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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何清歌番外(1 / 1)

防盗章,订阅百分之八十可看,或者等几天也可以看~南桑看了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又看了一眼。

迈巴赫s450l。

不算是顶级豪车爸爸,但也是一般人开不起的。

南桑往后退了一点,就怕不小心碰到车。

后门被打开,安之从车上跑了下来,手上还提着一个不小的纸袋子,跑到南桑面前,把纸袋一股脑塞进南桑怀里。

“这是什么?”南桑一脸懵逼地看向安之。

安之浅笑了一下,“这是我从……从朋友那拿的一点吃的,送给你。”

“吃的?难得啊!”

南桑眼睛带笑,上上下下地扫视了安之一遍,而后又抱着纸袋绕着安之转了一圈,点着头啧啧有声,“以前都是我偷偷摸摸投喂你,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被反哺的一天。”

安之:“……”

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她没再多说什么,挥挥手,转身重新跑上了车,长发扬起,在背后甩来甩去。

东西有点分量,南桑低头掂了掂塞了她满怀的袋子,摇摇头笑了。

这姑娘好像对“一点”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随即,看到纸袋上的字,她脸上的笑容一顿。

瑾瑜!

她连忙打开看了一眼,惊了。

除了一些包装精美的小零食之外,还有一堆半成品,甚至还有两盒牛奶,一大包红茶。

看包装就不便宜,上面的字她也不认识。

所以,安之是逃去瑾瑜公馆交朋友了?

南桑抱着满脑子疑问回头想问,可是车已经跑远,连屁股都不见踪影。

……

“瑜小姐,到了。”

车稳稳停下,司机出声提醒道。

安之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熟悉的单栋别墅,是她每天住的地方。

二楼训练厅灯光大亮,是她每天待得最久的地方。

她收回视线,抬手推开窗户,倾身看向前座的司机,“司机叔叔,能等一下吗?”

司机迟疑了下才点头,“可以。”

他给时怀瑾当了很多年的司机,最大的优点就是沉默话少,人又老实,所以就算有点好奇,但也没有多问。

就像刚刚老板突然让他送一个陌生姑娘,他虽好奇这姑娘的身份,但也没多问。

现在,也一样。

夏夜的风还带着热意,吹在脸上,说不上舒服,但能稍稍吹散心中的压抑感和窒息感。

安之张开握拳握了一路的手,露出里面的三颗灰白色糖纸包裹的方形糖果。

时怀瑾给她的东西,她并没有全部给南桑,自己还留了三颗糖。

她低头拆开一颗糖纸,指尖捏起咖色的糖块放进口中。

浓浓的奶香在味蕾上肆意撒欢,微涩的口感综合了巧克力的甜腻,一口下去,藏在最中间的杏仁裂开,卡嘣脆。

安之鼓着腮帮子,用舌头卷着糖块,微眯着眼睛享受着甜味,直到糖块全部化成糖水被吞下。

美好的一天在手工太妃杏仁糖的甜味中结束。

那么回想起来,这一天也是甜的。

“谢谢,司机叔叔再见。”

安之很礼貌的道别,而后打开车门下了车,抬脚走向别墅。

司机摇下车窗,坐在车上看着。

明明是个很瘦弱的小姑娘,他却觉得她的步伐很沉重。

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他才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给老板发了条消息,然后才启动车子,从别墅外离开。

……

一楼大厅安安静静,一个人影也没有,灯却大亮着,似乎是专门在在等她回来。

安之咬了咬唇,抬脚上了楼,想先回自己的房间,却在楼梯口被叫住。

“先别回房间,来这里。”

楚知意站在隔壁的训练厅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藏着蕴怒,声音冷漠。

安之只能转身,换了个方向。

“玩得开心吗?”楚知意一边说着,一边从墙角抽出体重秤。

这是特制的称,能极其精确地分析出体脂含量。

安之没回答,看着那张称,她条件反射性地后退了一小步。

一般而言,只要上了这个体重秤,就是苦难的开始。

不仅是舞蹈动作的标准,楚知意对她的体重管理也十分严苛。

楚知意会根据年龄和身高的函数,算出她在哪个年纪应该保持在哪个体重区间,然后再根据每天的运动量和摄入量调整食谱。

就连每天的上下波动的范围也有严格的要求。

若是超过这个范围,就要减少本来就不多的摄入并加大运动量,不管她的身体受不受得了。

若是低于基准,就要马上补充,也不管想不想吃。

从小就是这样,渐渐的,就形成了安之的抗拒心理。

楚知意看了眼称,而后又看向安之,示意她上去。

知道自己逃不过,安之只能妥协。

称上的数据显示比昨天晚上重了近一公斤,各类指标也有很多的变化。

是她近期体重波动最大的时候。

楚知意脸色一冷,朝安之伸出手,“手机给我。”

安之眼底一颤,将手背到身后,毫不示弱地盯着楚知意,缓缓启唇一字一顿道,“这是我的隐私……”

“我是你妈妈,你在我这里没有隐私。”楚知意冷声打断她的话。

“这是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安之嘲讽了一句,缓缓从称上下来,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如一潭死水,“我23岁了,是成年人。”

“那你也是我楚知意的女儿,只要你叫我一天妈,你就必须得听我的。”

楚知意不为所动,依旧强势,延续之前的习惯,直接上手抢。

一阵疲惫涌上心头,将人淹没。

安之闭了闭眼,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破罐子破摔,不再挣扎。

楚知意抢过手机,看了下消费信息,打开放在安之眼底,“晚上干什么去了?”

安之闭口不答。

原来楚知意刻意不断她的经济,都是一种监视,但还好她习惯性的清除了所有电话和短信记录。

楚知意晃了晃手机,牢牢地盯着安之,像是逼问罪犯,“我看了你的电脑,你是不是去瑾瑜公馆了?”

