹息,说道:“伯父,我们可以单独聊聊吗?”
张谋之阴着脸一口回绝:“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张家的大门不欢迎你,请走吧。”
场面瞬间僵到了极点。
张母见事情难以处理,便敦促儿女们各自回房,客厅里只剩下她和张谋之、张乐怡、周赫煊四人。他当着女儿、“女婿”的面劝慰道:“若虚,事情都这样了,何必闹得难以收拾?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和和睦睦,我们也要尊重女儿的选择。”
“那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我把宋子文彻底得罪了!”张谋之粗红着脖子,怒吼道,“以我们张家在九江的影响力,去年九江废县设市,远西(张二公子)不说当选市长,再不济也是个副市长。可结果呢?宋子文从中作梗,刻意打压我们张家,远西只做了个建设局长!”
张家并不缺钱,只缺政治靠山,周赫煊坏了别人的大好事。
张母默然不语,张乐怡纠结痛苦,母女俩都不敢再说话。
周赫煊只能开口说:“伯父,或许我可以找常总司令走走关系,把这个九江市长的位子弄过来。”
“你以为我真的稀罕那个市长之位?”张谋之冷笑。
好吧,张谋之要的更多,市长仅仅是开始而已。
周赫煊无论有多优秀,也绝不可能比得上南京国民政府的财政部长。
历史上,张宋两家联姻后,张家在江西是可以横着走的。接着还有一系列的联姻,比如张家大哥就娶了上海盐业银行行长的女儿。
那背景强大得没边了,就连张谋之的老朋友金浩如,也都“自渐形秽”,慢慢跟张家疏远了——张家五小姐和金家大小姐是手帕交,两个小女孩儿离别的时候,张五小姐送了支钢笔给金大小姐,金老板居然勒令女儿退还礼物,理由是金家高攀不起。
从这种小事就能看出,张家搭上宋家以后,行事有多么膨胀嚣张,甚至把商业合作最紧密的老伙计都完全得罪。
张谋之想要的东西,周赫煊这辈子也给不了。
张母给周赫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惹张谋之生气。周赫煊立即说道:“伯父,伯母,今天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访。”
“乐意,你去送送明诚。”张母微笑道。
张乐怡看了看父亲,然后跟在周赫煊身边,把他送到张家大铁门外。
明月当空,远处的湖光闪着粼粼波纹,清风吹来降了三分暑气。
张乐怡的裙摆随风摆动,她掠着脸颊的秀发柔声说:“煊哥,对不起,我也不想弄成这样。”
“傻瓜,”周赫煊将张乐怡搂在怀里,安慰道,“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害得你跟父亲关系闹僵。”
张乐怡俏脸挨在男人胸膛上,语气坚定地说:“如果爸爸一直不松口,那我就跟你私奔去天津结婚,等他气消了再回来!”
唉,民国时代的女子,好多真是痴情得可爱。
就拿盛七小姐来说,苦等宋子文十五年,那得承受多大的压力。还有正在跟李寿民热恋的孙家小姐,过两年也会跟家里闹翻,只带着1元钱车费私奔出走。
周赫煊道:“我会尽量说服伯父的。”
“嗯,我相信你。”张乐怡勉强一笑。
张乐怡就这么回家住下,而且被父亲禁足,连在花园里遛弯都有佣人跟着。
而周赫煊则忙着拜访张远东和张远西,搞不定张谋之,他可以先搞定大舅哥和二舅哥啊。
这两位的年纪跟周赫煊差不多,属于剑桥毕业的大龄海归单身青年,都还没急着结婚。
大舅哥张远东很好说话,他剑桥大学建筑系毕业,对权势没有太大**,反而热衷于艺术和享乐。
两人见面后,互相寒暄一番,张远东就笑着说:“周兄,你好大的胆子啊。把我妹妹拐跑了,居然还敢回来提亲。我家那老头子,没让人把你打出来?”
周赫煊苦笑道:“令尊是文明人,只动口,没动手。”
“哈哈哈哈,”张远东大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挨骂了?”
周赫煊耸耸肩:“换成是我,也会骂的,谁也不想自己的女儿离家出走。”
张远东喝着咖啡问:“你不会是想找我帮忙求情吗?”
“拜托了!”周赫煊诚恳道。
“别,”张远东连连摆手,“此事我只能不表示反对,绝对不可能帮你说好话。”
周赫煊道:“还请大哥帮忙出主意。”
张远东眨眼道:“你可以去找找老二,他是张家的千里驹,说话比我有用。”
“二哥对我很反感吧?”周赫煊问。
“你说呢?好好的市长位子被你搅黄了,”张远东戏谑地说,“他恨不得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