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铖中午吃饭时说了很多事,朝廷的事、各方的形势,他在朝中消息来源比扬州要广得多,而前段时间罗剑一直忙于征战,也没时间去了解这些。
罗剑觉得阮大铖这个人虽然官心极重,在这点上同马士英可有一比,但现阶段还是必须争取的对象,起码在朝廷里有个帮手,不至于整天被人在背后捅了黑枪自己都还不知道。
席上罗剑对阮大铖很是热情,让他有点受宠若惊,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意思,连柳兰都听得非常明白,那就是只要罗剑助他登上辅的位置,他必对大都督肝脑涂地,倾力相报。
席上阮大铖无意中的一句话引起了罗剑的警觉,阮大铖说最近朝中不少大臣府上都有不少人上门拜见,这些人以他在南京的人脉,都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李沾府上他们去得最多。
罗剑没想到清廷这么快就开始从朝廷上对自己下手,这明显是要把自己变成第二个袁崇焕。
满清朝廷这一招确实够狠,自己在朝廷里并无一点根基,倘若被他们给逼得自己与朝廷彻底决裂,扬州必将处于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
想到这些,罗剑觉得扬州的这条战线上工作做得不够好,前段时间军事压力大,只顾着军事情报,现在军事压力小了,这些工作必须马上着手,清廷中也有不少可以争取的对象,象这次长平公主出逃,就是因为他们的帮助,
席间柳兰开口找阮大铖要两个人,却让阮大铖尴尬不已。
柳兰要的两个人是黄宗羲和方以智,两人都是因为在复社诸子写的《留都防乱公揭》上署名而被抓。
这《留都防乱公揭》实际就是明朝版的“大字报”,其目的就是为了阻止阮大铖入朝做官,“大字报”把阮大铖参与魏忠贤阄党一事尽皆公之与众,让阮大铖在南京声名扫地,以前热闹的“石巢园”变得门可罗雀,阮大铖深恨之。
阮大铖当了兵部侍郎后,开始秋后算账,很是抓了一批人,黄宗羲和方以智也在其中。
历史上南京被清兵所占后,二人趁乱逃了出去,现在形势变化了,如果罗剑不去营救他们,说不定就被阮大铖迫害死了,这可是罗剑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让柳兰提出来也是防止阮大铖太过敏感,好不容易在朝廷中有了这么一条线,罗剑可不想轻易失去。
阮大铖尽管很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柳兰,说很快就把他们放了,这才让罗剑心里踏实下来。
吃过午饭罗剑和柳兰回到国公府,本来依罗剑的想法是今天就要赶回扬州,但考虑柳兰太辛苦,这才决定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出回扬州。
下午二人去了史可法府上和陈子龙家去看望了他们的家人,回府时天都快黑了,柳兰有心想去看看城里的成衣店,罗剑怕她去了又想起丽娘的事,找个借口推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刚刚亮,罗剑一行就启程回扬州去了。
马士英这次吃了个大亏,心里郁闷难当,上午就让人把李沾和刘孔昭等人请到府里,想商量如何应对。
“阁部,这罗剑实在是太过狂妄,吾观之其已将朝廷不放眼中,长此以往,朝廷威严不再,恐天下只知扬州而不知朝廷也。”李沾知道马士英召集几人前来的原因,一开始就把火点得旺旺的。
“是啊,现在他又顶个东阁大学士的名头,恐其以后对朝廷说三道四,阁部须早日拿出对策才是。”刘孔昭说道,昨天他被柳兰羞辱太甚,气得一晚上都没睡着觉,就想着如何报复。
“唉,如今朝廷可对付扬州的只是军饷和粮草,只是昨日皇上已经话,吾等也不可做得太过啊,大家都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马士英叹了一口气,他最清楚现在的乱世,拳头硬的才是大爷,谁叫扬州军老打胜仗,朝廷其他军队老打败仗,这让他根本硬气不起来。
“阁部,这扬州的官员恐怕还得朝廷任命吧?如让扬州自行任命,岂不成了国中之国?若此事传扬出去,各地尽皆仿之,朝廷恐怕只能管这南京城了。”李沾又说道。
“要是我说啊,朝廷该任命的照样任命,我就不信朝廷派的官员去了,他罗剑还能把人赶回来不成?”朱国弼在旁边说道。
“那可说不清楚,你们不知道那个罗剑有多跋扈,我可是有切身体会啊。”田仰说着还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仿佛那儿还在疼痛一般。
“嗯,保国公言之有理啊,这官员我们照样派,用不用是他们扬州的事,在这点上,我们占着大义,倒也不必怕他们。”马士英想了一下,觉得这样可一举两得,一来自己该收的银子照收,二来也可让扬州在大义上占不住脚。
“阁部,我觉得还有一个办法,罗剑在扬州还是有一帮人听他的,比如史可法、任民育等人,还有朝廷任命的遵义知府何刚,如今在扬州军中担当什么后勤部长,阁部看能不能把这些人调离扬州,也可断了他的手臂。”李沾不愧是读书人中的出类拔萃的败类,坏主意一个接一个。
“嗯,史可法调之不易,其本为东阁大学士,让其到扬州督师,已为时人所诟病,倘若再调他处,恐皇上也不会同意,其他人倒是可以考虑。”马士英想了一下,觉得此策可行。
“阁部可让吏部尽快行文,让何刚去遵义就职,则扬州军军饷、粮草无人可管,吾等也可借机行事。”田仰赶紧说道。
“只是有一点你们都要记着,那就是扬州兵马你们都不能动,没有了这些兵马,靠谁来守扬州,没了扬州,南京又怎么保得住?”
