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电器、网络、声色光影,时间总是会流逝得更加缓慢。艾薇弄坏了象征下埃及权力的礼冠,硬撑着在别人面前摆出一副很酷很冷静的样子,其实心里很惴惴不安,躺在床上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是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担心反而就会不担心。喝过朵给自己泡的羊奶茶,头刚放到枕头上,不过数分钟的时间,她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睡得死死的。
这次睡眠来得深长,连梦都没做一个,后来想想,她说不定会一直睡到第二天的傍晚——如果拉美西斯没有在第二天的清晨回来的话。她还缩在床榻里沉沉睡着,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却骤然看到拉美西斯安静地坐在床边,琥珀色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却一言不发。她吓得几乎一口气没上来,他却直接抬手将一叠莎草纸扔到她的床上。似乎是男人的画像,至少有数十张。艾薇看看手里这些莫名其妙的肖像,又看看他。他坐到她床畔的凳子上,双眼盯着她,“你看看。”
她摸不到头脑,于是翻开了那些莎草纸画,一张一张地看了起来。似乎是几十个不同的外国男人的画像,长相虽然大相径庭,却有一些共同点,比如皮肤很白,比如眼眶是陷进去的,比如瞳孔是有点发栗色的颜色。
但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她看这些。于是她抬起头,又一次看向他,却发现他一直在小心地看着自己——不,或许说观察着自己更为恰当。她一愣,他已经不着痕迹地把视线移开,嘴里淡淡地说,“没有认识的人吗?”
听到这句,她似乎终于彻底清醒了,随即想起了昨夜他们的争执以及她摔坏礼冠的事情。顿了好久,她也没有回答。看她沉默,他就把那些画像又拿了回去,草草地收拢了一下,漠漠地说,“既然没有,我就拿走了。”
艾薇连忙接到,“我可以亲眼见见他们吗?光看画像还不太能确认。”
他瞥她一眼,嘴角勾起冰冷而优雅的弧度,“现在,可能不太方便。不过你放心,”他看着她,安慰一般地说,“以后如果找到更相像的,会再来找你确认。”
艾薇觉得他今日的态度稍缓了一点,至少这是拜托他那么久之后第一次将画像给她带回来。稍微放心了一点,嘴里道了谢,将手里的画还给了他,坐着等他离去。他却淡淡地说,“别着急,说点正经事。”
他将画随意扔到一边,从怀中取出了一副碎裂的黄金礼冠。一见到那被摔得几乎不成样子的蛇身,艾薇的表情就僵在了那里。他的声音格外清楚,一字一句地印刻进她心里,“为什么弄坏尤阿拉斯礼冠。”
艾薇沉默了好一会儿,总算小声地解释道,“反正也是假的。”
他看着她一会儿,然后将礼冠向她视线的方向又挪近了一点,“睁开眼睛看看,这个礼冠不是复制的。”
这句话一出口,她的声音骤然变得清醒得可怕,就好象她心底的不安一样,她又重复了一次,“这不是复制的?”
“全埃及上下仅此一枚——现在被你摔坏了,你要怎么办。”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随即眼睛又一次落在了礼冠上。朵提起过这是拉美西斯请人赶制的,那么就应该不是那独一无二的下埃及礼冠。她又抬头看着他确实略带微愠的脸,一时间也分不清楚到底谁在说假话。于是只好干巴巴地又问了一次,“你到底要让我做什么?”
“那样的事情我不愿说第三次了。”他把礼冠放到一边,“修补的话还来得及,但是你给我解释,为什么要摔坏它。”
“我不是……”
“若不是用尽全力摔到地上,它根本不可能碎裂成这样。”
狡辩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他彻底堵了回去。支支吾吾了半天,连拙劣的理由都找不出来,她只好低低地嘟囔,“对不起。”随即她又抬起眼睛,无奈地说,“不管你打算要我做什么,我就是不想要这个礼冠。它属于埃及的王后殿下,你伟大的妻子,请你不要随便把它当作余兴节目的道具。”
话一出口,屋内一片静寂。他皱起眉头,看着她,评估着她的想法。突然,他侧过头去,不再看她,“我明白了。”
“啊?”
