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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真相(1 / 1)

阿娇味如嚼蜡般地用过了晚膳,不知又在灯下枯坐了多久。夜渐渐深了,灯火炸开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竟有几分叫人心惊肉跳的味道。

女官泥塑般地在阿娇身边站到了深夜,终于忍不住开口轻声劝道:“皇后,歇了吧——”

阿娇扫了她一眼,见她目光中满是关切,心下大为熨帖。

她望着女官的双眼,情不自禁以吕后的口吻叹息道:“这日子真是没意思透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女官听了这话,眼眶里立时就要滚落出泪水来,却咬牙忍着。强力笑着,“殿下,您朝太子看。您以后的日子会好的,她说到底也就是个嫔妃,她成不了您。”

阿娇苦笑连连,“这椒房殿都差点住不不了,哪知道能不能看到那天呢?盈儿太仁善了,陛下一向不喜他。”

话一说口,阿娇立时吓了一大跳。

这不是她回答的,是吕后自己在说话!

阿娇似乎有些明白了梦境的含义,她立时极力想在心底和吕后交流,但无论她怎么呼唤,都没有声音理会她。

女官瞧她面沉如水,一面上来扶她就寝去,一面轻声坚定道:“椒房殿是中宫殿,这是任谁都说不过去的。她原先不想住到侧殿来嘛?陛下不也难得硬气了一回,让她哭闹了几个月也没有松口。陛下心里也有数着呢,说到底还是您才是皇后,是发妻。”

啊?

什么叫戚夫人想住到椒房殿来?

这也欺人太甚了吧!

一个嫔妃竟敢提出要住到皇后的殿中,这是什么意思?叫皇后快点让贤?

好在高祖难得拎清一回,没有如她的意。

不,不,不对——

椒房殿是毒殿啊!

电光火石之间,阿娇脑海中恍如有什么东西霍然冲出,她感觉她抓住了什么关键性的东西。她立刻回头要出身去问,却无妨正到了殿门中,她一下被门槛绊倒。

女官反应极快,向前一扑垫住了她。

然而,她摔倒的一瞬间还是一阵天旋地转向她席卷过来。她使劲去掐自己,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肯定,只要抓着女官问下去,绝对能问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然而,当耳边惊呼声渐渐消散后,她睁开眼果然发现她已经回到现实中。

她回到了汉武时,回到了属于她的宣室殿。

阿娇立刻侧身望向殿中的刻漏,竟然才申时三刻。

她是申时一刻睡下的。

殿中的悉悉索索传到殿外,立时就听见海棠轻轻地试探问道:“殿下?”

“嗯——”阿娇应了一声,心中被牢牢记在心中的梦弄地半点睡思全无。“进来吧。”

海棠领着人进来后,一面侍候她更衣梳妆,一面笑道:“您今天竟比太子和长公主醒在前面了,刚刚婢子去看了,睡的正香呢。”

这说的是从前日日都要睡到自然醒的阿娇,自从有了两个孩子后,却是只要他们一哭闹就精精神神地起身。

提起两个孩子,阿娇心下缓和了许多。唇边也有了笑意,只是想起方才梦中的一切她还是心中止不住有些抑郁。

当吕后垂帘听政说一不二,天下都慑服的时候。她会不会想起那些叫她心下抽紧的委屈?

那些伤害,将永远存在。

因着两个孩子没醒,阿娇便梳妆完后,叫人都退了出去。

她想静一静。

轻柔的春风从窗缝里面钻进来,搅动着殿中散开的雾一样的纱幔。透亮的光斑在上面跳动,恍如梦中所见的那件戚夫人的舞裙。

戚夫人我见犹怜的美彻彻底底地征服了高祖,他为了她不管不顾,就差把天下拱手送到她手里,送到他最爱的戚夫人所出的他最爱的儿子刘如意手上。

就连戚夫人要皇后亲手种的墨海棠,高祖都真就去讨要。就更别说三番四次地提出如意类他要改立如意为太子,那为什么在戚夫人提出要住到椒房殿侧殿的时候坚决反对?

高祖若真的还对吕后有几分敬重,又怎么会对吕后和一双嫡出的儿女不管不顾?

难道说椒房殿在最开始就有问题?