马士英说这话时,表情很严肃,虽然深恨罗剑不买朝廷的账,又断了他的财路,但作为弘光朝的内阁辅,这点大局观还是有的。
“阁部请放心,这点我等自是明白,只要把黄得功拉过来,有他在扬州镇守,清兵自是不敢南下。”李沾说道。
“依我看,此时局势与去岁又有不同,有扬州军守着,清兵欲再南下已是不能,阁部,能否再派使者去北京去满清谈和?清兵大败之余,也许能谈成也尚未可知呢。”田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
“是啊,如能与满清谈和,则以我江南之富庶,朝廷励精图治,多练强兵,也可如南宋守住这大明半壁江山啊。”李沾一听田仰的话,心中窃喜,这想法正中他的心坎,只是他不敢说出来罢了。
听了两人的话,马士英沉吟半晌,并没有立即回答。
其实马士英心里最是清楚不过,虽然目前扬州军取得几次大的军事上的胜利,但这些胜利都只是局部的,在全国范围内,满清仍是占有极大的优势。
据江西和湖南两省报来的情况,清兵正在这两省加强攻势,这两省可没有扬州军守着,如今清兵仍是攻城掠地,势不可挡。
如果让清兵攻占了江西,再南下福建,则南明朝廷只剩下江浙二省,这可跟南宋没法比了。
马士英有些后悔与罗剑把关系直接搞僵了,如今想要调扬州军去江西增援,却是没法开口了。
想到这里,马士英再也没有了讨论如何对付罗剑的心情,说了几句场面话,也就散了。
罗剑不知道朝廷有一帮人正在算计他,在镇江耽搁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才回到扬州。
到了扬州东门,史可法和一帮将领们正在等着,见罗剑到了,史可法迎上前去,一帮将领却站在原地没动,所谓的监军高起潜竟也跟在后面。
罗剑下了马,沉着脸大步走了过来。
“兴华,事情可曾办妥?”史可法一边走过来,一边问道。
“事情是办妥了,但这种办事方式我很不满意!”罗剑低沉着声音说道,他对众将领上书之事仍是耿耿于怀。
“兴华,你不要怪他们了,这事是我同意的。你对马瑶草知之不深,他就是靠这个起家的,如果不用这个办法,想让他改变主意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史可法走到罗剑身边,小声地说道。
“罗大哥,你着相了!你当是我们在america啊?我们有我们的国情,不同的文化背景决定了那种方式并不适合我们,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才是最关键的。”柳兰走过来笑着说道。
听柳兰说这话,罗剑站在原地呆住了,是用强权先把国家领向强盛,还是走渐进式的民主道路,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他,虽然现在想这些还为时尚早,但罗剑唯恐一开始就把路走偏了,以后再要回头就难了。
“罗大哥,如果你还没想通,不如把小刘和小王都喊回来,大家一起谈一谈,他们两个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都听一听可好?”
柳兰轻声说道,她知道罗剑纠结的原因,这些问题与史可法等人是没法谈的,没有经历过另一个时空里那些年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罗剑的担心。
史可法有点听不懂柳兰的话,呆呆地看着两人。
“宪之兄,走吧,先回去再说。”罗剑喊了一声史可法,几人一起朝着城门走去。
走到黄得功等人旁边时,黄得功带头举手敬了个礼,说道:“欢迎大都督回来,我等违反了大都督命令,自请禁闭一天,请大都督批准!”
罗剑一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笑骂道:“装什么装?都回去吧,事情那么多,一个个想偷懒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