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阁门口凭空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他书生打扮,腰悬长剑,手摇折扇,不紧不慢。走走停停,仿若流连路过的天仙美人,却从未驻足,只是冲着她们频频一笑,就惹得那些本就风骚的女子更加趋之若鹜,恨不得把他拽进房间里去。
可她们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儒雅俊美的公子是多么的心狠手辣,因为就在刚刚,他一刀砍下了李记刀铺老板的头颅!
“凌风云”看起来对这烟柳阁很是熟悉,往二楼的雅房走去,那里的人愈发稀少起来。慢慢地四间雅阁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上面各自挂着春夏秋冬的牌子。
“冬”阁里几个仆人正在卖力地清扫着垃圾,里面一片狼藉,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一股夹杂着酸臭味的酒气朝着门口铺面而来,熏地“凌云风”忍不住捏起了鼻子。
这里面仿佛刚刚有无数只母猪在里面争食,才会发出如此的恶臭。
原本优雅从容的他忍不住加快脚步像逃一般地离开了,在“春”字号门前停了下来。
未敲门,就直接推开了那扇红木制的门。
“谁!”正在喝酒的公子醉眼朦胧地回过头,只看见一个白衣男子将自己房间的大门关上了。
原本站在房间里的数名侍卫纷纷拔出手里的长剑,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的“凌云风”。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二皇子想要知道什么,又想要得到什么。”“凌云风”挑一挑眉,轻轻一笑。
他笑地很邪,还知道自己的身份,以至于燕瑾琪的酒被惊醒了大半。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他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嗓音里却带着莫名的恐惧和害怕。
他以为是天机阁的人来找自己算账了,本就微醺的脸上更加红艳了,像涂抹了腮红的女子一样。
“二皇子不用惊慌,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罗刹堂本部的位置而已。”“凌云风”继续说道,不顾燕瑾琪的同意,就拉开了他面前的椅子坐下。
四名侍卫将他团团围在中间,如临大敌。他们之所以没有直接冲上前去制住他,并不是因为燕瑾琪没有下令。
而是他们知道,眼前的白衣男子极不寻常,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你怎么知道我在寻找罗刹堂的位置?天机阁告诉你们的?”燕瑾琪面色铁青,他以为自己寻找罗刹堂一事已经人尽皆知,要是现在被罗刹堂那群杀手知道他岂不是就危险了。
他的身边只有四名侍卫,而且实力不足下仙!
“不是天机阁告诉我的,只是我们也和天机阁一样,在江湖中的每一个地方都遍布眼线。”“凌云风”笑着,一双柳叶眉细而长,显得几竟有些妖娆。
“你们?”燕瑾琪愈发不解,眉毛拧成了一个结。
“没错,我介绍一下自己。”“凌云风”顿了顿,似乎想勾起燕瑾琪的兴致。
“罗刹堂,噬魂五子,白若离。”“凌云风”眉毛挑了挑,像是在戏耍他。
“罗刹堂!”燕瑾琪猛然一震,再这一惊之下,他的酒劲完全醒了,不仅仅是醒了,甚至吓地面色煞白。
他身边的四名侍卫更是如临大敌,燕瑾瑜没有听过他的名号,但这些侍卫自然知道。
罗刹堂四护法之下,还有以噬魂五公子指称的金玉蜂,蓝骨蝶,白若黎,紫衣侯,红顶鹤。
其中紫衣侯,红顶鹤,白若黎都是金仙实力,其余皆是金仙巅峰。
如果他真的想出手,他们五个人恐怕早就是五具死尸了。
但是燕瑾琪不知道,他以为白若黎是来杀他的,吓得屁股下的椅子都哆嗦起来,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快,快,快!拦住他,拦住他!”他惊慌失措地喊道。
四名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动手。
“我说了,你不用惊慌,我今天不是来杀你的。”白若黎看着胆战心惊的燕瑾琪,仰天哈哈哈大笑。
眼角都快笑出眼泪来了,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皇子此刻这副胆小如鼠的样子,确实好笑。
“相反,我今天是来告诉你罗刹堂的位置。”白若黎终于不笑了。
“什么?告诉我罗刹堂的位置?”燕瑾琪心里又是一惊,他在听到白若黎不是来杀他的时候就已经坐回了原位。
“堂主有请,想和二皇子谈点事。”
燕瑾琪双眉惯性地微蹙起来,当初是罗刹堂自行终止了他们间的交易,现在回来找他,肯定没有好事情发生。