所以高祖才不想叫戚夫人住

阿娇被自己的这一大胆想法骇住,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也不是全然不可能。

她寻根究底地去想,又发现了一个叫人心惊肉跳的事实。

汉朝的皇后住在多子多福的椒房殿,却似乎并未能如愿。

吕后生下幼子惠帝刘盈时,高祖还未显赫。而等高祖遇到戚夫人后,吕后此生也再无所出。

惠帝皇后是吕后的亲外孙女张盈,她死后宫人为她装殓时发现她还是处子。

文帝皇后,也就是阿娇外祖母。育有两子一女,却也是在还为代王往后的事情。等入住椒房殿后,再无所出。

景帝元后,薄皇后,始终无出自请废之。

景帝继后,如今的王太后。育有三女一子,刘彻就是她最后一个孩子,她为后入住椒房殿时刘彻都已经七岁了。

武帝元后,也就是她陈阿娇。前生一直未有所出,直到住到昭阳殿后好几年在刘彻的静心调养下才生下了孩子。

武帝继后卫子夫,生了三女一子。她正是因为生下了皇长子,才得以册封为皇后,却也在住进椒房殿后就再无所出。

昭帝皇后上官氏,是权臣大司马霍光的外孙女。因着娘家显赫,甚而要求昭帝除了皇后应少近女色,但饶是如此她终生也未能有所出。

…………

没必要再一一往下顺了,椒房殿显然早就有大问题,不可能每个皇后都失宠都无育。怎么都这么巧合地在住进了椒房殿后就生不出孩子?

再想到吕后身边女官说的,高祖头次拒绝了戚夫人就是因为椒房殿。

莫不成——

阿娇不敢往下想,她深吸了口气。只觉心中一团乱麻,明明已经很靠近真相了,她却不愿再去想。

她在窗边站了半响,才终于叫来海棠叫她去长平侯府给雪舞带话,让她从开国时开始查。

****

被阿娇悬心的千里之外的渔阳,战事已经结束。

原野上萌生的遍地绿野早被战马们的冲锋践踏的早不成样子了,城楼下全是残肢断骸。

匈奴骑兵倦极了,他们已经进攻渔阳城整整一天一夜了,却还是没有啃下这块骨头。听说驻守渔阳的是汉人的老将,姓韩。倒还真是了得,就凭着几千多人,死守了这么久。

不过,汉人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这么多次反复的冲锋攻城之下,城楼上已经再寻不到能超过一百个活人了。

守不住了,渔阳守不住了。

城楼上一身甲胄血污斑驳的韩安国,满脸疲惫之色。他年纪大了,早撑不住了。但渔阳被破就在眼前,他一旦放松,这满城百姓就只能等着被杀戮。

他满脸苦涩,先时他还怨陛下不许他停军屯。如今看,却只能叹一句匈奴人真是狼子野心。

他想想来渔阳之前和陛下就主站还是主和争锋不让,只觉得何其可笑。

愈战愈勇的匈奴骑兵略作休整,重新整肃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最后一次冲杀。

终于在旌旗猎猎,号角吹起。

匈奴骑兵呐喊着进行最后一次冲锋,大地在乌云般的马蹄践踏下,发出闷雷般的滚鸣。

渔阳城楼上的韩安国攥紧手中的长刀,一脸悲怆。

死便死了,为将者,马革裹尸乃是荣耀。

可这城中百姓却是无辜,唉,只怪他韩安国无能,护不了这一城百姓平安。

只怕是等不到陛下的援兵了,他面朝长安方向跪下,口中喃喃道:“陛下,臣错了。只是太迟了,太迟了。”

他霍然起身的时候,目光中迸发出一往无前的勇毅。

韩安国亲自上前接过鼓槌,在战鼓上咚咚咚地敲起来。等匈奴骑兵冲到楼下的时候,他一把扔掉手中的鼓槌。拔出腰间的长刀,寒光耀眼中他厉声喝道:“儿郎们,杀!”

“杀!”

“杀!”

“杀!”

……

城楼上仅剩下的几十个兵士爆发中惊天呐喊,退也是死,倒不如迎头而上站着顶天立地地死!

以后儿女说起他们的爹爹时,纵便难过,也能满是骄傲地说出“我的爹爹不是孬种,他是大英雄!”

他们的眼眶中都有些湿润,却也满是期待。

他们期待用自己和敌人的鲜血来浇筑汉人的血性和荣耀!

卫将军火烧了龙城,今年又杀四千匈奴。汉人正在直起脊背,他们怎么能弯下去?

