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隔得远,但想也知道不会是多么愉快和谐的谈话。
晏骄伸着脖子往桂树后瞧了两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转头对小六小八说:“不许跟你们大人打小报告!”
话音刚落,就见小六一撒手,一只肥硕健壮的鸽子就拍打着翅膀飞了出去。
他眨巴着眼睛,演技生硬而尴尬,“哎呀,没拿住。”
晏骄:“……我在你菜里下巴豆信不信?”
我这带的是个侍卫还是内奸?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一身精干短打,这么大一只鸽子究竟藏哪儿了?来的时候也没见他提笼子啊。
见晏骄眼珠转啊转的,心思都明晃晃写在脸上,小八就在后头笑,“不用找了,我们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呢。他家里祖上变戏法的,门道多着呢!”
晏骄和白宁齐齐哦了声,“那给我们大变个活人。”
小六挠头,笑的一脸无辜,“这不是大人吩咐的么?属下也是听命行事。要不属下再放一只,叫大人这个活人来。”
嗯,还能这么变。
晏骄呵呵几声,又摸着下巴,砸吧下嘴儿,意味深长道:“才刚那鸽子,挺肥啊。”
小八捂着肚子笑,小六终于大惊失色,干笑道:“那什么,我这就去市场上给您买去!”
他喂这么大,又调/教的这么听话容易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容终于惨白着一张脸去而复返。她浑身冷汗,面无人色,犹如水鬼。
晏骄在心里叹了口气,“瞧着你脸色不大好,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
玉容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憋了半天,才声音沙哑道:“实在是对不住,我这就叫人上菜。”
白宁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都这样了,还吃什么饭啊?你也不必忙活,我们这就走了。”
谁也不差这顿,与其浑身不自在留下了蹭饭,还不如自己人快快乐乐的在荒郊野岭涮火锅呢!话说回来……骄骄带火锅底料没?
玉容连忙出言挽留,“她们已经走了,接下来不会有人打扰,两位若不喜欢这里,只管随便挑去,然后叫人把饭菜送过去就好。”
她也知事到如今,这两位恐怕没有继续与自己同桌而食的兴致,可如今天色已暗,若叫她们就此离去,一来传出去不是事儿,二来万一路上有个好歹,她阖家上下都脱不了干系。
晏骄看了看天色,又回忆下来时路上情形,对白宁道:“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我们在这里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走也不迟。”
白宁皱了皱眉头,到底顺了她的意思。
玉容明显松了口气,又朝晏骄投来感激的目光。
晏骄叹了一声,上前一步,看着她的眼睛和面颊上的红肿道:“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之八/九,且看开点吧。”
她终究是外人,哪怕猜到其中有古怪,可若对方执意不说,她什么都做不了。
玉容的眼睛里突然就迸出泪来,哽咽道:“我其实是真心想与你们交好的,只是,只是我太心急了,对不起。”
白宁给她哭的烦躁不已,干脆把晏骄拉过去,皱眉道:“人活一世,谁能事事顺遂?哭有用吗?要么甘于现状,装聋作哑,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要么奋起反抗,哪怕拼他个鱼死网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最怕的就是瞻前顾后,想这样又不敢,想那样又不甘,烂泥扶不上墙,死猫托不上树,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她这一番话说的稳准狠,可见活的通透。
晏骄笑着抱了她一下,“好姑娘。”
白宁浑不在意的哼哼两声,装着没事儿人似的,可一双耳朵尖却微微泛红。
哇,骄骄的胸/脯软乎乎的……
玉容若有所思的走了,剩下晏骄和白宁两人面面相觑,突然齐齐笑起来。
“罢了,就把饭菜摆在这里吧,”晏骄笑道,“人生地不熟的,也懒得四处寻找了。”
这处凉亭占据地利,四面全是大桂树,前方又有绵延起伏的群山,静心聆听还有潺潺流水和清亮鸟啼,再美不过了。
白宁也笑着应了,不过吃了几口后就忍不住指着正中央一道牡丹造型的菜肴抱怨道:“真是中看不中用,老大一个盘子里摆朵花,只在几个花瓣里点几块,喂鸟么?”