他站起身来,俯视着她。高大的身体挡住了从他身后射来的光线,他的表情一片朦胧。
“我说过的话,请你记住。你想要的东西,直接和我说就是了,就算不拐弯抹角,我也会尽量满足你。”
“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抬起眼扫了她一下,随即就转身离去了。
自那以后,他似乎突然变得更加忙碌了起来,来探访她的次数也骤减。可米托尔依然是每天都过来给她讲解宝石的鉴定和制作方法,但也非常小心地不再提起那日拉美西斯的事情。从可米托尔的只言片语里判断,才大约知道他是在忙碌登基纪念式的各项事情,她便提出想要出去走走,或者至少去看一下阿纳绯蒂。结果却是被狠狠地驳回了。之前至少他还会找理由,而现在的回复就变成了,“登基纪念日之前,哪里都不能去。”
以保护她为名,而实际上,她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想到这里,便觉得“事情不妙”。
一旦被与外界隔离开,就很容易失去对现实世界的黏着、减弱了自己对周身事物的控制感进而变得无助而紧张。日子在安静的光阴流转里悄悄滑过。很快,离登基纪念式还有三天的时间。艾薇下定决心,一定要趁机溜出宫去。
那一日阳光灿烂,微风拂动。可米托尔心情极好地在艾薇面前又讲解了一通宝石的基本打磨理论后,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学徒准备打道回府。临行前被艾薇留下来喝了点上埃及送过来的酒,不仅颇有些神采飞扬起来。于是也就没发现自己的一个小学徒被艾薇绑起来锁在了自己的床上,而跟在她后面的两个学徒里,有一个是艾薇装扮成的。
发现这件偷梁换柱的事情时,她已经带着二人一路意气风发地走回到底比斯市区内的可米托尔工房。她如常向二人迅速地交代任务时骤然意识到其中一个小学徒完全是艾薇的长相。她愣在那里,手指僵直地指着那张精致的面孔,怎样也说不出话来,而这时另一个小学徒已经一下子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地说,“真的是殿下的命令……”
艾薇眨眨眼,拍拍可米托尔已经石化的肩膀,带着笑意地说,“算了,是我强迫他们的。还不是想多和你学学关于宝石的事情。”
可米托尔听到这个恭维,先是有些开心,然后又骤然低沉下去,“这样虽然您开心了,万一被陛下发现了我死十次都不够啊……”
艾薇顿了下,然后漠漠地笑笑,“他不会介意的。”
话说到这里,工房里一阵尴尬的寂静。艾薇又接着说了一句,“再说,我会准时回去。”可米托尔挠挠头,然后对一旁站着的不知所措的小学徒说道,“去米克那里给我拿十颗红宝石回来,顺便给我买两块砂纸去。”
小学徒忙不迭地点头,恨不得拔腿跑出这是非之地。
“等着。”可米托尔有些不耐烦地叫住他,“你就当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儿,今天下午谁都没来过我这里。”
小学徒愣了一会儿,然后又是一阵狂点头,随即迅速地向门外跑去。
她又转过头来说,“殿下,我看您跑出来也不光是为了来我这里看宝石吧。您想去哪里就去吧,但是可要早点回王宫啊,我的小学徒被绑在您的床上,估计快吓昏过去了吧。”
可米托尔很聪明,艾薇觉得和她说话很省力。于是多余的解释也都没说,她只是咧开嘴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走啦,日落之前一定回来。”
虽然几经波折,她总算获得了短暂的自由,脚步跟不上雀跃而轻松的心,她几乎要小跑了起来。
登基纪念日,听起来就似乎是很令人兴奋的庆典。拉美西斯在二十五岁登基,随后便是漫长的六十七年的在位时间。每年公历的10月22日就是他接受上下埃及合一的红白礼冠的纪念日。艾薇搞不清楚古埃及的时历与现代的区别,但是从这个庆典大致可以说明现在是埃及的秋天。
迈出工房的大门,走了没多远,节日的气氛立刻迎面而来。虽然不比商业大都市孟斐斯,底比斯在上埃及却也是最大的政治文化宗教经济中心。此次因为有各国的使节团来访,埃及的商人们也卯足了力气大摆特摆各种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而出展的东西也是空前绝后的国际化。
来自各国的人们兴奋地在摊位之前走来走去,艾薇仗着自己身材瘦小,灵活地在他们的缝隙间穿梭。偶尔抬头,远处的神庙附近正在修建巨大的工事,她一边走着偶尔也会听到路人带着崇敬的议论,比如站在自己前面提着新鲜水果的年轻人。
“陛下这次要扩建卡尔纳克神庙了。”
“真是太令人兴奋了,陛下是神的代言,带来埃及的繁荣和阿蒙神的眷恋。”
“听说陛下还要在阿布辛贝勒修建新的神庙。”
“真的吗?”