安之终于抬头,和楚知意对视了很久,突然笑了,“你觉得二十几块前能在瑾瑜公馆消费得起?”

“能,那是时……”

话说到一半,楚知意闭上了嘴。

“是什么?”安之追问。

楚知意抿着嘴角拧眉看着安之不回答,沉思了一会儿后,而后当着安之的面,找出了瑾瑜公馆官网留的电话,并拨通。

本以为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在线上服务,可没想到接通了。

“喂,您好,这里是瑾瑜公馆。”

一个陌生的女声传了出来,安之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开始紧张,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又闭上了。

楚知意软下声音,“您好,请问现在能预订吗?”

“可以,但公馆近几天闭馆,订单推迟到了下个星期,下个星期已经排满,您现在定的话只能预约下下个星期。”

看来那个女管家说的是真的。

楚知意扫了安之一眼,又继续讲电话,“那真遗憾,我还想问问,你们最近有接到一个瑜姓女士的预订电话吗?”

安之心里骤然一紧,五指蜷缩着,屏住呼吸盯着手机。

那边想也没想,非常利落地给了很确定的否定答案:“没有。”

“女士,近期都是会员预订,还有几个预订求婚的男客户,并没有瑜姓的女士。”

“抱歉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欢迎您下次致电~”

电话被挂断,安之紧绷的情绪消散的一干二净,默默低下头,悄悄勾起了嘴角。

她一连打了七天的电话,回回都清清楚楚说了自己的名字。

手机黑屏,楚知意沉默地看着安之,一脸若有所思。

纵使所有的一切都验证了她的的猜测是错的,可她心中的疑虑并没有消失,但除了电脑的搜索记录之外,她确实也找不出更多的蛛丝马迹。

而如今,站在安之面前,更不能说出瑾瑜公馆馆主和她的关系。

这件事情好像就只能这样不了了之,楚知意正想再训斥几句就离开,视线一转,眼尖地看到了安之一直拽紧了拳头的右手。

“手里是什么?”

安之往后退了半步,在身边立起一层无形的防备屏障,“没什么。”

楚知意了解安之,懒得浪费口舌,直接上前拽住的安之的手臂,不顾反抗强行掰开了安之的手。

浅灰色的糖果露了出来,是她从小就不让安之碰的东西。

楚知意心中恼火,粗鲁地将安之宝贝似的糖撕开扔到地上,狠狠用脚踩了几脚。

太妃糖裂开,杏仁碎在地上,变成杏色粉末。

安之握着被掐红的手,紧咬着唇淡淡地看着,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心里的难过和痛苦,她不允许自己向楚知意泄漏一丝一毫。

可气急了的楚知意依旧不肯罢休,“安之,我知道爷爷把订婚信物给你了……”

“没有。”安之大声打断了她的话,连声音都激动到高了几分,“爷爷没有给我。”

“呵~”楚知意抱臂冷笑了一声,目光讽刺,“安安,十几年了,这个婚约形如虚设,没人来找你,你又何必继续拖?”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强势,楚知意刻意软下了声音,目光也变得温柔了些,她握住安之的手,温声劝道:

“安安,妈妈是为你好,你很有天赋,就应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舞台上,不要想其它的,再这样拖下去,你有没有想过男方愿不愿意?”

安之定定地看着楚知意,眸子闪耀着坚定的光芒,声音平静:

“不愿意,他就自己来找我。”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楚知意太忙的原因,安之明显的感觉到她对自己松懈了不少,不再像之前一样时时刻刻都跟着她,亲眼盯着她,寸步不离。

于是安之想偷逃出去比之前容易不少,再加上有南桑这个卧底帮忙打掩护,安之又一次在录制完节目之后偷跑了。

偷跑去赴时怀瑾的佛跳墙之约。

陆诗芬和宋易正准备上台表演,刚好看到了安之从后台偷偷摸摸跑出去的背影,宋易唤了一声,安之却没有听到。

陈露撇了下嘴,语气酸得要命:

“都是节目的选手,凭什么就她的待遇不一样,偷偷摸摸的,看着像是要去私会情郎呢!”

“还说是什么芭蕾公主,诗芬姐,我看你才是。”

陆诗芬掩嘴轻笑,看了宋易一眼,低声呵斥自己的助理,“你别乱说,安之老师的芭蕾我可赶不上。”

宋易从头到尾安安静静地听着,定定地看着安之离开的方向,默不出声,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护城河河边的小道正在修路,被栅栏围着,出租车过不去,安之只好下了车。

这次,她是用现金付款。

从南桑那拿的。

一下车,一股热浪袭来,脸上的口罩让人越发不适,她却不敢亲易摘下。

瑾瑜公馆的地理位置很好,坐落于云来市护湖城河右岸,与市中心花园相邻。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这层自带花园的公馆足足占据了一个近商城的面积。

但同时,徒步走进去也挺费劲的,要穿过大大的中心花园,还要走过瑾瑜公馆外长长的一条绿化带。

日西沉,橙色的火焰烧红了半边天,大地被晒了一天,蒸腾的热意攀着裸露在外的小腿往上爬,人的体温也连带着高了不少。

额角浸出细细密密的汗,安之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低头跟着导航走。

突然,导航卡了一下,安之抬头看了一眼,中心花园的小路弯弯绕绕,分岔又多,目测还要走挺久。

就在她低头重新打开导航的时候,黑色的阴影自头顶盖下,抬眸,一个陌生的妇人正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站在她面前。

妇人对她礼貌的笑,“小姑娘,你知不知道市一医院在哪里?”