“谈什么?我们之间的交易不是早就结束了吗?”因此他冷冷地回应道,显得耿耿于怀。
“并没有结束,只是暂时终止而已。”面对燕瑾琪的冷嘲热讽,白若黎只是微微一笑。
“我们的堂主自有计划,燕瑾瑜已经在天山派拜师了,怕是很难在动得了他。”
“废话,等他学成归来,父王一定会将皇位传给他,都是你们没在路上就将他干掉!”燕瑾琪越说越气,忍不住端起桌上的解酒茶一饮而尽。
“那倒不一定,如果我们愿意捧你上皇位呢?如果我们也能助你成为金仙乃至玄仙呢?”白若黎循循善诱,他开的砝码很大,成为金仙玄仙,是多少普通人和修仙者都梦寐以求的事。
燕瑾琪怎能不心动呢?不过他还是犹豫了,缓缓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那也没用,大哥是天山派学成归来,是名门正派,就算我的修为比他高又如何,父王还是会将皇位传给他。”燕瑾琪沮丧地说。
确实,在名声显赫的天山派面前,罗刹堂只是一个隐藏在暗处偷鸡摸狗地干着见不得人事的小门派而已,燕玉山自然还是会让燕瑾瑜继承皇位。
白若黎没有急着回答,只是用指尖轻点着桌面,斜眼望向那四名侍卫。
“但讲无妨,他们都是我的心腹,绝不会出卖我。”燕瑾琪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挥了挥手。
“如果你的父王不久就死了,甚至没能等到大皇子学成归来呢?” 白若黎不急不慢地说着。
“怎么可能,太医说依我父王的身体,再活个三十年都没有问题,怎么……”燕瑾琪刚想反驳,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吓得他虎躯一震。
四名侍卫也听得哆嗦起来,手里的佩剑都颤抖了。
“你的意思是……”燕瑾琪试探地问道。
“没错,就是你想的意思。”白若黎洞穿了燕瑾琪心中所想,缓缓地点了点头。
燕瑾琪沉默了,斜眼望向一边的护卫,他们的目光躲闪着,显得尤为害怕。
那可是皇上,杀害皇上可是大逆不道的罪名,燕瑾琪万万没有想到,白若黎竟然敢在光天华日之下说这种话。
可是燕玉山向来没有疾病,想让他死谈何容易,要是一不留神让别人发现是他干的,岂不是又落得个弑父篡权的罪名?
“你放心,所有的一切我们都会帮你办好,你不用担心。”白若黎安慰燕瑾琪,给他吃了一粒定心丸。
“代价是什么?”燕瑾琪犹豫了一阵,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为了皇位他可以派杀手去刺杀自己的亲生哥哥,那么再死一个父亲,又有什么不可呢?
他在心底暗暗下定了决心。
“代价很小,你付得起,等到了罗刹堂你就知道了,我们只是想在朝中培养一个人好和天山派分庭对抗而已,自然不会难为你。”白若黎话里有话,他暗示着天山派在扶持燕瑾瑜,燕瑾琪想要在这场争斗中取得胜利,就必须和罗刹堂合作,否则就只能一辈子被燕瑾瑜踩在脚下。
这么一来倒使得燕瑾琪骑虎难下,没有退路了。
“罗刹堂的位置在哪里?”他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低迷。
“谪仙城,黑罗坊。”白若黎早已经猜到他会同意,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的笑。
“好,我,会去的。”燕瑾琪故意将我字咬得格外重。
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白若黎已经知晓了他的意思,雅间内闪过一道白影,四名侍卫的人头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这件事,就是贴身侍卫也不能知道。燕瑾琪打开了“春”房的门,昂首阔步地迈了出去。
他的身后,白若黎目送着他离去,然后挥了挥衣袖,就将地上的血渍和尸体给处理干净了。
白若黎沿着来时的路风度翩翩地走着,很快就来到了门口。
现在堂主交代的事干完了,倒也觉得无事一身轻,该放松放松了。
他活动了活动筋骨,将用来故作风雅的折扇抛给了身后趋之若鹜的姑娘。
“喂,你谁啊,大白天的别睡在马路上,赶紧滚开!”大街上突然有人吵了起来。
正打算大快朵颐好好享受一番红尘的白若黎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衣着邋遢的道士从地上站了起来,打了一个深远悠长的哈欠,然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倒也没有理那个把他从地上喊起来的汉子,迈着趔趄的步伐离开了。
“李宗盛?”白若黎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不知道为何蜀山的弟子会出现在了这个地方,难道蜀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意向吗?
“公子,来陪奴家喝一杯嘛!”
