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两个的争吵声越来越小,但是依旧没停止。
我没有再去劝,我觉得这样的争吵算是正常的,两人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把心里的怨气腾空,再见还是兄弟。
我让他们两个吵,我自己进了四合院。
这个时候死者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准备放进棺材里。
我走过去,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我的第一直觉,就是有个陌生人闯进来了。
刚才都没有这个感觉,我们三个刚刚都站在四合院的大门外,来的这个人不是从大门进来的。
“嘿!你在找什么?”
一个脆脆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身一看,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波波头,眼睛很明亮。
“我没找啥……”我说,“你是?”
女孩捂着嘴巴一笑,丝毫没有一点悲痛的样子:“我叫易安,是这个家的主人,你还敢问我是谁?”
“易安?”
女孩赶紧点点头:“是的!你是不是听扬哥哥说过我?”
易安的眼里全是欣喜和期待,我都不忍心说出那句话,我想说我从没有听易扬说过她的名字。
别说她,我就连易扬有两个堂叔的事情都不知道。
“扬哥哥是怎么说我的?”
我无心和易安说话,易安走得很近,我这才发现易安带着一种不健康的面色,而且她的身上有一股浓重的味道。
那是医院里才有的味道,易安一定是一个医院里的常住病号。
我虽然不想和她说话,但是却不忍心把这么个小女孩的欣喜给灭了。
我想了想,说道:“对呀,你扬哥哥说你是一个善良又听话的乖孩子。”
实在是想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她这么小,生着病,乍一看是肤白貌美,其实全都是病态,而且她走近以后我才发现,她的波波头是假发。
这个女孩是光头。医院的常住病号,光头,她应该是得了白血病。
“扬哥哥真的这么说吗?”易安的眼里闪烁着无数的小星星,“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林浩。易安,我还有事,你身体不好,你回房间去。”
没想到我的话顿时就惹祸了。
她的眼泪就跟挂在眼皮上一样,随时一捏就能哭出来,她顿时就成了梨花带雨的样子:“你说我身体不好?我明明这么好……医生都让我出院了,你说我身体不好……”
我手慌脚乱的,这么深的夜,我把一个女孩子弄哭了,别人还以为我欺负她。
我赶紧道歉:“易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小心说漏嘴了,我不是故意的……”
幸好四合院里的人都没有空理会我,这个时候在给易远洋入殓,入殓的时候我们外人也是不能近前,不过入殓的时候燃放了足足几分钟的鞭炮,刚好把易安的哭声掩盖住了。
易安害怕鞭炮声,我把她送进侧房,易安吓得躲在窗帘后面捂着耳朵。
比起我之前认为的瓷娃娃康桥,易安更像是一个瓷娃娃,在窗帘后她的假发掉了,我看见了她光光的脑袋,脑袋上一点头发都没有,触目惊心。
“你是扬哥哥请来给小伯超度的吗?”
“你也懂超度?”我帮易安把假发捡起来戴上,瞬间她又成了一个可爱的波波头女生。
“我今年十四岁,我在医院呆了六年,我什么都听说过,什么都见过。人啊鬼啊,我知道超度,我还能看见人家看不见的东西……”
我看着她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她能看见鬼吗?
可是那双眼睛那样那么明亮,充满了生机,里面就像装了两个小太阳。
这样的眼睛是不会看见脏东西的,因为它本身就是阳光,脏东西看见了会主动避让三分。
所以我理解成是一个在病房里呆腻了的小女孩,对于未知世界的一种想象。
外面鞭炮声停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硝烟味,那个奇怪的陌生人味道被鞭炮的味道给掩盖了。
灵堂里传来了一阵哭声,易远洋入殓了,他的老婆在哭,我想过去看看,接下来就该我们去守灵了。
“小哥哥,我真的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易安拉着我的衣角,不让我出门的样子,焦急的说道,“我昨天晚上就看见小伯回来了。”
“哦?他昨天就回来了?”
“是啊。我昨天晚上睡不着,就在二楼的阁楼里吹吹风。到半夜的时候我听见大门在响,我悄悄的一看,原来是小伯回来了。”
“然后呢?”我感觉易安没有撒谎。
“小伯是一个人回来的。他一边走一边在大口的喘气,身上到处都是血!”