安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看了一眼老人,她又道,“你们别急,我用手机找找。”

“谢谢了。”

妇人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突然道,“小姑娘,我看你有点眼熟,你是不是那个,那个……哎呀,年纪大不顶事了,一时还想不起来名字。”

安之打字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拉了拉口罩,把头压得更低了,“您认错了。”

妇人不信,“不可能,我女儿可喜欢你了,说要和你一样,学跳舞,漂亮……”

安之:“……”

就在她想着找什么接口摆脱时,一辆车突然在旁边停下。

空调排除的热气直往她身上扑,温度高到灼人。

靠她这边的后车门被打开,一道低沉的男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上车。”

安之偏过头,刚好看到男人熟悉的脸,她脸上绽出一个浅浅地笑容,转身拉开车门,弯腰爬上了车。

关门的瞬间,妇人的声音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欸,小姑娘,你还没有告诉我中心医院要往哪边走啊?”

安之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向时怀瑾。

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是不自觉的依赖。

时怀瑾别开眼,越过她摇下了车窗,淡声道,“中心医院在城东,这是城西。”

说完,他便重新摇上了车窗,瞥了眼驾驶座,司机会意,启动了车子。

车来得突然,离开的也迅速。

妇人回头朝车屁股看了一眼,纳闷道,“雷锋做好事不留名,这两个人做好事怎么连面都不肯露一下……”

……

车内冷空气呼呼地吹,比外面要舒服得多。

安之取下口罩,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时怀瑾,“时先生,好巧啊。”

“瑜小姐今天很早。”

“我录完就直接过来了。”安之低头整理好口罩,沉吟片刻,又道,“你就叫我安之吧。”

“嗯。”时怀瑾淡淡地应了一声,视线往下落在她放在膝盖上的黑色口罩上,“不怕被发现?”

安之摇摇头,想着刚刚的事,没忍住笑出了声。

其实她并不在乎被人拍到,反正最后头疼的是楚知意,她越给楚知意找麻烦,楚知意越忙,就越没有时间管她。

她不信她最近三番两次往外跑的事楚知意不知道,但就算是知道,忙起来的楚知意也照样拿她没办法。

耳边轻笑声清脆似铃铛,撞在耳朵上,麻麻痒痒。

时怀瑾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安之带笑的侧脸,也看到了她右边脸颊上陷下去的浅浅小窝。

原来,她是有酒窝的。

大概因为太浅,抑或是她的笑容总是轻轻浅浅,所以他之前一直都没发现。

车沿着河边的公路缓缓行驶着,车窗正对着河面,夕阳半悬在河面,藏在安之的背后,射出万丈金色的光芒。

安之处于光源中心,犹如一个发光体,整个人发着光,光芒耀眼。

时怀瑾不由晃了下神,下意识多看了她两眼。

她端正地坐在座椅上,微微垂着脑袋,嘴角带着笑,乖乖巧巧的。

大概在太阳下走得太久,脸颊格外的红润,额头上染着一层薄汗,染湿了美人尖,几丝碎发凌乱的黏在额心。

时怀瑾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适合娶回家的女人。

性子软,脾气小,安安静静,不吵不闹,不焦不躁,长得漂亮,身材好会跳舞,家世更是普通人不能比的。

可清纯动人,也能祸乱人心,几乎完美到找不出一丝破绽。

是所有男人的理想。

但同时,她也是个带着谜团的女人,身上罩着一层无形的玻璃罩,很典型的“表里不一”。

……

车在侧门停下,时怀瑾和安之下了车,进了楼里。

现在才六点半不到,公馆处于营业的状态,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时怀瑾没有带安之走主楼梯,直接坐电梯上去。

毕竟是很老的建筑了,大体格局还是和老楼房一样,安之看到电梯的时候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并默默地记住了电梯的位置。

到了六楼,门一打开,安之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味。

她吸了吸鼻子,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眼睛瞬间亮了。

“好香啊。”

呵呵听到动静跑了过来,摇摇尾巴蹲在时怀瑾脚边。

大概是见了安之两次,它对安之的态度好了不少,不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龇牙咧嘴。

时怀瑾习惯性的开了灯,让安之在沙发上坐下,“你看会儿电视等一下。”

说着,他顺手打开了电视,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递向前。

“嗯嗯。”安之浅笑着点点头,接过了遥控器。

时怀瑾拍了拍呵呵的头,而后转身向厨房走去,安之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他偏头扯了下领带,单手解着上方的衬衫扣子。

修长的手指搭在衣襟上,指节弯曲,轻轻动一下,一颗纽扣被扯开,脖子下方的肌肤就多露出来一点。

一颗一颗,越露越多……

看得耳尖一阵发烫,安之连忙转回了头,对着财经频道的新闻,莫名红了脸。

……

佛跳墙在国内是道很出名的菜,属闽菜系,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但吃过的人很少,因为它的制作工序极其繁琐复杂,需要的珍贵食材多,且耗时极长。

时怀瑾算好了时间,上午出门前就炖上的,让时英帮忙看着,现在差不多快好了。

炉上开着小火,咕噜咕噜声中热气蒸腾,年岁不小的绍兴酒坛在高温下散发着浓浓酒香。

时怀瑾揭开盖子将鸽蛋倒在最上面,抬手看了看时间,而后重新盖好盖子,擦擦手打开了手机看了看。

并没有什么工作上的消息,倒是受到了时穆发过来的一条视频,时怀瑾倚在吧台边,随手点开。

视频是一段情景式互动访谈节目的片段,坐在中心咖位的嘉宾时怀瑾并不算陌生。

--他名义上的未来丈母娘,楚知意。

视线往上,视频最最上方滑动的文案跃入眼中:

#芭蕾皇后为你揭秘活在音乐盒里面的舞蹈仙子#

时怀瑾看了一会儿,略过前面的游戏环节,认真地看起了后面的正经采访。

……

台换了好几个,却没一个看得下去的,香味争先恐后的往鼻子里钻,安之忍不住视线一直往厨房飘。

她低头摸了摸呵呵的头,低头贴近呵呵的耳朵,小声问道,“呵呵,你想不想去看看?”

