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徐娘便耷拉着脸走回来,道:“月华夫人,一会儿您去了江公子的房里,若他惹您生气了,您不要怪罪,他是真病了。”
“那我改日再来吧。”月华叹了口气,提步欲走。
这下徐娘不干了,到手的银子怎么能还回去呢?
其实也是她多虑了,月华送出去的银子,就算是时机不巧见不到,也断不会有要回来的道理。
徐娘立刻上前拦住她,好说歹说,终于说动月华亲自上去看上一眼。
徐娘领着月华主仆上了楼,在牡丹花丛中推开了江琼林的房门,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飘散在整个屋子里。
“你们慢慢聊,我先退下了。”徐娘呵呵一笑,顺势关上了门。
月华并不着急,只是淡然的坐在屏风前的客椅上,侧头看着屏风后的罗汉床上,隐约睡着的一个人影。
谁也不先开口。
房中烛火跳动,闪着幽暗的光芒,在这旖旎的室内,让人的呼吸都不自觉的跟着沉重。
安素云立在一旁,不敢说话,月华却好兴致的坐着,随手拿起桌上放着的一册《凉风诗选》来看。
时间就此如流水,匆匆而过。
外头传来更声,素云惊呼:“夫人,已经三更了。”
“不急。”月华眉也不抬,继续看书,一页连着一页,似乎真是看见了有趣的内容。
此时,床上的人却不淡定了,他颤悠悠的直起身子,走下床来。
他慢慢地绕过屏风,来到她的身前。
只见熠熠烛光将江琼林包裹在光晕中,她看不清他的眉目,却能看见他微微向上弯曲的双唇,还有脖颈下敛在黑丝中若隐若现的锁骨。
他穿着单衣,摇曳若仙。
月华见了江琼林,久久不得言语,竟不自觉的看痴了去。
“夫人。”安素云在一旁轻咳了一声。
月华这才回过神,歉意一笑,眼露丝丝怜惜,心疼道:“公子真是倾国倾城貌,多愁多病身。”
江琼林闻言,见她谈吐不俗,这才抬起眼眸,拿正眼打量起眼前的女人来。
只见她虽身穿男装,但仍看得出端庄雍容,高贵典雅,身上也没有多余的赘肉,不是他讨厌的类型。
这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除此之外,他或许是因为天生抵触,对来欢宜馆的客人都不太喜欢,便施然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道:“琼林带病,不能伺候夫人,让夫人久候,请夫人见谅。”
江琼林一连说出三个‘夫人’,傻子都听得出他心中有气。
月华却浅浅一笑,不疾不徐,道:“没关系,能与你说说话,也是一桩美事。”
闻言,江琼林突然有一种错觉。
他竟然恍惚地觉得,似乎这世上的一切尽在她掌握,她才能一颦一笑都做到这般地云淡风轻。
也或许她天生就是淡淡然的性子。
二人沉默了少顷,月华便让素云将《春树百花斗艳图》搁置在桌上,一字打开来。
江琼林一愣,直勾勾的看了半晌,难掩兴奋道:“此《春树百花斗艳图》乃是前朝大文豪韩悦所作。用色艳丽,繁花多姿,尤其最上一朵牡丹,花开似锦,雍容华贵,连每一瓣茎叶都栩栩如生。可见用笔之人,下笔之细腻,心思之缜密,将百花构于一图之上,却又圆润不突兀,真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公子好眼力。”月华欣赏地点了点头。
江琼林又莞尔一笑,道:“不过传言此图原是束在大明宫的高阁之上,您这一副,怕是某位高人临摹的罢?”
月华一愣,遂“哈哈”一笑,摆手道:“真也好,假也罢,此是我的一番心意,便赠与公子了。”
“多谢月华夫人。今夜天色已晚,我送您出去吧。”江琼林一拱手,站起身来,起身相送。
月华也不留恋,起身便走,可她还没走出几步,却听江琼林在身后又轻轻唤道:“等等。”
“嗯?”月华转身看着他。
只见江琼林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少顷,才终是一狠心,道:“今夜就留下来吧。”
面对江琼林突如其来的话语,月华却甚是不解,蹙眉疑惑道:“公子为何改变了主意?”
