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欢将曲正凡送上车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女生经期这个话题,她跟曲正凡说了许多,也算是为他将来的女朋友谋福了。
至少曲正凡肯定知道当女孩子经期来临时,他应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准备些什么,如何更好的去照顾他未来的女朋友。
公交车开走后,陆时欢转身往医院走。
一边走一边摸手机打电话。
她先给李纯打了电话,想拜托她帮忙照看一下她班里的学生们,偶尔去转一转。
毕竟医院这边,陆时欢至少要等到秦鸢的家人过来接替她才能离开。
结果李纯却告诉她,半小时前王怀月通知了她一件事情,让她去教高一年级的英语。
也就是说,李纯以后不再是高二几个班的英语老师了,她将搬到楼上高一年级教师办公室去。
李纯还告诉陆时欢,说以后高二13班的英语课由袁一接手。
话落,又忍不住跟陆时欢抱怨了几句,字里行间都显露着她对袁一的不满意,明里暗里说她有个副校长的老爸就是不一样。
陆时欢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帮忙转告一下教授数学的孙老师,请他帮忙看着点。
挂了电话后,陆时欢没再纠结李纯和袁一的事情,翻了通讯录,先给秦鸢的母亲打了电话。
毕竟秦鸢是女生,痛经住院这种事情,还是和母亲交流更合适。
电话拨过去后,对方许久才接听。
而且语气听起来很不友善,“喂,哪位?”
陆时欢愣了两秒,方才温声细语地开口,“不好意思,请问是秦鸢同学的母亲吗?”
“你谁啊?”
“我叫陆时欢,是秦鸢的班主任,之前也有给您打过电话的。”
当初陆时欢刚接手高二13班,为了确定之前学生们登记的家庭信息没有过期,挨着给家长们打过电话,确保自己手机电话簿里存的是他们最新的联系方式。
为的就是发生今天这种突发情况时,能尽快联系孩子们的家长。
实际上在送秦鸢来医院的路上,陆时欢就已经给秦鸢的母亲打过一次电话了,只不过无人接听。
这一次,陆时欢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的电话,万幸接通了。
对方一听是秦鸢的班主任,语气终于客气了许多,“陆老师啊,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陆时欢也客气地笑了笑,把秦鸢住院的事情告诉了秦妈妈。
结果秦妈妈却一副很无奈的语气,“不好意思啊陆老师,我们家秦鸢给您添麻烦了。”
“但是我现在没办法赶去医院,我家小儿子也生病了,这会儿还在医院里输液呢,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两头跑。”
“要不您给她爸打个电话,让他过去一趟吧。”
陆时欢噎住,想说要不还是她自己联系秦鸢的父亲,毕竟他们是夫妻,这种事情也好开口不是?
结果秦妈妈接下来的话却将陆时欢所有的想说的话堵回去了,“陆老师您以后有什么事就给秦鸢她爸打电话就行,我跟她爸已经在谈离婚了。”
“不出意外,秦鸢肯定是判给他的。”
“所以您以后有什么事,就去找她爸谈吧,她以后和我就没什么关系了。”
秦妈妈说这些话时,语气里半分不舍都没有。
听她的语气,似乎秦鸢判给秦爸爸,正是她所希望的。
无疑,秦妈妈这番话让陆时欢感到有点不舒服。
但那是别人的家里事,陆时欢虽然是秦鸢的班主任,但无权插手他们家的私事。
所以她想了想,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那麻烦您把秦鸢父亲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吧。”
其实陆时欢还想说,秦鸢现在正处在学习生涯中最要紧的阶段。
父母离异,家庭生变,很可能会影响到孩子的成长。
秦妈妈给了她电话号码,便急着要挂断电话了。
陆时欢叫住了她,最后问了一句,“那个……秦鸢她知道您和她爸离婚的事情吗?”