呵呵听不懂,但是安之的手摸得它很舒服,于是兴奋地摇起了尾巴。

安之抿着唇角笑,“看吧,你也想。”

“那你乖乖不出声,我偷偷带你过去。”

呵呵继续摇大尾巴。

安之从沙发上起身,带着呵呵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厨房门边,刚推开虚掩的门,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女音。

听了一会儿,好心情顿时化为乌有,安之抬起头,刚好对上时怀瑾漂亮的眼睛。

偷听被抓包,安之并没有移开眼睛,反而咬着唇,倔强地和他对视,一字一顿道,“她说的是假的。”

“什么是假的?”

时怀瑾靠近了她一点,盯着她的眼睛问:“不喜欢吃甜的?从不吃高脂肪的肉类?食物里从来不放油、盐、糖?还是……”

“还是献身艺术,不会考虑结婚生子?”

……

“还是不考虑结婚生子?”

安之一愣,仰着头看着时怀瑾,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他的眼神淡淡的,什么都没有,好像就是寻常的聊天。

“嗯?怎么不说话?”

安之回神,摇摇头,一直咬着的下唇格外红润,娇艳欲滴。

“除了热爱舞蹈之外,她说的全部的,所有的,都是假的。”

“我最喜欢吃糖,喜欢和奶茶,喜欢吃肉,只要是好吃的,我都喜欢吃,讨厌不放油不放盐不放糖的菜,更讨厌像吃草一样什么都不放的蔬菜沙拉……”

安之一口气说完,低头犹豫了下,又继续道,“还有,我已经订婚了。”

喃喃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明明都是事实,可她突然很不想把自己已经订婚了的消息告诉他,但也不想隐瞒他。

时怀瑾挑了下眉。

他倒是没有想到她会主动告诉自己这个。

“我知……”

手机毫无预兆地震动了起来,时怀瑾声音一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安之下意识也看了过去,手机屏幕上“邓医生”三个字跳个不停。

时怀瑾抿直了嘴角,举高手机督了安之一眼,“看下火,我接个电话。”

“好。”安之点点头。

时怀瑾走后,安之一人留在厨房,趴在流理台上,盯着炉上上的火直发愣。

他还没告诉她,应该要怎么看……

过了没一会儿,时怀瑾回来了,安之直起身往退了一步,把位置让给他,“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时怀瑾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在一边,淡声问道,“饿了吗?”

安之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瓣,“我想吃甜的。”

“嗯。”时怀瑾放下勺子,移步走向嵌入式大冰箱,拉开,从上层拉出一个透明的盒子放到小吧台上。

安之低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惊艳。

透明的玻璃碗中整整齐齐的放了三个透明的圆球,每个球里面都放了一朵不同颜色的芍药花,颜色从浅至深。

花朵盛开在水晶球里,活灵活现。

时怀瑾慢条斯理地打开盖子,在水晶球上浇上蜂蜜,然后给安之递了一柄勺子,“水信玄饼,尝尝。”

过分美丽的东西会让人馋延,却又不忍心下口,安之有片刻的犹豫,可最后还是伸出了手。

刚握上勺柄,突然,“啪”的一声,灯灭了。

关在外面的呵呵开始疯狂刨门叫了起来,“汪、汪、汪……”

叫得安之莫名心慌。

天色并未全黑,有微弱的光从窗外透进来,隐隐约约还能看得见一点点影子,安之感觉勺子颤了一下。

时怀瑾紧紧地握住了勺子的另一端,没放。

安之维持着姿势不动了,仰头看去,男人微垂着头,一张脸在昏暗中依旧轮廓分明。

“你怕黑?”她迟疑了片刻,试探性地问道。

“不是。”时怀瑾低声否认。

视线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时怀瑾闭了闭眼,放开勺子往后退了一小步,准备撑住吧台的手却被突然拉住用力拽了一下。

“有火,小心!”

看着时怀瑾差点将手放到冒着蓝色小火的炉子上,安之被吓了一跳,连忙拽住他,惊呼出声。

突然的黑暗不止让人没安全感,连带着也影响了人的行动能力和反应能力。

时怀瑾一个不妨,被扯得向前一扑,将安之压倒在小吧台上。

鼻息间尽是少女清香,后调醉人,身下的娇躯柔软,时怀瑾一滞,身体骤然紧绷,喉间发涩。

唇上还停留着一丝柔软的触感。

刚刚蹭过的,不知是脸颊,还是耳垂,抑或是,唇?

安之的腰往后仰,半躺倒在吧台上,刚从冰箱拿出来的盒子遇上热空气凝结了水,水渍一丝一丝染上了她的上衣,后背冰冰凉凉的。

熟悉的黑暗,熟悉的姿势。

一瞬间,安之的脑海中闪过最不想回忆起的一幕,她脸色一白,浑身发颤,一瞬间,力气全部被害怕抽走。

“不要。”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推压在身上的男人。

“砰”

手慌张地在流理台上扫过,碗从吧台上跌落,碎了一地的玻璃。

安之从时怀瑾身下钻了出来,跑到角落,抱着自己靠着墙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玻璃渣扎进脚心,带起一阵尖锐的痛意,一丝一丝往上蹿。

时怀瑾被安之过于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安之?”

低沉温润的声音让安之回过神,她冷静了一点儿,将头埋进膝盖小声哽咽道,“可是我怕……”

时怀瑾眉头一皱,抬脚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眼前是黑的,看不到一点光,也看不到一点影子,他凭感觉蹲在安之面前,低头温声问道,“你在怕什么?”

