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的话无疑将陆时欢推上了“断头台”。
她被赶鸭子上架,当着所有人的面回拨了温锦寒的电话,还被要求通话外放。
这会儿整个包间都安静下来了,连轻柔的音乐都被静音,大家围在茶几前,一个个两眼放光的盯着陆时欢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兴奋溢于言表。
给陆时欢的感觉就像是她被一群狼包围了,为今之计只有给温锦寒打电话,她方能得救。
嘟——
搁置在茶几上的手机外放的声音明亮清晰,每一次“嘟”声都会在陆时欢心里停留几秒,带给她无与伦比的震撼,以及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
她非常希望“嘟”声持续到最后,然后冰冷的提示音会告诉她“对方暂时无法接听电话,请稍后再拨”。
这样也许能逃过一劫。
起初陆时欢也相关接受惩罚的,可当她看见那用来盛酒的啤酒杯时,她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用啤酒杯罚十杯白酒……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惩罚。
所以一开始这个所谓的惩罚就是摆设吧,就是逼迫着所有人必须完成游戏任务的一种手段而已。
陆时欢拧眉,搭在腿上的手不由攥紧,闭上眼试图平复呼吸。
寂静的等待无疑是最漫长磨人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电话会无人接听意兴阑珊时,电话通了。
温锦寒温沉磁性的嗓音隔着手机清晰外放:“抱歉欢欢,刚在换衣服。”
他这么说,是在为自己长时间没接电话做解释。
陆时欢的希望落空了,但奇怪的是听到温锦寒的声音后,她那颗焦躁不安的心竟然奇迹般的平和了下来。
至少她的大脑能正常运转了,而并非一味地慌乱,不知所措。
因为手机开了免提,陆时欢不敢和温锦寒过多许久,便赶鸭子上架一般,唤了温锦寒一声。
浅柔小声的“锦寒哥”,令电话那头的男人哑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滚了滚喉结,低低应了一嗓子。
随后,陆时欢在众人的怂恿下,银牙一咬,两眼紧闭,梗着脖子说了一句:“今晚月色真美。”
在场都是榕城三中的任教老师,夏目漱石翻译的那句“今晚月色真美”,他们自然是知道其中深意的。
一个个诧异的看着陆时欢,想说她实在狡猾。
毕竟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人并不知道“今晚月色真美”就是“iloveyou”的意思,她这么说,一方面也算是完成了大冒险的任务。
另一方面说不定还能因为对方的不知情避免不必要的尴尬。
陆时欢也确实是这么盘算的。
毕竟温锦寒之前也跟她感叹过月色的美,就是这么说的,想必他并不知道“今晚月色真美”还有这一层含义吧。
这么一想,陆时欢心里踏实了许多。
片刻后,她打算跟温锦寒再说点什么,争取把话圆过去。
结果电话那头的男人却低低笑了一声,嗓音比刚才还有磁性一些,像万千蝴蝶的翅膀从心脏边沿划过,令陆时欢心里一阵阵酥麻感。
她愣住了,紧接着便听到温锦寒噙笑的声音回:“嗯,风也温柔。”
今晚月色真美。
风也温柔。
温锦寒接的这句,每个字节和语调结合,都像是在陆时欢心上编写的一首曲子。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墨色瞳仁里映着手机通话界面,心脏几欲破开胸腔膨胀开,然后“嘭”的一声,让她彻底死在温锦寒那温润磁性的嗓音里。
陆时欢不敢确定,他的这个回答是否是巧合。
但周围人显然并不这样认为,已经开始起哄了。
有男老师笑出声来,“哇喔,陆老师这位哥哥好像很懂嘛。”
“所谓的‘哥哥’指的是‘情哥哥’吧!”
大家跟着起哄,欢声笑语很快淹没了陆时欢的窘迫、羞怯、紧张和不确定。
当然,电话那头的温锦寒也听到了陆时欢这边的动静,男人沉默了片刻,没问陆时欢那边是怎么个情况。
只轻笑了一声,温润的嗓音道:“欢欢,我这边有电话进来了,先挂了。”
话落,男人挂断了电话。
包间里的众人开始追问陆时欢和温锦寒的关系,甚至有女老师问她要照片,想看看长相。
陆时欢却始终沉默的坐在人堆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茶几上的手机都是袁一替她拿回来塞回她手里的。
手机冰冰凉凉的触感,让陆时欢的思绪稍稍活络了起来。
她那一团乱麻般的思绪,好像找到了切入点。
陆时欢反复咀嚼着刚才温锦寒的回答,思来想去,她最终得到的结论无疑是和之前那个男老师说的一样。
——温锦寒知道夏目漱石的翻译。
他知道“今晚月色真美”就是另一种婉转迂回的表白方式,他也知道“风也温柔”是接受表白的意思。
所以当初陆时欢并没有误会也并没有多想,温锦寒说“今晚月色真美”就是实打实在向她表白?!
所以他早在之前就已经试探过她的心意了……而且不止一次……
理清后的思绪,犹如一记钟声,响彻于陆时欢的脑海。
声波传至身体四肢,将她五脏六腑搅得一团乱,像得了一场重感冒,脑袋晕沉沉的,浑身发热发烫,连呼吸都变得灼热了许多。
这种近似生病的感觉让陆时欢深感不安。
她指节轻微颤抖着,拿了手边的饮料,似乎为了安抚或浇灭内心躁动不安的思绪,她将杯子里的饮料一口干了。
等到辛辣的味道刺激到味蕾,顺着喉咙涌入胃里,陆时欢才终于从那混乱如麻的思绪里挣脱出来。
将温锦寒那些相关的事暂时抛到了脑后,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空杯子,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旁边的袁一也愣住了,近乎目瞪口呆:“时欢,你……你不是不喝酒吗?”