秦妈妈沉默了两秒,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她一个小孩子,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那是我和她爸两个人的事情。”
话落,秦妈妈挂了电话。
陆时欢举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心像是坠入了深渊,陷在了泥沼里,沉重感特别明显。
她在医院门口缓了许久,才调整好心态和情绪,给秦鸢的父亲打了电话。
结果陆时欢才刚报上姓名,说明自己是秦鸢的班主任,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告诉秦鸢的父亲秦鸢在医院住院,对方便已经极度不耐烦了。
“秦鸢的事你找她妈去,我跟她妈马上就要离婚了,秦鸢肯定是要让她带走的……”
双方的意思大致相同,都说秦鸢肯定是要判给对方的,关于秦鸢的事情,以后不会再管了。
至此,陆时欢的心情彻底败坏了。
秦鸢的父亲挂断电话后,她理了理思绪,大概理清了一些。
首先,秦鸢并不知道她父母准备离婚这件事。
其次,她的父母一共孕育了两个孩子,一个是秦鸢,另一个是比秦鸢小十岁的弟弟。
夫妻离婚都在争夺弟弟的抚养权,秦鸢的抚养权却被他们互相推让,不肯担负养育的责任。
这种情况,陆时欢是第一次遇见。
她是独生女,一直认为某些父母“重男轻女”的说法是不可信的。
现在看来,即便是新时代,也仍旧会有一部分残留着这种陈旧迂腐思想的家长。
陆时欢皱眉,心里隐隐作痛,有些心疼医院里打着点滴的秦鸢。
秦鸢是个十分刻苦努力的好女孩,性子温和沉静,学习上力争上游。
起初陆时欢也不明白,秦鸢为什么会在榕城三中念书。
像她这样的孩子,家中长辈肯定巴不得把她送去榕城一二中那种学习氛围更好的学校才是。
现在陆时欢知道了,秦鸢就读于榕城三中的原因在于,她的父母对她的学习并不上心。
或许在他们看来,供孩子念书就已经尽到了父母的责任,还管她适合去什么样的学校?
思及此,陆时欢心里便越发心疼秦鸢了。
她相信秦鸢将来一定能考上一所很好的大学,前途无量,将来长大成人一定会过得很好。
但眼下,她该如何帮她渡过这个难关呢?
秦鸢若是知道她的父母要离婚了,而且彼此还在争夺她弟弟的抚养权,却对她不管不问,心里肯定会很难受的吧。
陆时欢心情沉重的进了医院大门。
往住院部大楼去的时候,经过了门诊大楼。
她注意到门诊大楼底下聚集了很多人,有病患,有护士,也有医生,还有病人家属……大家聚在一起,一个个全都仰着头往高处看。
陆时欢好奇他们在看什么,便也站住了脚,跟着抬起头,顺着众人的视线往门诊大楼楼顶看去。
这一看,陆时欢才发现门诊大楼楼顶天台上站着一个人。
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女人。
女人站在天台边缘地带,立在高处形似一杆枯枝,有种快被风吹下来的即视感。
看得陆时欢心惊肉跳,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人群里议论纷繁,离陆时欢比较近的一个五六十岁的阿姨和另一个年纪相仿的病人家属的谈话内容,悉数落在了陆时欢的耳朵里。
阿姨说楼顶上那个轻生想跳楼的女人和她儿媳妇住过同一间病房。
“我儿媳妇预产期前一周就直接入院待产了,那阵子产妇多,单间已经住满了暂时没位置,她便暂时住在四人间里。”
“那楼顶上站着的那女的是在我儿媳妇生产前一天住进来的,来的时候羊水已经破了,医生说胎位不正加上她自己是高龄产妇,建议剖腹产。”
“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她婆家人同意的剖腹产。”
“生的是个女儿,我看见过,眼睛特别水灵,模样倒是不差的。”
说到这里,阿姨叹了口气,望了一眼楼顶上想要轻生的女人,满眼同情:“可惜那女的婆家人不喜欢女儿,对她也不上心。”
“孩子生了,婆家人都走了,病房里就剩下那女的老公在那儿。”
另一位阿姨听到这里,还略欣慰,“那她老公还不错啊。”
结果之前那位阿姨冷笑了一声,一副嘲讽的语气:“不错啥啊,第二天她能下床了,可以吃饭了,她老公就把孩子和她一起扔在了医院里,没再来过了。”
“医生查房的时候还问过她怎么没人陪床,我看她眼眶当时就红了,还笑着跟医生说她老公工作太忙了,只请了两天假。”
至于婆家人,一个字也没提。
“后来还是我看不过去了,偶尔替她照看一下孩子,能帮忙的地方就帮一下。”
“也是个可怜人,在婆家不受待见,娘家那边也只顾着她大哥和弟弟,根本没人管她。”
阿姨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很是怜悯同情。
陆时欢全程听着,一字未落,眉心不由揪紧。
眼下大家都聚在楼下,医院已经开始准备救援措施了,也打了110通知警方。这会儿楼顶天台上也有医院的领导和学过心理学的医生在劝说开导患者。
所有人都在替那位患者担心,所有人都在祈祷她能回头,打消轻生的念头。
整个医院的重心基本都放在了这位想不开想要跳楼的患者身上,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大喊着“着火了”从住院大楼那边跑过来。
围观的群众全都被吸引了目光,现场一片混乱。
陆时欢一听“住院部着火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在住院部大楼里的秦鸢,当即便往住院大楼那边跑去,心里也燃了一把火似的,万分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