“怕我?”

“不是。”

安之抹了下眼睛,呆呆地看着时怀瑾模糊的轮廓,吸了下鼻子,疯狂摇头,“不怕。”

怕他不信,她又急切的强调了一遍,“我不怕你。”

“停电了而已,不会多久,”时怀瑾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佛跳墙已经好了,但是要麻烦你自己去端。”

“好。”安之抹了把眼睛,抬手搭在他的手心,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摸过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手机背对着地面,灯光直直地照在地上。

水晶球碎了,芍药花瓣散开湿淋淋的躺在地上,焉了吧唧的,一点也没有刚刚活灵活现的影子。

玻璃碎地满地都是,其中还有一条红色的液体痕迹,在水中扩散着,一直延伸到自己的脚底,厨房地板上一片狼藉

安之蜷缩着脚丫,偷偷往后挪了挪。

时怀瑾并未察觉安之的不对,冷静有序地指挥道,“你先去先关火,隔热手套在炉子下面的柜子里,勺子和碗在旁边的抽屉里……”

安之忍着脚心的疼痛,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做好时怀瑾吩咐的事情,而后掂着脚,小心跟在时怀瑾身后出了厨房。

门打开,呵呵终于不叫了,呜呜呜地往时怀瑾脚边凑,好像怕黑的是它。

安之把餐盘放在餐桌上,在下沉式榻榻米上做好,看着时怀瑾慢条斯理地从桌边的壁柜里找出蜡烛和打火机,然后整整齐齐的摆在餐桌上,一一点亮。

他的动作沉稳,有条不紊,面上清清冷,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好像刚刚在厨房视线不聚焦的样子只是她的错觉。

安之不免有些恍惚。

她尝试把手机灯光移开,可时怀瑾的动作还是行云如水,没有一点障碍。

安之确定了,那不是她的错觉,他眼睛看不见。

等时怀瑾点完蜡烛在对面坐好,安之揭开佛跳墙的盖子给自己盛了一碗,又盛了一碗推到时怀瑾面前,还特意将勺子递到他的手里。

她的指腹柔软,温热,时怀瑾目光一滞,手指僵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拒绝她的好意,握住了白瓷勺。

勺柄温热,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

安之弯唇笑了笑,端起面前的小碗放到鼻尖闻了闻,荤香四溢。

桔黄色的灯光下,汤成浓郁的白色。

还没有吃,安之就能想象出味道有多好。

“好香。”

安之迫不及待地用勺子勺了一勺放进嘴里,满口肉香,鲜美醇厚,柔软嫩滑,荤而不腻。

她又吃了块猪蹄,皮肉软烂,烂而不腐,还带着微微的酒香。

一碗汤里料很足,有很安之连名字都叫不出。

“真的好好吃。”

难怪南桑会说瑾瑜公馆的佛跳墙味道一绝,有钱都买不到。

安之赞叹着,嘴里还含着吃的,声音含糊。

时怀瑾没说话,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

安之没忍住,一连吃了两碗才放下碗,她擦了嘴,推开碗支着下巴看着时怀瑾,“时先生,这绝对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时怀瑾闻言,从碗里抬头,淡声道,“你喜欢就好。”

虽然看不见,但是时怀瑾可以从声音里分辨出安之是笑着的,他甚至能想象出她一脸认真的样子。

不可否认,做东西给她吃,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每一个厨师,都希望自己做的东西能让食客吃出幸福的感觉,而安之每次都做到了。

无论他做了什么,她都能吃得很幸福,很享受,次次都说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出生楚家,她的愿望多么渺小。

烛火摇曳着,空气中除了食物浓浓的香味之外,还浮动着香薰淡淡的香味儿,电虽然停了,但室内封闭,冷气还未散去,温度宜人。

阳台落地窗前窗帘被拉得很开,安之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护城河边的夜景。

月明星稀,辽阔的黑夜下方音乐喷泉闪烁的霓虹,和河岸对面的万家灯火遥相呼应,很温暖的夜色。

时怀瑾背对着窗户安静地坐着,五彩的光芒在他背后跳动着。

餐桌中间的暖黄色的烛光跳跃着,光影映在他轮廓深邃的脸上,让平常冷冷淡淡的人看起来也有了几分温柔的感觉。

看着看着,安之不由得就出了神。

见安之没了动作,时怀瑾从座位上起身,转身向餐厅外走去。

“你去哪?”安之连忙站起来,想跟上去,情急之下,她忘了还扎在脚心的玻璃。

脚心直直地压下去,碎玻璃又进去了几分,安之一下没忍住,痛呼出声,“嘶~”

时怀瑾听到动静,回身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突然的悬空,猝不及防被抱起,安之错愕地瞪大了眼,只来得及捞过手边的一盏烛台。

时怀瑾抱着她往客厅走,穿过长廊,在黑暗中,一往无前。

烛光在他脸上跳跃着,明明灭灭,忽明忽暗。

安之牢牢地环着他的脖子,好奇地看着他的眼睛,而后松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时怀瑾低下头,像是在看她,淡声道:“有风。”

安之:“……”

“明明看出我眼睛不对,为什么不说?”

安之低下头,弱弱道:“说了怕你赶我出去。”

时怀瑾脚步一顿,想象着她小心翼翼地样子,啼笑皆非,“不会,抱紧。”

“哦。”安之连忙抬手重新攀上他的脖子,抿抿唇,低头笑了,“那你是怎么发现我脚受伤了的?”

