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此刻竟然不再冰冷,慢慢的有了一些温度。
陆小凤惊道:“花兄?花满楼!花满楼!……”
他唤了他数声,又用手摇他几次,花满楼竟毫无知觉,神智全无。呼吸亦觉得淡了。
唐丝雨冷笑数声,继而哈哈笑道:“别急,我费尽心思,绝不是要害他。我只是想让你为他解毒。”
陆小凤恨道:“唐丝雨,我并不是心软的人。也绝会杀人。”
唐丝雨点头,道:“我知道。但你现在,怕是根本没有时间杀人。”他轻轻的转身,拈起院中落下的一片碎叶,道:“你知道一念成神为什么叫一念成神?”
他缓缓道:“成神者不与万物。成神,便超脱万物,不问俗世。花满楼若一个时辰不得解,便五感皆消,永不醒来。”
陆小凤轻放下花满楼,将他移倒在侧亭,直跃到唐丝雨面前,他的手已经点在他的胸膛。
绝没有比这更快的手指。
甚至唐丝雨都来不及甩落手中的碎叶。
灵犀一指。
只要他的手按下去,唐丝雨就绝没有活路。
唐丝雨并不忌惮,道:“要解一念成神,对陆小凤来说也很简单。”他的眉梢一挑,侧目道:“陆公子,有没有听过一首诗,只羡鸳鸯不羡仙。”
陆小凤的眉头一跳,他的手又紧了半分。
唐丝雨道:“只有中过普度众生的人,才能解一念成神。”
陆小凤道:“从一开始,你就设计好。连去朱雀山庄见唐无,也是你设计好的?”
唐丝雨笑道:“唐无是个聪明人,他被困在云火流霞阵,要下毒给进来的人,一定会用普度众生。只有普度众生,才能让人死不了,又脱不开他的控制。”
陆小凤道:“你果然计谋了很久。”
唐丝雨淡然,依然道:“一念成神,要解两次。第一次解,要人生极痛,唯睁眼方可醒来。若有生息仍闭目,便依然魇在毒中,不得解。第一次解后,虽然醒来,但口不知味,鼻不能闻。第二次解,要人生极乐,方可开五感,消锁障,回归身心。”
陆小凤细细听来,惊的双目圆睁。
唐丝雨道:“要解这两次毒,只能为同一个人。想来陆小凤纵贯风月,定然知何为极痛,何为极乐,想不到朋友一场,竟要做到如此地步。”
陆小凤惊愕万分,气火不下,终于咬牙切齿道:“卑鄙!天下竟让你做出这样的毒来,世上绝留你不得!”
他的手几乎要洞穿他的胸膛。
唐丝雨道:“我本就是为了今日才做此毒。”
陆小凤道:“为什么?”
唐丝雨冷声道:“我要你们永远都做不成朋友。我要陆花二人,再无友情可言,再无挚友相依,再难重回当初!”
陆小凤见他句句恨言毒语,道:“我们与你无仇无恨,你为何要如此怨毒?”
唐丝雨轻哼一声,道:“只怪你们友情太深,阁主早已看透,无论如何使计挑唆,你们终是信任交心。若要你们做不成朋友,实在是太难,但若有心为之,也绝对有让你们做不成朋友的办法。”
陆小凤恨道:“不想你们竟如此卑鄙无耻,想出这样的办法。”
唐丝雨笑道:“现在已然不足一个时辰,你总不想让花公子永远都没办法醒来。”
陆小凤道:“我也总有办法,现在就杀了你。”
他说着,手上一狠,竟直点唐丝雨心脉。
这一下若是点上,即便不死,也心肺受损,重伤不保。
唐丝雨本后闪避开,他想要避开。避开这他绝没可能避开的手指。
但他根本不能!
就在此刻,亭中竟忽然漫起一阵烟雾。
只听一人道:“唐丝雨不该你来杀!”
唐无!
那烟雾忽然凝成了一阵浓烟,陆小凤撤手,急去搀倚在凉亭一侧的花满楼,怕他再有何危险,便奔将过去。
花满楼倚在亭侧,无声无息,无事,亦无觉。
陆小凤轻将他抱在怀里,待浓烟尽销,唐丝雨与唐无,早已不见踪影。
第31章七友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但若在苍茫的海中央,如何是岸?
陆小凤将花满楼轻轻放在寺中的客房。
这里并不破旧,只有一丝古朴。
床榻上铺着素白的棉布枕垫,一看也知并非常年无人。
但陆小凤管不了这些,也顾不得这些。
他将花满楼置于床榻上,急声唤他,花满楼!
花满楼未醒。
他的手又变得冰凉冷冽,他的呼吸很平和,却很微弱。
他恨极了唐丝雨。
人生纵有太多折磨,若真到如此地步,他们又怎会再是朋友,又怎会再无间隙?