说着,又胡乱捡了其他几个菜吃,终究不大满意。
若论精致,天下莫过于京城,外头实在难比;可若论口味新奇诱人,又莫过于宴大厨的手艺。
眼前这桌饭菜端的高不成低不就,空有雅致的噱头,却难以引起晏骄和白宁的兴趣。
等白宁说完了,就见晏骄从腰间小荷包里掏出来两个小瓷瓶,默默的推了过去,“红的那个是八合辣椒面,灰色的是烧烤料,里头加了芝麻盐。”
白宁大喜,连声叫人去生火烤肉,一行人非常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在这凉亭中开起烧烤会,反而将大厨精心烹制的一桌饭菜丢开不管了。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才算重新拾起一点赏花的兴致。
正好月朗星稀,皎洁明亮,两个姑娘手拉手在桂花林中穿梭,时不时大笑着讨论一番。
这个说那支桂花好,做桂花藕肯定滋味不错;那个又说这支开的妙,非常适合用来作桂花糖糕……
两人闹了半夜,这才胡乱回去睡觉,可晏骄翻来覆去烙煎饼似的睡不着,只好又撑着两只眼睛爬起来,结果才去推窗就吓得嗷一嗓子叫起来。
就见披头散发的白宁正蹲在窗外,目光炯炯,“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晏骄先给自己叫了魂,没好气的拍了她一把,索性也披了衣裳、抱着薄毯出去。
两人笨手笨脚的在廊下铺了毯子,挨在一块儿坐了,一边仰头看着天上一日圆似一日的月亮,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难为你不情不愿的陪我来,今儿还说出那样一番话来。”晏骄笑道。
白宁仰着下巴哼哼几声,“好坏都是比出来的,我原本确实不喜玉容,可如今一看,那几个丫头比她更讨厌了十倍百倍!”
晏骄搔小猫似的挠了挠她的下巴,不等她恼羞成怒便抢先道:“你说,今儿那几个丫头,到底瞒了什么事儿?”
白宁果然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当即嗤笑道:“这就有的猜了。上头的大户人家也就罢了,但凡立得住的,要么朝堂有人,要么吃祖上老本,再要么,就是庞大人这样自己拼杀出去的,总之根基稳固,小动作反而少些。”
“怕只怕这种不上不下的,想往上爬又没个正经途径,少不得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别看他们外头风光,背地里指不定多少腌臜呢。”
晏骄很夸张的哇了一声,卖力的拍巴掌,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白宁哭笑不得,“瞎嚷嚷什么呢,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你问别人也是一样的。”
晏骄乖乖不动了,这才正经八百的说起自己的猜测:
“首先,她们之间守着一个秘密,可能原本是约好了的,但现在玉容承受不住压力,想要将秘密放到太阳底下。但这势必会损坏她们家族的既得利益,很有可能玉容几次三番协商未果,拖到现在,只能选择背水一战,于是玉敏等人反应强烈。”
“其次,她们很怕我,”晏骄扭头看向白宁,“这种恐惧远超过正常人对仵作的偏见和忌讳,更多的是一种感受到威胁的本能,我最常在犯罪分子身上看到这种情绪。”
白宁瞪圆了眼睛,“难不成是她们合伙谋害了人?!”
天呐,这样的话就很可怕了。
“你别激动,”晏骄摇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猜测的,不过马上就推翻了这种想法。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玉容就没必要在最初那么积极地向我打探刑侦和验尸手段。既然到了这一步,她还不如主动交代来的简便快捷,何须如此?而且就算要自首,她才应该对庞牧更感兴趣吧?”
白宁托着下巴想了半天,点点头,“你说的也是。那就是,她们知道有人杀了人,而且被害人与她们的关系很亲密,想替死者伸冤,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未能实现?”
晏骄嗯了声,“这种可能性最大。”
白宁胡乱抓了把头发,“唉,这么一来的话,势必牵涉甚广,不容易啊。”
晏骄没说话。
就听白宁笑了声,冲她眨眨眼,“既然都说到这里了,你还是想查查看,是不是?”
晏骄有点不好意思,“嗯。”
“查吧!”白宁忽的站起来,用力拍着胸脯道,“我替你兜着!”
顿了顿又补充道:“兜不住那不还有老庞么!”
一句话说的晏骄也跟着雀跃起来。
想到这里,晏骄也跳起来,一边转圈子一边语速飞快的说:“玉敏三人离开时的表情很不好,肯定是回家告状了,那群老妖精这会儿指定在想对策呢!玉容这一招真是下下策,先就打草惊蛇,说不定证据都被毁掉了!唉,气死我了!”
“不行不行,夜长梦多!”她忙退开几步,仰头朝房顶喊道,“六儿,小六儿!”
上头果然探出来一个脑袋,“啥事儿?”
“鸽子,你鸽子回来了吗?”晏骄小声道,“赶紧再放一只!麻烦廖先生那头连夜帮忙查查这几家的背景和经历,还有,这几年内他们家里有没有死因可疑的成员!”
小六收回脑袋去,窸窸窣窣忙了一阵,突然又探出头来,幽幽道:“这回不炖了吃了?”
晏骄气急,挥舞着拳头道:“你再啰嗦我就用锅砸你了啊!”
小六浑身一僵,二话不说加快动作,不过眨眼功夫就放了鸽子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完成啦!呼呼!
明天早上七点正常更新,应该也是肥章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