时怀瑾轻描淡写地回答了四个字:“听觉、嗅觉。”

……

走到客厅,时怀瑾将安之放在沙发上坐好,“别动。”

语毕,他转身往书房走去。

安之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拿着烛台,对着他的背影。

男人的背影被烛火拉得很长,正好投在她的背后的墙上。

她整个人都被笼罩他巨大的影子里,安之怔怔地看着,不自觉抬手触了触手边的暗色影子,却只沾了满手的空气。

他越走越远,影子越拉越大,越拉越长,越拉越浅,直至变成虚无,消失不见。

安之突然颤了一下,张开的手指下意识抓紧握成拳头。

没过一会儿,影子又出来了,时怀瑾也出来了,手上还多了一个箱子。

他重新走到沙发边,在安之身边坐下,“脚。”

安之往后一退,脚往回缩了缩,有点紧张,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可以自己来。”

“你眼睛看不见……”

“啪”

安之话未落音,灯亮了。

突然光线十分刺眼,时怀瑾不适地闭上了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他定定地看着安之,“现在能看到了。”

视线往下扫了一眼,又重复了一遍:“脚。”

安之看了看时怀瑾的手上的棉棒和酒精,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摇摇头,蜷缩着小脚丫子又往里缩了缩。

她仰着头,澄澈的眸子里闪耀着小小的执着的光芒,比天花板的灯光还亮。

“丑。”

常年练舞的脚有点变形,和普通人不一样。

安之觉得很丑,不想让时怀瑾看。

两人无言的对视着。

僵持间,电视突然亮了,嘻嘻哈哈的声音传了出来,打破了客厅的安静。

安之转头一看,忍不住笑出了声。

呵呵将遥控器摁在茶几上,正用它大大的嘴巴一顿乱按,看着电视里跳来跳去的光,它开心地尾巴直摇。

时怀瑾没再坚持,他收回了手,起身从呵呵嘴下将遥控器解救了下来。

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他不动声色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女人抱着脚,低着头,医药箱里的镊子她不用,直接用上手拔。

两颗碎玻璃被拔了出来,晶莹透亮的玻璃渣沾着殷红的血,空气中的血腥味又重了几分,时怀瑾下意识皱眉,可安之连表情都没变一下,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的脚。

时怀瑾眼眸深了深,而后低下头,一下一下的摸着呵呵颈后,思绪飞远了。

三岁开始学跳舞,整个童年都是在排练厅里度过的,大一点之后,所有的时间又都给了舞台。

童年、青春,乃至现在及未来,她都奋身于舞蹈,才会年纪轻轻就有如今的地位和成就。

立志不坚,终不济事。

世上从来来没有一蹴而就,只有用一身伤换来的百练成钢。

这个表面看似瘦弱柔软的女人,却有着最强硬的意志力,和最坚硬的意志力。

将遥控器放在呵呵够不到的高处,时怀瑾直接起身去了厨房,将安之一个人留在客厅里。

见时怀瑾走远,安之舒了一口气,她偷偷看了厨房觑一眼,而后拿起绵棒,低头认真消毒上药。

时怀瑾收拾好地上的狼藉,又把用过的碗勺洗净放好,擦手的时候视线不经意间投向刚刚安之蹲在的角落,目光又沉了几分。

他微敛着眉眼,久久地看着那处,一动未动,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再出来时,医药箱已经被整理好放在茶几上,安之正盘腿坐在沙发上陪呵呵玩。

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见时怀瑾出来,安之忙将腿从沙发上放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好,但手还放在呵呵的大头上,一下一下的摸着。

“你眼睛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安之回头对时怀瑾笑笑,保证道,“谁都不说。”

“嗯。”时怀瑾淡淡的应了一声,抬手看了眼时间,又开始下逐客令,“不早了,回去吧。”

听到要走,安之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

每过来一次,想留下的愿望就大一点。

但她没有理由。

撑着时怀瑾的手臂下了楼,再次坐上的那辆熟悉的黑色车子,安之抓住了时怀瑾的手,仰着头看着他,轻声道:“你下周末还有时间吗?”

时怀瑾沉默了片刻,低头看了下她受伤的脚,在心里叹了口气,点点头,“有。”

安之咧嘴一笑,依旧没放开他的手,她看了坐在前面的司机一眼,刻意压低了声音,“刚刚的水晶球我没吃到……”

“是水信玄饼。”时怀瑾出声纠正她,又补充道:“下次做给你吃。”

这下安之终于满意了,放开了时怀瑾的手,在座椅上坐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从车窗里探出了头,“这几次我都没给钱,下次一起给你可以吗?”

时怀瑾这次没再点头,朝安之伸出了手。

“嗯?”

“手机。”

安之迟疑地将手机递了出去,时怀瑾接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而后将手机还给安之,“下次过来,先打电话。”

……

车缓缓行驶着,绕过花园边的小道,出了雕花大门,往更深的黑暗处驶去。

安之低头看着手机里的那串数字,咬着嘴唇笑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又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从通讯录里删去。

数字从手机里消失,却牢牢地印在心里。

楚知意能在她用过的东西上看到所有她遇到的所有人,经历过的所有事情,但看不到她的心。

夜色渐浓,车子沿着河道,慢慢驶入繁华地带,路上的车和路边的人都渐渐多了起来,安之摇下的车窗,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

晚风带着丝丝微微的热意噗簌而过,偶尔有灯光从车窗钻进来,一跃而过,照亮了她脸上的笑容。

一起吹过晚风的人,大概会记得久一些。

那一起经历过突然的黑暗的人,大概会记得更久吧。

……

到家时已经十一点了,安之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家,打开门,她才发现楚知意居然不在家。

不用见自己不想见的人,她心里别提有多乐意了,于是也就忽视了楚知意最近明显不正常的行为。

安之舒展了下身体,洗完澡之后就躺上了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在厨房的意外触发了过往的开关,她在梦里穿回到了小时候。

她看到白色的病房里,老人正在给六岁的她讲童话故事。

故事说到结尾,老人没忍住咳了两声。

小小的她连忙端起小桌子上的水杯,小心翼翼地递到老人唇边,“爷爷,喝水。”

老人虚弱地笑笑,浅抿了一口水,“我们安安真乖。”

小女孩笑着拽着老人的胳膊摇了摇,迫不及待地问:“爷爷,后来呢?”