“古实投降啦,当然要在那边树个东西让他们知道埃及不是好惹的。”
“陛下真是太伟大了!”
“喂,别聊了,到这边来帮忙!”
他们说话的时候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话语里无处不带着对法老无上的崇敬。若不是他们的父亲粗声粗气地叫他们帮忙,或许他们还会就那样兴奋地继续聊下去。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好像在经历书本中描写的每一个场景——现场版。拉美西斯的丰功伟绩、埃及新王国时代的巅峰时期、卡尔麦地那成立、卡尔纳克、卢克索与阿布辛贝勒神庙的改建与发展,每一幕精准得都在意料之中,又鲜活得仿佛在想象之外。
历史总算回到了它应有的路径。她顶替了历史里真正存在的人,渺小却真实地嵌入了这个时空。
如果历史继续进展下去,他就会再统治这个国家六十年,最后因牙病而去世。他会迎娶百位妃子,其中包括他的妹妹、女儿、赫梯的公主、显要贵族的女儿甚至姿色丰韵的舞女。
他会和奈菲尔塔利生下六个子女,但是他却活得比他们谁都久,以致最后继承王位的却是不知名妃子的孩子。然而他却只热爱他的王后,他新建的阿布辛贝勒神庙上,会雕有奈菲尔塔利王后的塑像——埃及历史上唯一等大的王室女眷塑像。
“我真的希望自己的记性很差。”
周围的人群如潮水一般在身边缓缓流动,艾薇看着施工中的卡尔纳克神庙。东击叙利亚、南征古实、还有即将发生在三年后的卡迭石之战。一切都在无情地推进。无论过去曾经有多少个,未来却只会有一个,那便是被三千年后残留的遗址无限证明的真实。
深刻地留在她的脑海里,冷酷地刻印在历史上的真实。
“喂,你怎么在这里。”
带着嘲讽的中性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熟悉的声线让她本能地小惊,但却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还没来得及寻找那个人,自己就已经被人按着头转了过去,紧接着、她就看到了那双宛若冷冽溪水里深黑石子般的眼睛。
“小丫头,你够能折腾的。才几天没见就跑来底比斯了。”那萨尔垂着眼皮,爱理不理地扯着她的脸,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呲牙咧嘴的样子,“听说你被拉美西斯亲自看上了?跑到这边来混这么久,身份还没曝光吧……等等。”
他松开她的脸,后退了半步,左手抱着右臂,而右手撑起下巴,打量着她。
“你怎么穿着侍女才穿的裙子……不对,你给我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在建筑院的日子不开心?”
