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客厅滑跪的同时,苏世长抵达安州。
府衙。
“这是下官与王左丞前不久查出来的信息。”于永宁将那份写满受贿官员名单的纸张交给苏世长。
苏世长听见王左丞,心里立即了然,皇帝陛下果然早已派人前来调查,自己这批人只是作为掩饰而已,或者说,是一个即将结束的信号。他此前也有些奇怪,如要彻查,应当是悄无声息才对,陛下怎么会在朝会上大发怒火,引人瞩目呢。
果然,自己是诱饵。
想到这里,他苦笑着点点头,接过名单细细查看。这一看,他差点没把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吐出来。好家伙,这涉及的官员,足足有几十人,不少人甚至还是一州刺史,长史等等。
难怪于永宁会这么干脆的拿出来,而不自己去捉拿,这纯纯的得罪人的活儿,没朝廷背书,谁敢做?
“于使君真是辛苦了,王左丞也辛苦了。”
“不敢。”于永宁抱拳,而后叹道:“其实我也有过,此事之前我便有所察觉,但是一时并不敢妄动,生怕打草惊蛇,不能将这些奸佞一网打尽,只能悄悄上疏陛下。好在,圣人圣明烛照,否则我也只是引而不发而已。”
“使君做得是对的。”苏世长道:“此案涉及如此之多的官员衙吏,若是轻举妄动,只怕是会后患无穷。”
于永宁道:“下官的意思是,不妨将计就计。”
“请细说。”
“是。”于永宁缓缓道:“在我看来,此案涉及官员人数如此之多,朝廷中枢,只怕也有人参与,现在苏尚书已至安州,那些犯案的官员只怕也已经收到消息,惶惶不可终日,想尽办法隐藏自己所犯之事。故而,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在安州,将周围数十州的刺史,长史等要员,全部召集过来。对外的说法,就是朝廷要彻查底下商贾大族不法之事。如此,才能有机会将他们全部控制住,进而一网打尽。”
苏世长摸摸胡须,说道:“倒也是个法子,可那些犯案的大族该交给谁呢?”
“苏尚书放心,王左丞已经去办理了。”
“嗯。”苏世长微微偏头,问道:“尉迟将军以为呢?”
“某以为不错。”尉迟恭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尉迟将军?
于永宁先是一怔,而后脸色一变。紧跟着,他便看见人形怪兽尉迟恭大大咧咧的走进来。
“吴国公?”
“不是我,你以为是谁?”尉迟恭笑嘻嘻的反问一句。
于永宁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尉迟恭来了,皇帝这是要杀人?
于永宁并不傻,尉迟恭是军中一大山头,皇帝的绝对死忠,爪牙鹰犬,对方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皇帝这次就是要杀人,而且要杀很多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冷汗涔涔,若非他没有受贿,只怕王珪不会主动联系自己,而是等着看自己被尉迟恭抓起来。…
“你在害怕?”尉迟恭走过去,坐下,笑吟吟的看着于永宁。只是这份笑容,落在于永宁眼里,却是格外的狰狞血腥。他似乎看见无数江南大族被夷为平地的光景。
“呵呵。”他干笑一声,说道:“看见尉迟将军,我心里就有底了。”
“你最好是这么想的,小东西。”尉迟恭咧嘴一笑,狞笑道:“这一路上过来,于刺史知道某抓了多少贼寇吗?”
“多少?”
“不多,七百三十一人而已。”尉迟恭吐出一个让于永宁头晕目眩的数字。
乍一看,人数好像确实不多,但是要搞清楚,现在可是太平盛世啊。盛世之下,还有上百贼寇,这岂不是说自己这个安州刺史有眼无珠,不能治理地方吗?
“下官有罪。”他哆哆嗦嗦的说。
害怕,真的害怕。
别看他出身关陇,但是他一样害怕。现在的关陇人根本无法和皇帝顶牛。隋末天下大乱,为了扶持李家上位,关陇人已经耗空元气支持,他们没有底气再敢和皇帝作对。
何况,他们哪儿来的实力和皇帝作对啊!
皇帝打压关陇人,他们不知道吗?
不,他们什么都知道,可是他们有苦说不出啊。
今上和隋炀帝完全不同,隋炀帝是不把百姓当人,不把关陇人当人,最终引起天下大乱,百姓造反,这才给了关陇人造反,改立乾坤的机会。
可是今上呢,他处处善待百姓,不说其他地方,就是关陇人的大本营,关中,但凡关中百姓,现在谁不念着皇帝的好,他们为什么要造反啊!
没有百姓造反,他们只能孤身造反,可是要知道,当今皇帝横扫八荒六合,突厥、吐谷浑、高句丽等等,不知道多少人死在皇帝手底下。大唐百战之军,谁不效忠皇帝。帝国将帅,无不为皇帝赴死。在这种情况下,造反就是把头伸出去送给皇帝砍。
拉拢朝臣?
做梦吧!
于永宁非常清楚,皇帝用各种货牌,在关中,在山东,在南方等地,拉拢了不同的世家。可以明明白白的说,现在各地世家内部就不是一条心,裂开的不能再裂。
至于结好武将?
做梦都不敢想。
皇帝手底下的肱骨武将们,谁不是皇帝肱骨,谁手中没有一两块货牌,他们现在是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谁脑子撞墙了,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跟着你造反?
更关键的是,皇帝也没学习隋炀帝,一心想把关陇人弄死,而是学习杨坚,长年累月软刀子割肉,抓住机会就打压,完全不想着一棒子打死。在这种情况下,在关陇家族内部本就分裂的情况下,谁也不愿意出头送死。
尉迟恭摆摆手,“放心,这些人也不全是安州境内的贼寇,你这儿也就几十人而已,好好配合查案,你有机会得到陛下谅解。”
“是,下官明白。”于永宁抿唇,压下心中紧张。
不紧张真不行,贞观皇帝把帝国控制的太死,现在不是少了关陇人就不行,反而是嫌弃关陇人多余!
他早就听说,中原一带州县自从开始铺设水泥路,普及摊丁入亩之后,当地百姓纷纷自发学习关中百姓,将皇帝视做在世圣人,这还能怎么玩?
用异族奴隶代替百姓服劳役,铺路架桥,开通河渠,无偿传授百姓农耕技术,普及水车,木制脱粒机,普及早晚稻等等,早已将百姓养的温饱,令民心无不向唐。
如此,便已经让天下安稳。
而交通的通畅,又令得商贸繁荣,盐税,商税等税赋暴增,再加上对外贸易,又让朝廷丰足无比,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民心有民心,世家拿什么和朝廷对抗?
更别说,北边那些个商贾,个个享受着水泥路的便利,早已将皇帝看成活祖宗。
士农工商,除却士,皇帝尽得农工商支持。便是士族本身,不少人也是唯皇帝马首是瞻。因为,那些人跟着皇帝混的早,现在早已身价暴涨数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