“后来,王子打败了巨龙,解救出被恶龙囚禁的公主,从此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喔,真好。”

小女孩眯着眼睛笑,小手轻轻鼓着掌。

可慢慢的,她鼓掌的动作停了下来,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了下来。

“安安,怎么了?”老人担心地问道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了老人一眼,有些犹豫,“爷爷,我……讨厌教我跳舞的长青老师。”

老人皱眉,柔声问道:“为什么?是太凶了吗?”

小女孩摇摇头,咬了咬嘴唇,低头绞着手指,浑身都是抗拒。

“我不喜欢老师把手放在我身上,很不舒服,像毛毛虫在爬。”

“他的笑也是,像爷爷说的恶龙,我害怕。”

老人眼神一凛,从病床上坐直了身体,“老师把手放在安安哪儿了?”

小女孩摇摇头不肯说,瘪着小嘴巴泫然欲泣,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心疼不已。

安之站在旁边看着,很想替小女孩回答,可是老人和小女孩像是活在另一个空间,看不到她,更听不到她说的话。

“安安有告诉过妈妈吗?”老人问。

“有。”小女孩还是不抬头,“可妈妈说长青老师是最优秀的芭蕾老师,说我是因为想偷懒才这样说。”

“爷爷,我没有……”

小女孩越说越委屈,豆大的眼泪一颗颗砸了下来。

老人心疼地将小女孩抱进怀里,小女孩颤了一下,下意识抗拒怀抱。

“爷爷,如果我也有个小王子就好了。”

细细软软的声音里充满了向往。

老人掏出一枚吊坠,在小女孩眼前晃了晃,笑得一脸神秘,“安安的小王子就住在里面。”

“这是你生下来爷爷就给你找的小王子,小王子会保护安安,过几天,他就会把你不喜欢的人变不见。”

“那妈妈也会不见吗?”小女孩连忙问道。

老人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儿,才启唇说道:

“不会,安安要听妈妈的话,但如果妈妈问你要这个,你千万不能给。”

“等小王子长大,变成白马王子,他就会从坠子里出来,娶安安做他的公主。”

“好。”

小女孩听话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玉坠放进里面衣服的小口袋里,还仔仔细细的压了压,确认不会掉出来,这才放下心移开手。

看着小女孩认真的小模样,安之不自觉笑了一下,眼睛却酸酸的。

“吱~”

门突然被打开,安之回头,看到楚知意正一步一步向小女孩走近,她的身体遮住光,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很长,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大恶魔:

“安安,长青老师来了,我们该去上课了。”

……

安之被吓醒,猛然睁开眼,看到的是半开的卧室门,楚知意站在门口,漠然地看着她,缓缓启唇,“今天不用录节目,你早点起来训练。”

楚知意的脸还和梦里的一样漂亮,连声音也没变,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和梦里的一样张牙舞爪。

安之撑着床面起身,意识朦朦胧胧,还停留在梦里。

爷爷的话在耳边重复:

“但如果妈妈问你要找个,你千万不能给。”

她很久没有梦到小时候了。

安之心跳莫名很快,总觉得很不安,像是一种什么不好的预兆。

………

“除了热爱舞蹈之外,她说的全部的,所有的,都是假的。”

“我最喜欢吃糖,喜欢和奶茶,喜欢吃肉,只要是好吃的,我都喜欢吃,讨厌不放油不放盐不放糖的菜,更讨厌像吃草一样什么都不放的蔬菜沙拉……”

安之一口气说完,低头犹豫了下,又继续道,“还有,我已经订婚了。”

喃喃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明明都是事实,可她突然很不想把自己已经订婚了的消息告诉他,但也不想隐瞒他。

时怀瑾挑了下眉。

他倒是没有想到她会主动告诉自己这个。

“我知……”

手机毫无预兆地震动了起来,时怀瑾声音一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安之下意识也看了过去,手机屏幕上“邓医生”三个字跳个不停。

时怀瑾抿直了嘴角,举高手机督了安之一眼,“看下火,我接个电话。”

“好。”安之点点头。

时怀瑾走后,安之一人留在厨房,趴在流理台上,盯着炉上上的火直发愣。

他还没告诉她,应该要怎么看……

过了没一会儿,时怀瑾回来了,安之直起身往退了一步,把位置让给他,“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时怀瑾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在一边,淡声问道,“饿了吗?”

安之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瓣,“我想吃甜的。”

“嗯。”时怀瑾放下勺子,移步走向嵌入式大冰箱,拉开,从上层拉出一个透明的盒子放到小吧台上。

安之低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惊艳。

透明的玻璃碗中整整齐齐的放了三个透明的圆球,每个球里面都放了一朵不同颜色的芍药花,颜色从浅至深。

花朵盛开在水晶球里,活灵活现。

时怀瑾慢条斯理地打开盖子,在水晶球上浇上蜂蜜,然后给安之递了一柄勺子,“水信玄饼,尝尝。”

过分美丽的东西会让人馋延,却又不忍心下口,安之有片刻的犹豫,可最后还是伸出了手。

刚握上勺柄,突然,“啪”的一声,灯灭了。

关在外面的呵呵开始疯狂刨门叫了起来,“汪、汪、汪……”

叫得安之莫名心慌。

天色并未全黑,有微弱的光从窗外透进来,隐隐约约还能看得见一点点影子,安之感觉勺子颤了一下。

时怀瑾紧紧地握住了勺子的另一端,没放。

安之维持着姿势不动了,仰头看去,男人微垂着头,一张脸在昏暗中依旧轮廓分明。

“你怕黑?”她迟疑了片刻,试探性地问道。

“不是。”时怀瑾低声否认。

视线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时怀瑾闭了闭眼,放开勺子往后退了一小步,准备撑住吧台的手却被突然拉住用力拽了一下。

“有火,小心!”