还不如将他剥骨抽筋,心中更为痛快些许。
他扶花满楼坐立,运真气与他四处经脉游走。
花满楼的经脉弱而柔,此刻竟如绕线一样薄弱无根,只要稍稍过力,一定会崩断逆毁。
这毒,绝不是可以逼出来的。
陆小凤觉得束手无策。
他第一次觉得不知如何是好。
可时间却让他无法犹豫。
一个时辰。
时间,此刻就像一个毒蛇,正在吞噬着他。
他终于慢慢将花满楼放下,花满楼倒在床榻上,他闭目无觉,仿佛正在睡一个清梦。
陆小凤抬眼一望,忽然发现,这个客房里,竟然有一个酒坛。
他走过去,拍开酒坛上的泥封。
若这酒有毒,他想,就将他一起毒死。
他端起酒,大口的倒入嘴中。
一尝才知,这是一坛极烈的酒。
他心中竟然暗自高兴,他本就需要一坛烈酒,最烈的酒。
不知谁放在此地,又何必管是谁置于此地?
他猛灌了半坛,喊道:“花兄,起来喝酒!”
花满楼当然不会醒来。
他中了毒。
如果一个时辰内未解,就永远不会再醒来的毒。
陆小凤忽然呵呵一笑,将后半坛两口就灌进嘴里。
再猛喝两口的时候,却一滴也流不出来。
他随手一挥,那酒坛就被甩在地上,瓷片破裂,已经满地的碎片。
花满楼依然没有醒。
陆小凤觉得有些醉意。
酒喝的太快,便醉的快。
陆小凤醉了吗?
连花满楼都知道,他是个爱装醉的人。
可此刻,他自己却不明白,他是真醉了,还是他本没有醉,只是装作醉了?
他又慢慢走到床边。
花满楼就躺在床上。他此刻像是在安睡。
陆小凤瞪着眼睛看着他。细细的看他的脸。
花满楼温润淡雅,面相更是清润俊秀,不似寻常的好看。
陆小凤从没有这样正正经经的目不斜视的如此端详他的脸。
若是在平常,花满楼恐怕要羞涩要觉得不好意思,更也恐怕嘴上要取笑陆小凤两句。
可现在的花满楼,只是任他瞧着,无声无息。
陆小凤忽然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冰冷。细腻。
他对花满楼究竟是怎样的情感?
是最纯真的友情?
是最简单的知音?
是最坚定的信任?
他忽然想起他曾因为花满楼接了炎安儿一剑而怒断其剑。
他想起花满楼割破自己的手腕,他尝了温热的血。
他想起在宫九的密室里,花满楼离他心脏只有半分却及时收回的手。
他想起他因花满楼被上官飞燕骗走时他紧张焦虑的心。
这一切,原本就只是简简单单的至交之情?
他从未怀疑过。
他也从不想怀疑。
他只知道,这是他一生愿意陪伴的朋友。
他只知道,离开沙曼,又独自返回小楼重见花满楼的轻松与惬意。
花满楼是他的挚友,也是他永不想要离开的人。
可如今,他却要对这个人,做一件他从未想要与他做的事。
他的手忽然有些颤抖。
他从他的脸慢慢移向他的衣襟,又慢慢滑向他的腰带。
花满楼素来爱穿一件月白色的淡衣,如月白,如霜重,衬得公子无暇,自然淡雅。
他道:“花兄……”
他知道他此刻或许并不能听见,却依然道:“花兄,只要挨过去,纵你杀了我也好。”
花满楼眉目清淡,他闭着双眼,如何听到他的话,又如何回答他?
他的手终于落在花满楼的腰带上。
他的手,始终有些颤抖。
他一咬牙,将他的腰带解开。
月白色的衣襟散开,露出花满楼素白的里衣。
他慢慢扯开衣带,呼吸渐渐有些急促。
他方才喝酒喝的太急,心跳也越来越快。
花满楼却毫不知觉他的揪心与悸动,依然沉醉于黑暗中。
他的发铺展在身后,黑发在素白的床单上尤其亮眼迷人。几缕发丝缠绕在他的衣襟上,垂缕幽绕。
陆小凤将他的发轻轻绕到耳后,终于打开了他的衣衫。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花木香气,自然润和,就像他一样,亲近温和,真切包容。
他只看了他的肌肤一眼,便撇开头去。
他本来从不忌讳这些,也从不避视这些。
花满楼的身体消瘦白皙,常年练武,虽纤细,却并不羸弱。若青松白杨一般挺拔秀气。
可如今,他终于连看也不敢去看一眼。
这已经十足暧昧。
这本就比暧昧要严重万分。
因他要对花满楼做一件更为严重万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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