“……那萨尔?”艾薇顿了好久,才蹦出这么个词儿来。
那萨尔很失望,他的脸一下子沉下来,“还是太开心了,以至于才这十几天就不记得我是谁了。”
可是紧接着,艾薇就带着哭意地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他,“那萨尔,你去了哪里啊!你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我以为就见不到你了。”
那萨尔心里一软,但是周围集市上的民众看着他们的样子,不由都善意地带着微笑向他打趣。他揉了揉太阳穴,任由她抱着,语气轻快地说,“我没想到你对我有这个意思。”
只这一句,艾薇就好像触电似的松开了他。正开口忙不迭地要解释,他就又笑着说,“玩笑话、玩笑话。你呆在这里还不知道吗?现在可是拉美西斯二世的登基纪念日,这个时候,当然我会在底比斯。也不是特意为了你。”
“为什么你‘当然’会在底比斯。”艾薇抬着头,重复了一遍他最后说的话。
那萨尔说自己给他的感觉与以往不同,其实对她而言,出现在她面前的那萨尔,才让她几乎都认不出来了。虽然他穿着似乎在埃及很常见的白色长衣,腰侧却别着很具异域风格的弯刀,手腕上则带着她从未见过的饰品。就算她不算懂宝石,也可以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极好的东西。原本到了代尔麦地那后被他摘掉的金绿色发带,现在又一次被他戴到了额上。金线细细地绣出正在苏醒狮子的纹样。
脑海里对这样特殊的绘画风格似乎有印象,但又不是很明确。加上他之前留下的诸多疑点,艾薇确信他身后有不一般的背景,只是自己的知识还没有丰富到百科全书的地步,看到他的装束和习惯就能猜出他的身世。
那萨尔愣了一下,但仅仅是飞快地一秒,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想到艾薇会这样反问自己。很快,他就又恢复了日常的讥诮,“嗯,你这个迟钝的丫头会这样问,我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过你应该先回答我吧,埃及的建筑院是不能有女人的。”
他又打量了一次她埃及宫内侍女的服饰,微挑的眼睛里摆明了对她的怀疑。艾薇头皮发麻,事情确实比较难解释。她有些局促,那萨尔也不催促她,只是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二人沉默了一会儿,他却又突然转换了话题,“你特别关心的那个艾薇公主,好像回来啦。”
“什么?”
他哼了一声,又慢条斯理地说,“埃及人信奉的转生论,似乎相信她的灵魂借助其它的肉体,回到了法老的身边。整个代尔麦地那都在谈论这件事情。”他抬眼,看向艾薇蓝色的眼眸,“他们说,艾薇公主虽然有着崭新的肉体,但是五官却与之前惊奇地相似。除却头发和眼睛的颜色,简直可以说是同一个人。”
艾薇看回他,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她不敢贸然回答。
于是那萨尔继续说了下去,“我很好奇,就拖朋友给我找了幅艾薇公主的画像。”他一边说,一边从胸前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粘土版,然后将它面朝上向艾薇递过去,“结果,没想到,我与那位公主竟然不是第一次见面。这世界可真小,不是吗?”
粘土版制作得很精细,线条细密有秩,上面的色彩也几乎是栩栩如生。然而,在视线落在上面的一刹那,艾薇不由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几乎就那样失声尖叫起来。
手艺精湛的工匠,小心地在上面绘制出一个精致的脸庞。少女正侧着头思考,银色的直发衬得她干净的面容更加柔和。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一双微微垂下的眼睛,精致的嘴唇稍稍抿起,似乎欲言又止。
画下这名少女的人一定非常仔细地观察过她,从这幅简单的画面上,看的人甚至可以感受到围绕着她的淡淡哀思和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浓浓孤独。
这名少女,就是自己。
粘土版本身就是浅浅的金黄色,在阳光下,少女的头发好似太阳的光线。不,这名作画的人刻意使用了薄薄的金彩,使她的头发在银色的底上,衬出金色的光芒。
她过于惊讶,手没有拿稳,那粘土版几乎要掉下去。
旁边的青年伸手接过去,连同她的手一起握住,“小心,这个画我还要还给主人。”乌黑的眼睛里映出她惊慌失措的容颜,那萨尔的嘴角勾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嘲讽的笑容,“奈菲尔塔利,一开始我还不信,看到你穿这样的裙子走来走去,不得不信了。原来你就是所谓艾薇公主的转生。这次是偷跑出来的吧?该不会,在埃及南部你也是偷跑出来才遇险的吧。”
他话说得好像什么都知道一般,俊美的容貌带着无所谓的表情,在艾薇眼里这一刻却显得特别恐怖。艾薇一边将粘土版塞回他的怀里,抽出手,一边慌张地退后了一步,努力地否认道,“我和艾薇公主根本是两回事。倒是你,从什么地方,得到这样的画像。”
艾薇公主居于深宫,若不是埃及王族的人或者贴身的侍女,没有人可能将她的相貌如此真实地再现——头发使用了金彩、眼睛使用了蓝墨。何况,作画材料是粘土版——她确信之前回到埃及的时候,并没有机会接触任何来自赫梯的人。
“之前说啦,朋友借我的。”
她再开口,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期许,“那个人是谁?”