陆时欢并非真的不喝酒,她只是有了和温时意分手时烂醉的经历,决心不再碰酒。
所以她的杯子里都是雪碧、橙汁、可乐之类的饮料。
可是她刚才拿的却是袁一的杯子,也是纯白色的液体,像矿泉水也像雪碧,可那股辛辣感,却真切的告诉陆时欢,那tm是酒!
酒精纯度52°的白酒!
陆时欢顿时觉得自己人可能要没了。
毕竟她从小就不怎么爱喝酒,上次在酒吧喝酒也顶多喝点红酒、啤酒、果味鸡尾酒之类的,白酒还是第一次喝。
她现在就感觉自己整个食道都像火烧一样灼热,嘴里那个辛辣味久久回荡,陆时欢不得不连吃好几口哈密瓜才勉强将酒味压制住。
袁一担忧地皱起眉:“你怎么样?”
“没事啊,就是有点辣。”陆时欢小声回。
然后拿牙签戳哈密瓜喂到嘴里,结果手抖了一下扎到了自己的唇瓣,钻心的疼意迅速漫开。
她干脆不吃了,捂着嘴巴坐在椅子上,纤细的身影摇摇晃晃,像清水河边在风中招摇的芦苇,荡啊荡。
坐在她身边的袁一只觉得她可爱,“你这酒量还真是堪忧啊。”
“啊?”陆时欢懵懂抬眸,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脑袋越来越晕了。
好像有人拿了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搅拌,越搅越晕,搅得天翻地覆,连她目光所及之处的人或物都开始摇晃打转了。
陆时欢不由抬手扶好自己的脑袋,想阻止这种眩晕感。
奈何她的手也不听使唤,捧着两颊,跟着脑袋和身体一起荡啊荡,还是很晕。
就这么晕乎乎的坐到晚上十一点左右,王怀月他们终于决定散场了。
袁一问醉醺醺的陆时欢,“要不我一会儿送你回去吧。”
她开车来的,准备叫个代驾,便想着先把陆时欢送回去。
结果陆时欢摆摆手,脖子似乎没劲儿,脑袋微抬,便不堪受重一般往后一仰,两颊微红地笑着,声音比平日里奶萌许多。
“不用不用,我给浅浅打电话,她会来接我的,嘿嘿。”
袁一:“……”
她现在已经百分百确定陆时欢醉了,那白酒后劲大,所以她的醉意恐怕会越来越浓烈。
只不过看陆时欢的反应,思维运转好像还是正常的,只不过在酒精的作用下,性格跟着全身的毛孔一起舒张了,显得比平日里更活泼一些。
陆时欢话落,还真就将手伸进了包里一顿乱摸,找了半晌的手机。
最后还是袁一替她找到了落在座位上的手机,帮她拨通了谢浅的电话。
袁一告诉谢浅,他们这边半小时之内能结束。
谢浅回:“那你帮我转告欢欢,就说我这会儿有点事情走不开,我让锦寒哥去接她。”
挂断电话后,袁一替陆时欢将手机塞回了包里,然后搀扶着她去了趟洗手间。
夜里十一点半,温锦寒开着曲成风的车去了谢浅给他的那个地址。
其实之前他给陆时欢打电话,是想问她要不要一起吃点夜宵的,可以叫上谢浅一起。
没想到陆时欢没接电话。
当时他还在消防总队,刚训练完打算换了衣服回家再好好冲个澡。
倒是没想到陆时欢会卡在他换衣服的时候回电话。
温锦寒注意到手机震动时,铃声已经快到末尾了,好在他手快,赶在铃声结束前接通了电话。
跟陆时欢简单解释之后,他便打算问她夜宵的事,结果陆时欢先开了口,上来就是一句“今晚月色真美”。
温锦寒当时便愣住了,唇角还凝着笑意,心脏突突地跳。
他当然知道那句话的意思,之前也曾借此婉转的向陆时欢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而且他很肯定陆时欢也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所以她突然这么说,是在向他表白?
这个念头只在温锦寒脑海里停留了一秒钟,便被他抹掉了。
很快温锦寒便听到电话那头有人低低笑了一声,还是个男人。
于是他意识到陆时欢可能在外面,或许正和谁在一起,玩什么游戏。
温锦寒心里有过一瞬的失落。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噙着笑,温柔地回应了陆时欢。
因为对于温锦寒而言,不管是玩笑还是游戏,刚才那也算是陆时欢亲口对他“表白”过了。
所以就算是愚弄,他也心甘情愿。
果然,他回应以后,电话那头突然传来许多人的笑声,嘈杂不已。
也正好证明了温锦寒的猜测,陆时欢真的在外面,而且听电话那头某个男人对陆时欢的称呼,大概率陆时欢是和她学校里的同事们在一起。
想到这一点,温锦寒便把那些想说的话全都收回去了,找了个借口给了陆时欢和自己一个台阶,挂断了电话。
再后来,他便接到了谢浅的电话,拜托他去榕江大桥附近的一个ktv接一下陆时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