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立时就傻住了,太子?她没有听错吧?
但刘彻几乎是咆哮呐喊出来的声音犹还响在耳边,春陀又跪下贺喜,言道贺喜四皇子被立为太子。
阿娇确确实实地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了!
满殿宫人短暂的发愣后都喜笑颜开地随之跪下贺喜,他们都知道皇后的位置愈发牢不可破了,这就足够让他们真心欢欣鼓舞了。
身为皇后身边的宫人,自然是皇后越好越叫他们高兴。
刘彻见她呆立在原地,有些好笑:这么大的好事,到她这活像把她吓坏了一样。
虽说他自己原本也是想先和阿娇通通气,等刘暠满了三岁确实站住了再立。
但彼时受了韩安国口口声声喊着少动兵戈的气后,他突生奇想:他要现在就立他的暠儿为太子。
一来,这本就是要留给暠儿的位置,早些晚些有什么关系?
二来,他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掣肘他?匈奴又猖獗起来,他需要整合朝廷上下,只能发出他一个人的声音。
回来的路上,刘彻越想越觉得这个决定好。从各方面来说,早立太子都有好处,可稳阿娇的后位,还可早断了后宫众人和各地藩王的非分之想,也可早早叫朝廷对皇储的教育重视起来。
真是有百益而无一害!
是以越想越兴奋激动的他进了殿几个箭步上前,一把抱起发愣的阿娇飞转起来,吓得毫无防备的她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襟连声叫放下来。
直把阿娇转的头晕眼花了,刘彻才终于把她放在榻上。他搂住一时还有些天旋地转的阿娇,语气雀然地着重强调道:“娇娇!朕有太子了!”
阿娇还下意识地攀着他的衣襟,听了他的话微微侧脸去看他。他语气中横溢出来的兴奋、激动和喜悦,和满面的喜色,都叫阿娇此刻说不出别的话来扫他的兴。
他是真的高兴,真的为有了继承人高兴。
她只能压抑下心中对前世戾太子下场的隐隐不安——子壮父老将来说不得刘暠也得受猜忌,但是当下她却扬起脸半是嗔怪半是惊喜地道:“怎么能这么匆忙?立太子,你就这么一句话就定了。”
不同的人说同样的话,自然得到的回应是截然不同的。刘彻搂住阿娇畅快笑着解释道:“这早早晚晚都是留给暠儿的,早些定下来,也好让儿子从小就受着皇储教育长大——”又喜气洋洋地扬声叫道:“把朕的皇太子和长公主抱来——”
他的确是高兴极了,从前可从来没有问都没问孩子是不是睡着就抱来。现在却是没地方发泄这股兴奋喜悦,哪怕襁褓中的暠儿还不知道立太子对他意味着什么,刘彻也迫切地想和儿子分享。
阿娇微微带着几分对未来的忐忑,瞧着兄妹俩被抱过来后,刘彻满面笑容地逗弄着他们。
刘彻一时冲暠儿道:“今天父皇立我们四皇子为太子了——”,一时又冲元暶道:“哥哥是太子了,元暶是不是也得再加封点什么?别觉得父皇偏心。”
阿娇赶紧止住刘彻的蠢蠢欲动,“行了,行了。都封为长公主,又单起封号了,还要怎么加封?你可别胡闹了——”
自从兄妹俩生下来,他简直不知道怎么疼他们好了。成天想一出是一出,用馆陶的话来说恨不得把星星摘来哄孩子。
此刻他又是这股喜悦不知道从哪出去,说不得还真就又把春陀叫来拟旨加封元暶。
刘彻失笑,指着阿娇同元暶道:“这可是你母后不疼你,父皇可是最疼元暶的。”
元暶还真就配合着对着阿娇挥着小手“咿”了一声,好似指责,弄得刘彻大乐。“瞧见没有,元暶都说你呢。”
阿娇懒得理他,起身吩咐海棠去少府传话上膳。
*****
天家立储,国之重事,深刻地影响着大汉治下的每一个子民。
只是天下人全得到消息,快也得等上几天的功夫。
而消息传播开去,也是可以想见天下人的反应的。
这是中宫所出的嫡长子,立为储君正合汉室礼制。纵便还在襁褓中,但也是天下人众望所归的太子人选。早些定下,更让天下人安心。江山无后继之主,才是动荡根源。
只是这样理所应当的事,却并不会被宁蒗接受。
四皇子在大朝会上被丞相请立为太子的消息,不用一夜就风一般地卷过了整个汉宫。
宁蒗彼时正在殿中教刘闳读书习字,闳儿已经三岁了,陛下十月就延请了师傅来为他启蒙。
而逢着不用习学的闲暇功夫,宁蒗也不肯放过,亲自教授起刘闳。她希冀刘闳能用格外出众的才华来打动天子一二,是以小刘闳长到现在玩耍的功夫少的可怜。
宁蒗早就听得外间嘈杂,却一时懒得理会,只专心教闳儿。
等那声音越传越近,都到了廊下,几乎是扑面而来时,闳儿都忍不住扒着窗棂去张望。
宁蒗终于忍不住了,抬眼吩咐侍立在旁的流珠,“出去看看什么事?还有没有规矩了?”
流珠出去后,她继续就着手中的竹简教授刘闳。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句是什么意思呢?”
…………
流珠很快就回来了,却是欲说还休,吞吞吐吐地。
宁蒗不禁皱眉道:“说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流珠便觑着她的脸色,嗫嚅着嘴唇道:“陛下立了四皇子为太子,满宫上下正张罗册立太子的大典呢。”
“什么?”宁蒗惊骇之下声音不觉尖锐了许多,完全忘记了要遮掩一二。
流珠赶忙上前劝道:“良人,您小声点,这隔墙有耳呢。”
宁蒗脸色霎时惨白一片,手中的竹简哗啦一声就掉了。她望向流珠木然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自从皇后有孕后,她们再想打听什么消息难之又难。许多事情,都是过了热度才知道。更别说皇后生下龙凤胎后,除开普天皆知的事情,她们几乎成了聋子瞎子。
立太子,还是立襁褓中的孩子为太子,想必是早就筹划起的事情。她却今天才知道,还傻呵呵地在这里寄希望教好闳儿就能博得陛下的关注。
她一向以为陛下是明君,不会单单看出身,说不得闳儿格外出众的话陛下也能破破立嫡的规矩。
宁蒗一直以为自己的想法纵然是痴心妄想,却也未必没有一丝光亮。
只是惨痛的事实还是又一次叫她撞的头破血流,陛下根本就不管这许多,他想立谁就立谁,愿意立谁就立谁。
流珠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听说是昨日大朝会由丞相请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