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十六听兰子义的语气柔和,话调缓慢,心里觉得或许兰子义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于是他抬头想要偷看兰子义,兰子义见朱十六抬头便动动手指示意他站起来。朱十六看不出兰子义还有什么怒色,便也跟着兰子义的手势立起身来。
虽然朱十六站了起来,但他还是没有放心下去,他都不敢去拍自己裤子上的泥土,只为待会万一势头不对时好再接着跪下。兰子义看着一旁落魄不堪的朱十六,扬起嘴角笑道:
“十六兄弟,昨天见你时你可是慷慨激昂,今天怎么就这样落魄了?”
朱十六搓着两只手佝偻的站在兰子义面前说道:
“那当然是因为昨日未曾见识侯爷你的神威,今天才知道侯爷为何叫侯爷。”
兰子义从鼻孔里冷哼出一声来,他见朱十六说得如此谄媚,知道他没胆子再跳,就算他有胆子再掀风浪他也没那实力。兰子义道:
“十六哥,你怎么就不听我说话呢,不用这么见外的。”
说罢兰子义对身后的伙计们说道:
“来人,带十六哥下去喝口水吃点东西,瞧着给累的。”
然后兰子义也不等朱十六同意便示意马场伙计将人强行“请”下去。兰子义这么着急支走朱十六自然是因为已经杀够了他的闻风,但更重要的是兰子义已经感觉到了远处马蹄践踏的震动,他要早点支开朱十六,免得他多看。
果然,在朱十六被押下不久之后桃逐虎与桃逐鹿便带领着弟兄们从大路那头赶来,看见兰子义已经下马相迎,桃逐虎与桃逐鹿都不待马停住便飞身下马,兄弟两人几乎是跳到兰子义面前,他二人抱拳说道:
“少爷!我们回来了。”
兰子义打量了一番自家两位哥哥,连同后面跟来的其他骑手也都一并看了,按照之前安排,这些出去打秋草的将士们早已藏好了干净衣物,在回程过程中他们都换上新衣免得露出马脚。将士们都是老兵,得到军令完成的都很好,他们除了汗出得多一点外,身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血迹伤痕。但人想要掩盖血迹,换身衣服擦一擦脸就行,马匹可是需要清洗的,虽然桃逐虎他们这次出击没有大开杀戒,但还是又不少人亡命刀下,兰子义就看到好几匹马上染着血迹。
兰子义赶忙示意后面其他待命的马场伙计把桃逐虎他们一行人引到营里去,桃逐兔刚去不久,路上还全是跑来避难的陈五营中百姓,人多眼杂万一看到可就不好。
安排了弟兄们去向后兰子义便问桃家兄弟道:
“事情还顺利吗?”
桃逐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哈哈笑道:
“比切菜还简单。”
兰子义问:
“你们没有滥杀无辜吧?”
桃逐虎道:
“少爷放心,我和二郎约束的紧,老弟兄们都懂行,只杀那些敢反抗的,跑路的都只是敲打一二,平头百姓我们压根没动。”
兰子义闻言看了看大路那边正在收拢的百姓,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又问道:
“咱的人没有受伤的吧?”
桃逐鹿道:
“一人小腿被隔开条三寸长的口子,有六人被棍棒敲打到身体,还有一人动的太猛抽了筋,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损失了。”
兰子义点头道:
“金疮药我这都备好了,就等着这些老伙计们回来上药休息。”
接着兰子义降低了几度音量,对着桃家兄弟问道:
“两位哥哥去营中,有没有遇到别的什么事情?不是说有人已经提前潜入陈五那边去了吗?”
桃逐鹿闻言答道:
“有三个妖贼在陈五那里,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在自己火拼,陈五被妖贼杀掉,妖贼又被我就地正法。”
说着桃逐鹿便把刚才发生在妖贼营地里的事情详尽的和兰子义说了一遍,说完桃逐鹿还总结道:
“我觉得那个妖贼对少爷的用处大于害处,于是我便自己做主把他灭了。”
兰子义一边听一边点头,桃逐鹿说完后兰子义笑道:
“大哥忠厚,二哥机敏,都是我的好兄长,你们做得甚合我意。这里暂时我来顶着,不需两位哥哥操劳,哥哥们已经忙了一天一夜,你们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吧。”
桃家兄弟自然不肯离开兰子义,但架不住兰子义使劲劝,而且两兄弟本来也就累的够呛,最后也就没再坚持,各自回营里休息去了。
兰子义带着伙计们装模作样的又在路上巡视许久,等到那边桃逐兔连同着台城卫将百姓们安置妥当后兰子义也带着弟兄们回去休息。次日天亮后兰子义便安排人手前去前去协助桃逐兔重新安排百姓,那些之前跟随陈五起事的百家会成员全都被兰子义他们送给了台城卫抓回去审问。
接下来的两天里兰子义就一直住在营中,信息如同雪片一般不停的飞到兰子义这里,首先周围乡村的百姓们不停的向兰子义这边营地里涌来,这是兰子义想要的,其次是京城那边台城卫的消息,据王百户通报,千户大人还是带着人马在吴兴“养病”,并没有要来余杭的意思,再次则是盯梢季家的事情,前门有兰子义亲自堵着,自然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至于其他地方也有台城卫盯防,并未发现季知年从府里逃出来,海上、港口也没有季知年的身影。总的来讲情况对兰子义还算有利,唯一让他不爽的是跟着百姓一起聚来的除了百姓之外还有其他大户的团练家丁。
这日已是日暮西沉,兰子义招揽的百姓们也即将结束一天的声讨回营休息,兰子义正带着桃逐兔和几个伙计在前面巡视,月山间自然也跟在一旁。月山间一边走一边说道:
“卫侯,每天都有数千百姓来到营中,人多了自然给季家造成的压力大,但是我们的粮食能撑得住吗?虽说现在吃的都是卫侯自家的粮,可卫侯你这样儿卖爷粮不心疼是没法长久的。“
兰子义听着月山间的话,心里也是焦躁。他看着眼前正在举起呐喊的众多百姓,又把目光越过众人看向河对面的季家宅院。这并不是兰子义第一次观察季府的情况,在过去的两天里兰子义无数次的观察过季家和季家团练的情况。但这次却是兰子义第一次发现对面出现了异样,那些守卫季府的团练居然全都无精打采漫不经心的围坐在一起闲聊,仿佛他们对面的百姓们就是空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