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抿了口茶，方叙叙对她说，“管嬷嬷心狠手辣也不老实安份，竟敢在皇后娘娘眼皮子底下动了灭口的心思，必然是要不得了，只是皇后刚进宫，这种事情说给她听，也要吓着她，所以我跟太后娘娘商量了一下，还按治下不严的罪，将她逐出坤宁宫去，等人出来了，后面的事就好办了，不拘弄个什么罪名，发落到看不见的地方就是了，至于常嬷嬷，她是宫里的老人，这些年盘了不少关系，听说跟易大人跟前的白公公也是能说得上话的，这上上下下一牵扯，要动她就要三思了，加上我仔细想了一下，这次的事她虽然有错，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名，便没往深了追究，太后娘娘也是这个意思，开了恩仍旧让她留在皇后娘娘身边，只是不到跟前去，让她顶替管嬷嬷的职务，替娘娘打理些庶务。”
佟裳点头道：“这样也好，我私下里打听过，这个常嬷嬷还算老实，加上管嬷嬷的事对她震慑不少，相信她以后也不敢再轻易犯事，往后你再留神着也就是了。”
裴明珠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呢，眼下要寻个可用的人也不容易，我还指望她将来给我帮把手呢，至于那个被动了私刑的宫女，还算救得及时，小命算是保住了，只是一双手也废了，也算是给了她教训了，加上皇后娘娘百般求情，我就求了太后娘娘，仍叫把她回郑家去，至于秦嬷嬷，这老货仗着皇后娘娘吃过她几天奶，就不把娘娘放在眼里，明里暗里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来，还害得自己亲生女儿丢了双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已经递了帖子到首辅府去，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郑夫人，让他们明天进宫来领人，郑家自会处置的。”
佟裳唔了一声，有些担心这方式太过强硬，皇后娘娘心里会受不了，“那娘娘怎么说？”
裴氏道：“还能怎么说？只是一直哭罢了，一来舍不得乳母，再来秦嬷嬷也是极精明的，见势不好，一直跪在皇后娘娘跟前求开恩，她那么大的年纪了，娘娘又心慈手软的……自然是心里难受的，不过，让娘娘就此经历一次也好，让她知道国法家规不可用妇人之仁，以后管理六宫，也就知道哪头轻哪头重了。”
佟裳亲自执了桌子上的烫金茶壶替她添茶，“反正教导娘娘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你想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我跟太后娘娘都没意见。”
裴明珠呸了一声道：“得了便宜卖乖，我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加上太后娘娘确实身子不济了，才进宫来的，要不然我受这份罪做什么？没得遭人恨。”
佟裳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道：“怎么？有人给你脸色看了？”
裴明珠冷笑了一声道：“给脸子我倒不怕，做奴才的谁不受点气，要没这点肚量，我也就不进宫了，只是今天进宫的时候，颖太妃给皇后娘娘送糕点过去，临出门见我进来，问了名字跟年纪，又说起什么裴家跟佟家的事，我听着她话里有话，不像是真客气，就留神了一下，发现她跟前跟着的竟是佳湘。”她拧眉问道：“佟佳沅什么时候跟颖太妃走得这么近了？。”
佟裳也有些意外道：“颖太妃前阵子一直不怎么出来走动，前两天太后娘娘跟前的素澜出嫁，她倒是露了个脸，只是也没什么事，还是那副慈悲为怀的样子，对什么都不操心。”
裴明珠道：“不操心？我看不见得，要不然也不会将手伸到慈宁宫去，弄走了太后娘娘的陪嫁宫女，又来笼络皇后娘娘，就连沅太妃那里也维护着。”
她的话倒给佟裳提了个醒，她想了想道：“上次你说要打听素澜弟弟的事，问得怎么样了？”
裴明珠道：“我回去后就问了哑公哑婆，只是时候久了，她们二人也都记不大清了，不过确实听见素澜自己说过，她还有一个弟弟。”
佟裳道：“只要这件事定了，后面的就按咱们之前说过的办吧，素澜离了宫，很多事情都说不准了，若颖太妃真像你说得这样上下绸缪，想来她替素澜作媒也不是全然无目的的，加上二皇子的事，若她存了心思报仇，咱们也得有个防备才是。”
裴明珠道：“这件事交给我办。”
佟裳点头，顿了顿道：“佳湘见了你没说什么？”
裴明珠笑道：“怎么没说？亲亲热热叫了声大嫂子，又连忙自打嘴巴改口叫了嬷嬷，说起我在府里时的旧事，仿佛还是小姑娘模样，人事不知，天真的很，可面子上再怎么装，那眼神里却又透着精明。”
佟裳道：“姐姐眼睛毒，你瞧着她如何？”
裴明珠慢慢喝了几口茶，对她说了四个字，“不可小觑。”
佟裳笑了笑，他们对佟佳湘的感觉是一样的，“她在宫里住了这几个月，又跟德灵公主和皇后娘娘攀上了交情，看样子势必是要入宫的，咱们只能以后提防着些了，姐姐今天才跟她打过一次照面，以后她的事还需要姐姐多帮着费心了。”
裴明珠道：“佳湘还小，好对付，奇的是佟佳沅上下这么折腾做什么，难不成她还想东山再起？”她冷哼一声道：“若她生的是个皇子，倒还有些盼头，只可惜她没那么福份，是个公主。”
佟裳冷笑道：“姐姐进宫日子短，我还没告诉姐姐，佟佳沅现在住的是寿康宫的后罩，论资历论位份又差了一些，她这样盘算，也是为了自保吧，只有一个公主，以后也没指望，若佳湘将来能出息，她也能占些便宜，要不然过两年人多起来，皇上一道恩旨请她到园子里养老去，她也只好去了。”
裴明珠听着这里头一重重的关系，叹气道：“若不是她当初非要跟佟佳惠在一处做那些害人的事？如今大家年纪渐长，倒也可以冰释前嫌了，只可惜她认错了人。”她顿了顿道：“佟佳惠跟袁江都落得惨死的下场，佟佳沅要是实趣，就不该再来招惹咱们才是。”
佟裳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淡淡道：“谁知道呢，有些人记吃不记打，或许过两年她又折腾起来，佳湘不就是个影子吗？”
两人说了会话，眼见天色渐暗，快到宫门下钥的时间了，裴明珠没敢耽搁，匆匆离了这里出宫去。
佟裳错过了晚饭的时间，叫平儿到小厨房给她弄了些清粥小菜，端到抱厦里吃。
她坐在那里，等饭的时候，顺手拿起皇太后的脉案翻看着，听见外头通传摄政王到，她便放下书，出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