看着时怀瑾差点将手放到冒着蓝色小火的炉子上,安之被吓了一跳,连忙拽住他,惊呼出声。

突然的黑暗不止让人没安全感,连带着也影响了人的行动能力和反应能力。

时怀瑾一个不妨,被扯得向前一扑,将安之压倒在小吧台上。

鼻息间尽是少女清香,后调醉人,身下的娇躯柔软,时怀瑾一滞,身体骤然紧绷,喉间发涩。

唇上还停留着一丝柔软的触感。

刚刚蹭过的,不知是脸颊,还是耳垂,抑或是,唇?

安之的腰往后仰,半躺倒在吧台上,刚从冰箱拿出来的盒子遇上热空气凝结了水,水渍一丝一丝染上了她的上衣,后背冰冰凉凉的。

熟悉的黑暗,熟悉的姿势。

一瞬间,安之的脑海中闪过最不想回忆起的一幕,她脸色一白,浑身发颤,一瞬间,力气全部被害怕抽走。

“不要。”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推压在身上的男人。

“砰”

手慌张地在流理台上扫过,碗从吧台上跌落,碎了一地的玻璃。

安之从时怀瑾身下钻了出来,跑到角落,抱着自己靠着墙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玻璃渣扎进脚心,带起一阵尖锐的痛意,一丝一丝往上蹿。

时怀瑾被安之过于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安之?”

低沉温润的声音让安之回过神,她冷静了一点儿,将头埋进膝盖小声哽咽道,“可是我怕……”

时怀瑾眉头一皱,抬脚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眼前是黑的,看不到一点光,也看不到一点影子,他凭感觉蹲在安之面前,低头温声问道,“你在怕什么?”

“怕我?”

“不是。”

安之抹了下眼睛,呆呆地看着时怀瑾模糊的轮廓,吸了下鼻子,疯狂摇头,“不怕。”

怕他不信,她又急切的强调了一遍,“我不怕你。”

“停电了而已,不会多久,”时怀瑾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佛跳墙已经好了,但是要麻烦你自己去端。”

“好。”安之抹了把眼睛,抬手搭在他的手心,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摸过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手机背对着地面,灯光直直地照在地上。

水晶球碎了,芍药花瓣散开湿淋淋的躺在地上,焉了吧唧的,一点也没有刚刚活灵活现的影子。

玻璃碎地满地都是,其中还有一条红色的液体痕迹,在水中扩散着,一直延伸到自己的脚底,厨房地板上一片狼藉

安之蜷缩着脚丫,偷偷往后挪了挪。

时怀瑾并未察觉安之的不对,冷静有序地指挥道,“你先去先关火,隔热手套在炉子下面的柜子里,勺子和碗在旁边的抽屉里……”

安之忍着脚心的疼痛,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做好时怀瑾吩咐的事情,而后掂着脚,小心跟在时怀瑾身后出了厨房。

门打开,呵呵终于不叫了,呜呜呜地往时怀瑾脚边凑,好像怕黑的是它。

安之把餐盘放在餐桌上,在下沉式榻榻米上做好,看着时怀瑾慢条斯理地从桌边的壁柜里找出蜡烛和打火机,然后整整齐齐的摆在餐桌上,一一点亮。

他的动作沉稳,有条不紊,面上清清冷,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好像刚刚在厨房视线不聚焦的样子只是她的错觉。

安之不免有些恍惚。

她尝试把手机灯光移开,可时怀瑾的动作还是行云如水,没有一点障碍。

安之确定了,那不是她的错觉,他眼睛看不见。

等时怀瑾点完蜡烛在对面坐好,安之揭开佛跳墙的盖子给自己盛了一碗,又盛了一碗推到时怀瑾面前,还特意将勺子递到他的手里。

她的指腹柔软,温热,时怀瑾目光一滞,手指僵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拒绝她的好意,握住了白瓷勺。

勺柄温热,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

安之弯唇笑了笑,端起面前的小碗放到鼻尖闻了闻,荤香四溢。

桔黄色的灯光下,汤成浓郁的白色。

还没有吃,安之就能想象出味道有多好。

“好香。”

安之迫不及待地用勺子勺了一勺放进嘴里,满口肉香,鲜美醇厚,柔软嫩滑,荤而不腻。

她又吃了块猪蹄,皮肉软烂,烂而不腐,还带着微微的酒香。

一碗汤里料很足,有很安之连名字都叫不出。

“真的好好吃。”

难怪南桑会说瑾瑜公馆的佛跳墙味道一绝,有钱都买不到。

安之赞叹着,嘴里还含着吃的,声音含糊。

时怀瑾没说话,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

安之没忍住,一连吃了两碗才放下碗,她擦了嘴,推开碗支着下巴看着时怀瑾,“时先生,这绝对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时怀瑾闻言,从碗里抬头,淡声道,“你喜欢就好。”

虽然看不见,但是时怀瑾可以从声音里分辨出安之是笑着的,他甚至能想象出她一脸认真的样子。

不可否认,做东西给她吃,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每一个厨师,都希望自己做的东西能让食客吃出幸福的感觉,而安之每次都做到了。

无论他做了什么,她都能吃得很幸福,很享受,次次都说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出生楚家,她的愿望多么渺小。

烛火摇曳着,空气中除了食物浓浓的香味之外,还浮动着香薰淡淡的香味儿,电虽然停了,但室内封闭,冷气还未散去,温度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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