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跟周敦颐的谈话是另有所指。
这事情并不像是他说的那样如果郑无邪心血来潮想去炸五角大楼怎么办,而主要还是在指郑无邪在接下来做的事情上可能承担的某些很大的因果,这也许会压垮他,所以周敦颐对我的做法很不赞同。
而我说了,就算是郑无邪做了什么事情,也有我们可以去帮他善后处理。而实际上呢?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在接下来郑无邪会做的事情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刻意的插手其中,因为他已经走入了自己宿命的关键节点,没人能够插手其命运,所以我说所的善后也不过空言。
我们两个人讨论的方向一致都没有变过,周敦颐更加倾向于他的想法,在这个我们还能稍微插上手的时候让郑无邪处于一个绝对‘干净’的世界里,不用做任何事情不用为任何事情负责,这样便能免受那种冥冥中的因果对他的影响,只是这样一来,郑无邪所丧失的东西会有很多,比如自由。周敦颐所说的,便是有了自由之后行为可能带给他坏的影响。
而我的反驳则是,事情反正已经是这样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因为如果真的到了一种被命运完全丢弃的程度,我所了解的郑无邪一定不会妥协,他依然还会继续抗争,哪怕这样的抗争实际上没有半点作用,但是他名无邪,本不信邪。而郑无邪的性情,作为朋友的我们自然也都十分了解,他不是一个甘于安分的人,就算是在静如止水的世界里他也一定会不断折腾起自己的风浪,要让这样的一个人接受周敦颐给他的那种安排,这要比直接杀了他都更加艰难,所以我想这也有可能是郑无邪躲着周敦颐的原因,他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深谈。
我跟周老二用这样一种方式交换了彼此的看法,而周老二最后也不得不承认我观点的正确性,这事情,还真得是让郑无邪自己去折腾,不管最后的结果怎么样,他最起码都是在最后还依然做着他自己,那个叫郑无邪的男人。周敦颐之所以说我疯狂,是因为从客观上来说,这样做是一种对自己的狠,而且是对自己特别的狠。
只是我现在反而有点担心的是,如果郑无邪这厮碰到了大造化,在自己命如纸薄的关头破而后立将自己重新推进命运的洪流里,他又会做什么事情?他跟我的说的话我每每回想起来,都仿佛是在耳边炸响一样,他要证明给自己看,不是命运抛弃了他自己,而是他最终将对命运这个婊子始乱终弃。在那种时候,他会有什么样的选择?难道真的会自己主动把命运抛弃?要是这样那可就有点太疯狂了,我想也许周敦颐说我是个疯子的话,在那个时候我得如数送给郑无邪。随即我便甩甩头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全都丢掉,现在想这些为时过早了,还是祈祷郑无邪那个家伙能顺利的从这个命运的转折点处走回来吧,至于剩下的事情,等之后再解决也不迟。
……
时间在以往的夏季总是度过的无比缓慢,闷热的天气仿佛能把大气实质化然后压在人的心口让人喘不过气来,在这样的天气里人都总是盼望着时间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赶紧把这白天过去就到晚上了不用见太阳了,赶紧把这夏天过去就不用受这份洋罪了。
但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开端的这个夏季,就在很多人依然为这样的天气而觉得烦闷盼望着赶紧把这个夏天送走的时候,这个夏季对我来说走的却快得有些过分了,我甚至还没来得急去捧一本杂集睡在处于阴凉处的躺椅上休息,更没有心情去感叹这季节的闷热跟外头的蝉鸣,这个时节就已经在不经意间与我擦肩而过。它不会停留,因为它明年会再来。
在这最后的空闲时间里,我逼迫着自己不断的紧张起来,不断的研究自己所知道的各种事情,不断的联系自己所掌握的各种本领,不断的跟着父亲在家里的几个小世界中来回奔走,也不断的来往穿梭于郑氏的其它各房,寻找这次能跟我一起走进白玉京里的人。这对于郑氏来说,是一次分裂了几代之后的重新融合,父亲的本意也是如此,既然决定已经做出来了,那就不要再藏着掖着。我原本以为,以二房为首的其他几家会闹出什么别的幺蛾子来给家里找麻烦,但他们家的主事人却出乎预料的沉默,对郑氏重新融合这件事情,既不反对也不支持,这大概也算是默许了吧,也不知道父亲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方式逼迫他们就范的。
在无数人不断铺就的平坦路面下,我就这样不断往来于其它各房,跟年轻一辈的人不断的熟识。有人开始还在排斥,也有人一开始便不断的逢迎,排斥的大概是一时间还转不过这个弯来,而逢迎的,则是这些年过的并不怎么舒心的几家,他们脱离了原本的郑氏之后,便一代代衰弱一代不如一代,到现在勉强能沦为一个华夏的三流势力也够呛。
让我意外的是,有一房的血脉最终放弃自己原本的东西了,他们变得不再跟这个圈子有往来,而是一心一意的融入了世俗的生活中。有人混在官场里,有人处于商海中,也有人在华夏的军队里不断成长最后变为一方诸侯。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优秀的,尤其是在俗世中,也许用出类拔萃来形容也并不过分。其实这些血脉大抵如是,只要愿意一心钻研那些世俗中的东西,或多或少都能取得一番让很多人望其项背的成就,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愿意脱离这个在外人看来特别神秘的圈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