“你不会认识的啦。”
“那么,他在哪里。”那萨尔歪头,似乎很好奇她为何对画家本身的兴趣大于对这幅画的兴趣,而这愣神的时间,她已经一把反扣住了他的手臂,“带我去见他,现在,拜托了!”
“他本人没来嘛。这画是请人带过来的。”
“那我至少想见见那个将画带过来的人。”
“你见他做什么。”那萨尔似乎没有想要帮她的意思,“他不过是个仆人,什么都不知道。”
话说到这里,艾薇也没有办法继续了。
她垂着头,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那萨尔手里的粘土版。他终于挫败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你答应我了?”
“噢。”他应了一声,然后又开始发牢骚,“真是的,我还没有问你怎么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就又让我帮你。算了,我明天想个办法让你见见他吧。不过,说好了,不管如何,你都不能盘根问底。”
“为什么?”
“你到底要见还是不要见?”
话说到此,艾薇几乎没有思考就立刻点应承了他,带着黑发假发的她用力地点着头,发侧天青石的装饰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他便扬起嘴唇笑了笑,伸手去摸她的头发,把她的假发搞得一团糟,直到她很不满意地表示抗议才停手,“好啦,那明天下午的时候,你到底比斯王宫的前花园。法老会在那里召见所有的使者,你想见的人也会去的。”
“那萨尔,你也是哪个国家的使者吗?”
“是啊,你真笨,到现在还看不出来。”那萨尔毫不留情地讽刺着她,艾薇不由在心里小嘟囔。直接告诉她不就好了,但那萨尔从来就不是轻易让人如愿的那种性格。果然,他看着艾薇,慢慢地说,“明天就知道了。你要来,不然我不管你了。”
“但是,拉美西斯##”艾薇犹豫地说了一句,但是感觉如果说自己是被半软禁起来了似乎不妥,于是她又补充道,“你也知道,没有法老的允许,我不能随便出现在那么重要的活动上。”
“哎,说什么嘛。”那萨尔白了她一眼,“现在还和我装傻。法老看重你的事情从古实之役之后全西亚的人都知道了。还有人说,之前他对你的百般刁难和委屈都是因为想要掩盖你的重要性。”他看着艾薇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于是就停了话头,“话说到底,事情究竟如何,你才是最清楚的。你不告诉我就算了,还装糊涂问我就不够意思了。”
“但是……”艾薇想分辨,但是看到那萨尔不满的脸,话到了嘴边就又缩了回去。拉美西斯思考的事情,她或许能猜到一点,但确实是摸不透,那萨尔的八卦让她实在是无话可说。犹豫的时候,自己烦恼的始作俑者眯着眼看了眼天上太阳的位置,又匆匆垂首,捧起她的脸颊,礼貌地在颊侧的位置轻吻了一下,“好,我得回去了。实在不行你可以扮男人,你最擅长的。”
“你说什么!”
“就这样了——”他快步地转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人堆里。艾薇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有些发怔。那副画像太真实,谁曾经如此地接近她,画出了她原本的样子。而这幅真实得令人心惊的图画,怎会落到别国的手里。各种疑问如同细小线头从四面八方涌来,心里有些期待,但是又有些不安,踌躇着一回头,却出乎意料地看到了站在自己身侧不远的朵,吓了她一跳。
“殿下……对不起让您惊讶了。”朵连忙道歉,随即又解释道,“今天是奴婢进宫的日子,但是到了殿下那里却发现……您寝宫里是其他人,奴婢很担心,又不敢告诉别人,所以出来找……”
“啊,真对不起。”艾薇连忙向朵道歉,心里又不免埋怨。因为见到了那萨尔,原本跑去看看暂住在底比斯王城西侧阿纳绯蒂顺便考察逃跑线路的计划也彻底泡汤。虽然心里还抱着深深的遗憾,但若不能早点回去,被拉美西斯发现了,就确实很麻烦。想到这里,她对朵点点头,乖乖地跟着她向宫殿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