江琼林这才将自己与徐娘的约定和盘托出。
二人约定的内容无非是围绕着一个’钱’字。
江琼林是她的摇钱树,他答应徐娘,日后无论接待什么样的恩客他都毫无怨言,但是开元日,一定要按照他自己的喜欢,挑一位合自己眼缘的女子。
徐娘没有理由不答应,便由着他的性子,举办了一场开元庆典。只为了日后他能摆脱清倌的名头,真正让她赚得盆满钵满。
可谁知那女子却放着大好的机会不要,临阵脱逃了。
江琼林郁闷不已,当即病倒,今日本也被旁人预定了去,但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便将所有的约会都顺延了。
“那我倒是来得正巧了?”月华掩嘴一笑,对素云点了点头。
安素云立刻便会意,退出了房去。
屋里就只剩了月华与江琼林两人。
“到床榻上去坐吧。”江琼林幽幽的道了一句,落在月华的耳朵里,就似是魔音,她几乎完全的听他摆布,坐到了他的身旁。
二人离得有些远,中间完全可以再坐一个人,身体也都有些僵硬,一时间更是无语。
月华就侧着身子,目光柔和的看着他姣好的侧颜,沉醉在这一室美景里。
江琼林被她盯得久了,见她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才转过身,淡淡道:“夫人不想吗?”
“想什么?”月华眸中一派澄澈,没有一丝情欲,倒叫江琼林面色一窘。
他摇了摇头,话锋一转,道:“是什么让夫人您这样平静?”
“你呀。”月华说的是实话,看着江琼林,她就觉得世界都安静了。
江琼林又是一摇头:“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有故事。”
“谁没有故事呢?”月华反问道。
“……”江琼林叹了口气,点点头。
又是好长一阵的沉默,月华才淡淡的开口,道:“就用顾贞观的一句词来回你吧。”
“嗯?”江琼林不料她还知道顾贞观,于是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她几分,侧耳聆听。
月华淡道:“我亦飘零许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月华一边说一边笑,虽然眉眼温和,但仍藏不住眼中那一抹荒凉。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为什么要道歉?”月华婉转一笑:“哪个女人在豆蔻梢头的年华里没有幻想过爱情?我自然也不例外。”
“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冷漠和不解风情?”江琼林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他觉得眼前的女子就像一本翻不完的书,胸有沟壑,不坠青云志。
月华敛睫,眼波流转,想了片刻,便直言道:“若你生为女儿身,在豆蔻之年,凤冠霞披,将自己托付给一个自认是天下最好的男儿后,当你寄予厚望的唯一的夫君背叛你之后,能剩下来的,也就只有冷淡,怨恨,和愤怒了。”
“原来如此……”江琼林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于是话锋一转,道:“那你现在,也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我这不是有了你吗?你是我的解忧花。”月华温柔一笑,突然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凑过去,在他唇上浅浅的印下了一吻。
江琼林似被她清冷的眼神所诱惑了一般,反而全身燥热起来。他顺势便将她推倒在床上,双唇自然而然的覆上去,在她的唇上辗转流连。
二人也不知究竟是谁先动了心,或者都是一眼万年,一见钟情。
她垂涎他的美色,他欣赏她才华与不俗。
二人身似烈火,都是一点就着。
江琼林的手慢慢覆上她的胸,在她的胸上反复揉捏,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月华突然睁开双眼,眼中复又恢复一派清明。
她拂开江琼林放在自己胸上的手,将他推离了几分,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道:“你甘心吗?”
“什么?”江琼林一脸不解。
“在这样大好的年华,唯有以色侍人,你甘心就这样蹉跎一生?”月华的眼中满含笑意,不温不火,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犹如滚烫的油,落在江琼林的心上,焦灼着他的心。
他怎么可能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怎样?他是官奴,在他的后肩上,甚至烙着一个永远也去不掉的贱籍,他想挣扎又如何?
死很容易,而想要活着,他就只能活在这欢宜馆里。
“月华夫人说的倒是轻巧,您有良好的出身,有钱有势,自然胸有激雷,脚踏青云。可琼林此生,只道还能活着,就已是感恩,又怎么敢去想像外头人那般堂堂正正的活着呢?”
江琼林说话时始终带着嫣然的笑意,说完,他站起身,褪尽了自己的衣裳,整个人赤裸的站在她面前。
男性的雄壮刺激着月华的神经,她立时气血上涌,呼吸一窒,险些晕厥。
江琼林很满意月华的反应,便笑道:“你来这里,难道是为了与我说教?难道不是想要得到我么?你成功了,我很喜欢你,我想要你。”
他说完,再次将月华推倒在床上,唇舌在她的唇上反复辗转,吮吸着她口中的蜜汁,右手直接撩开她的衣襟,探到她的胸上,撩拨着指尖的凸起。
直到二人吻得汗流浃背情不自禁时,他便分开了她的双腿,她双眼迷离,也顾不得再细想,依着本能回抱住他的身子,邀请着他进到自己身体里来。
她紧紧抱住他的背部,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摸到了他后肩上的一枚印记。
那是烙铁留下的痕迹。
下九流的官奴之印。
热情在一瞬间冷却,她推开他,将他推离了自己,随即飞速的合上自己的衣襟,走下床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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