“是啊,是啊,你就和妹妹们进去再喝一杯嘛,让我们好好服侍服侍公子。”一个长相小巧的青衣少女小鸟依人地趴在了白若黎的怀里,睁着我见犹怜的大眼睛,轻呢地冲白若黎撒着娇。
可是白若黎没有打理她们,只是将他一推便离开了,偷偷地跟在了李宗盛的身后。
“什么人啊,真是!”那个青衣女子被推地差点摔倒,骂骂咧咧起来。
“谁知道呢?今天的奇葩还真是多,走,我们回去招呼客人去。”她的身边,一个丰乳肥 臀的女子扭着屁股朝着烟柳阁内走去。
烟柳阁,“夏”阁之内。
带着斗笠的粉衣女子自始至终坐在椅子上,她的身边候着一位穿着白裙的侍女。
刚刚白若黎自以为隐蔽的交谈全被她们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身上或许带了能够防止窃听的宝物,可是天机阁是谁,江湖中没有哪个门派比他们更精通于情报。
就连罗刹堂都远远比不上,这也正是白若黎疏忽的一点,他实在是忽略了天机阁的恐怖之处。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穿着白裙的侍女黛眉微拧,小声去问正在思考的姬幽。
“这件事想必阁主不会管的。”藏在白纱下的姬幽也蹙着眉,
她知道这件事很重大,关系到整个大夏王朝,甚至关系到整个人间界,可是依她对阁主的了解,他绝不会管这种事。
“不管怎么样,芷儿,你先回去汇报阁主吧!”姬幽想了想,还是决定让身边的丫头先回天机阁向阁主禀告。
“啊!小姐,你不回去吗?”芷儿瞪大了眼珠子,一双玛瑙似乌黑透亮的眼睛让她显得清恬而可爱。
“我还有点别的事情……”姬幽欲言又止。
“哦!我明白了,是刚才的那位公子是吧?”芷儿顿时一脸坏笑,一双眼睛如月牙一样弯弯的。
“好啦,你个小滑头,别问那么多,快回去!”姬幽的脸涨的通红,红馥馥的脸蛋儿如一朵盛开的牡丹,散发着芳香的气息。
“哎哟,姬幽姐姐脸红了,我透着白纱都看见你脸红了!”芷儿嬉笑起来,指着姬幽的脸掩嘴轻笑着。
“你再这样,我可要发火了!”姬幽插着双玉手站了起来,假意怒气冲冲地瞪着芷儿。
“好啦,我走啦,姬幽姐姐要加油哦!”芷儿吐了吐舌头,赶忙推开大门出去了。
只留下姬幽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她坐了有那么一会儿,回想起了李宗盛那醉酒后熟悉的面孔,忍不住轻笑起来。
姬幽从衣袖中掏出五千两的银票,压在了酒壶之下,虽然花清楼说要请客,但是天机阁从不欠人情,因为没有人能够背负地起他们的这份人情!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粉烟,掠了出去,“夏”阁内又恢复了往日的空荡。
海空棠其实是一条路,是一条从天都城西城通往北城的小巷,却很少会有人来往。
第一是因为它的偏僻,从这里走,要绕上一炷香的路程。二是因为这条小巷遍地是海棠树交错缠绵着,稍有不慎就会在里面迷路。
若是在海棠花中迷了路,可不是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出来的,所以平日里百姓们几乎不会选择走这条路。
可是李宗盛偏偏就选了这条路,他反正孑然一身,有的是时间。
于是迈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步伐在泥泞的小路上蹒跚走着,时不时还停下来,摸一摸路边的野草,采一采树上的海棠花。
白若黎也跟在后面,藏在满巷的海棠花中,远远地看着,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传说蜀山李宗盛十二年前乃是金榜第一名,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何落魄衰颓了。
时至今日,他在金榜之上只能屈居最末流的层次,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
因此白若黎也很好奇,他很想知道这李宗盛和当年究竟相差了多少。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既然来了,何不现身呢?”李宗盛漫不经心地望着手里的一株海棠花,慢悠悠地说道。
正在思索着的白若黎听到花海中传来的声音,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在这条巷子中还有别的人吗?
“别看了,我说的就是你!”李宗盛将花放在鼻尖,轻嗅着,仿佛沉醉在这花香中了。
“呵,看来十二年前的金榜第一人果然名不虚传啊!”白若黎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也不再躲藏,从海棠花后走了出来。
李宗盛转过身来,望着面前的白若黎,眨巴了两下眼睛。
“我说老哥,你是金仙,我是金仙巅峰,你身上又没隐藏实力的法宝,我要是这还感受不到岂不是太蠢了吗?”李宗盛认真地看着白若黎,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他不说白若黎都快忘记了,这李宗盛的修为本就在自己之上,一时间他竟然无言以对。
“我说老哥,你是谁啊,偷偷摸摸跟着我这么久,肯定不怀好意吧!”李宗盛漫不经心地看起手里的花朵来,似乎丝毫没有将白若黎放在眼中。
“罗刹堂,白若黎。”白若黎暗自皱眉,将自己的名字报了一遍。
“罗刹堂我倒是听说过,但是白若黎这个名字……”李宗盛歪着脑袋,像是在脑海里搜寻这个名字。
“是噬魂五公子。”白若黎心中有些怒意,但并不明显。
“对对对,是吃货五个儿子。”李宗盛似乎想起来了,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你故意的是吗!”白若黎听到李宗盛讥讽的话语,浑身的真气爆发出来。
“哎哎,不要动那么大的火气嘛,很伤身体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啦。”李宗盛无辜地眨了眨眼,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屁股。
“我只是有意的啦!”他补充了一句,还冲白若黎做了个鬼脸。
“你!”白若黎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他用力地呼吸着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听传闻说你现在的修为和当年相比已经相差甚远,十年来更是未曾再出过一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的嘴角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容。
“干……干嘛,你想对人家干什么!”李宗盛双手抱起,捂住自己的胸脯,样子娇滴滴的像是要被人家强暴的小女子。
只是他越害怕,白若黎就越是高兴。他害怕就证明传言是真的,今日他倒要试一试这李宗盛的实力,试一试他和当年的巅峰到底差了多少!
不顾李宗盛的喊声,他身边的海棠花像是长了腿一样,竟然开始兀自移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