我一惊,这跟易帆说的差不多。
“然后呢,易安,你去看没有……”
“我不敢去。”易安的眼睛里升起了惊恐的神色,“因为小伯身上有一个东西。”
“是什么东西?”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就缠在小伯的脖子上。”
又是脖子!
易远洋的脖子上,到底有没有伤口?
“易安,那你觉得昨晚回来的小伯,是人还是个鬼?”
“他是……”
易安忽地就把嘴巴闭上,眼睛直直的看着门口。
门口站着易远志。
“安安。”易远志严肃的说道,“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咋不睡觉?”
“我……”易安吓得不停搅动着手指。
“她害怕鞭炮响,所以进来躲躲。”我替易安解围,“好了易安,暂时不会燃放鞭炮,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对,安安,回去和姨娘休息。”易远志说,“明天让姨娘带你去她家,等葬礼过了,你再回来。”
易安眼里闪烁着眼泪,从我身边怯生生的走过,忽然就绕到了我的背后,小声说:“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你们再也不要支配我的生活了,我要自己好好活……”
易远志好说歹说,易安都不松口,最后还是易远志做了让步,说不送她去姨娘那里,易安才答应回去睡觉。
易远志没有跟去,而是留在这里,好像是有话给我说。
等易安的身影消失,易远志小声对我说:“小兄弟……”
我赶紧说道:“大叔,我是易扬的徒弟,你别这么称呼我,受不起啊。”
“那就叫你小侄子吧。”易远志说,“刚才那是我女儿。有一半的人生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她十四岁了,可能——永远都不会十五岁。”
易远志哽咽着,我赶紧安慰:“大叔,看起来易安没问题。”
“医生都让我们把她接回来了……就是这两天的事……”易远志泣不成声,“这个四合院,要接着办两台葬礼。”
我没再说什么,因为那个陌生人的气息又来了。
我想出去看看,于是借口给易远志说,我要去灵堂帮忙。
“等等!小侄子,有件事我求你帮个忙。”
“大叔你说。”
“我们要忙于远洋的葬礼,顾不上照顾安安。如果你在任何地方碰见她,她要说什么,你都相信她,她这阵子老说自己见鬼,老说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唉……你别怀疑她就是了。”
“好。”
“还有——她刚才是不是给你说,昨晚看见远洋了?”
我点点头。
“哎呀!你千万别说出去让远洋的家人伤心,怎么可能呢?远洋昨天还在外地谈生意,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我看易远志很紧张,这件事值得这么紧张吗?
如果易安真的没有几天可活,真的是胡乱语,家里人不但不会怪罪她,还会怜惜她,给她鼓励和安慰。
那么易远志在担心什么呢?
难道昨天晚上易远洋真的回来过?易安看见的那个人,不是鬼是人。
那易远洋的脖子上是什么东西?
那股陌生人的气息越来越浓,就像在门外一样。
我答应着易远志的话,易远志却还不放心的反复叮嘱了几次,让我一定不要把易安说的话,说给易扬听。
我很想问问为什么,如果是小孩子的诳语,我相信易扬不会介意的。而且易安说起扬哥哥的神色,那是非常欢喜的。
不过我没问,因为我感觉到外面那个陌生的气息在游动,好像要离开四合院。
我走出去,灵堂外已经高高的挂着白灯笼,哀乐声响了起来。
易远志和易远方在四合院里大声的商量,说他们邀请的做法事的人,明天才会到,今晚就先放着哀乐。
“请的法师是哪儿的?”易远方在问。
“那是凤舞县一流的法师。”易远志说着,目光不知道怎么就落到了我的身上,他的眼神里,意犹未尽。
易扬叫我不要怀疑他的两个堂叔,但是易远志给我的感觉太怪了,我不得不怀疑。
走进灵堂,易扬和易帆披麻戴孝在守灵,两人脸上的神色平缓了些,没有争吵过的迹象,都很悲痛的在烧纸钱,我听易扬说,暂时三天没有下葬的日期,所以两个堂叔家的儿女,就先不来守灵,换明晚来守。
所以灵堂里暂时就只有我们三个人,风子玄会在天亮之后赶来。
我当然明白易扬的意思,风子玄的鼻子灵,能发现不少问题。
守灵到半夜,外面的人基本都散了。
我们三个不约而同的站起来,都想去看看易远洋的脖子上,到底有没有伤口,或者是别的什么异常。
可是我们走近棺材时,令我们不解而气愤的一幕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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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妻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