匈奴骑兵越**近,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知道再没有悬念,现在不过是顺理成章地接手渔阳。

忽而,似乎隐隐听到了暗雷滚动。

这响动越逼越近,到了最后越来越清晰。

匈奴骑兵微微吃惊,汉军的援兵来了。催动战马愈发急促起来,他们要赶在援军到来之前攻破城门。

韩安国却是在绝处逢生,他极力喝道:“儿郎们!陛下派来的援兵来了!”

城楼上爆发中一阵欢呼,所有累倦了的已经准备认命的汉军脸上都焕发出光彩。

援兵越来越近,一面随风招展的“李”字旗格外耀眼。

韩安国心下大定:是李广!李广来了!

*****

就在大汉边疆再起烽烟的时候,被刘彻寄予厚望希冀能带回和西域联手好消息的张骞此时也不好过。

他终于如愿到达了大月氏时,却惊然地发现大月氏已经不准备复仇了。

原先的大月氏国王虽是被匈奴单于斩杀,头颅都被砍下来当了酒器,甚而举国都被迫远远西迁。

照说这等的深仇大恨,大月氏应该矢志复仇。

但一来时间洗涮掉了许多仇恨,二来大月氏新的国土十分肥沃,物产丰富,并且距匈奴和乌孙很远,外敌寇扰的危险已大大减少,生活安逸之下,他们已经不愿再起战火。

是以当张骞向他们提出建议时,他们已无意向匈奴复仇了。

加之,他们又以为汉朝离月氏太远,如果联合攻击匈奴,遇到危险恐难以相助。

张骞不肯就此无功而返,苦苦相劝到了如今,却还是半点进展也无。

大月氏人始终不肯和大汉联合起来,他们习惯了和平,不愿意再陷入到战火中。

是啊,谁愿意打仗?

但大汉版图如此辽阔,他们能退到哪去?

何况,一直退,什么时候是尽头呢?

为什么不是匈奴人退?

张骞理解大月氏人,却无法赞同他们的做法。只是和平到底是难能可贵的,他说服不了大月氏人联手后

终于下定了决心回国。

元朔元年,张骞动身返国。

一旦下定了决心回去,张骞便一刻也等不得了。

陛下已经等得太久了,而且——

他望向身边虎头虎脑的儿子,心中涌起愉悦:孩子也该回去认祖归宗。

人到底是要有根的,他张骞的孩子根当然是在大汉,

他要带妻儿回去。

一个风和日丽的初春之日,张骞一行起身出发。

他们一路上爬雪山,过山道。

苍凉的天地间,张骞一行的影子显得格外渺小,宛如几点可以忽略的黑点。

他们走了几个月,终于要走出了漫漫荒原。

张骞一行在跋涉着。甘夫突然叫道:“汉使,快看……”

山丘后骤然出现一彪马队。

张骞吃了一惊:“不会是匈奴人吧!”

甘夫看去,“看装束是婼羌族人!”

马蹄践踏着尘烟,十几名婼羌族汉子策马大回旋地绕着张骞一行奔驰。

张骞等勒马候在原处。

婼羌族人停下来,马刀指向张骞,嘴里让人听不懂地吆喝着。

张骞对甘夫:“他们在说什么?”

甘夫:“好像说,你是汉朝人。”

张骞:“你对他们说,我就是汉朝人,没有恶意,只是借道回自己的祖国,如果他们能帮助我到达汉朝边境,汉朝会重重酬谢他们的!”

甘夫上前,与婼羌族人叽咕对话,婼羌族人又是摇头,又是挥刀。

不一会儿,甘夫回身对张骞说:“汉使,婼羌族人说,他们已经被并入了匈奴,他们不能放过任何汉朝人,必须带你去见匈奴派驻此地的督察官!”

张骞叹道:“哦!苍天!”

匈奴督察官在仔细察看那只金闪闪的皇家符节后,命令地:“把汉朝人带上来!”

张骞一行被押进帐内。

突然,匈奴督察官定定地看向张骞的匈奴妻子,喃喃地:“保留特?”

张骞惊讶地看向妻子。

张妻向那督察官:“堂兄!”

督察官:“怎么是你,保留特,你怎么弄成这样?这是你的儿子?”

张妻抚着儿子的脑袋:“是的,儿子,快叫叔叔—”

儿子瞪大眼睛,敌意的,一声不吭。

张妻:“这是我儿子的爸爸,怎么你要扣留我们,还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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