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为了映射他的话,远处传来乌鸦般的叫声,刺耳。
“不知道他们是否遇到琥炎?”
他甩开他的手,往回跑。树没了可以再种,房子烧了可以再建,但有的东西,没了就意味着,不回归。
那是他唯一能回去的地方,毁了坏了破了都是他的家,唯独不能消失。
山中兽很多,除去琥炎,其他呢?会去茅屋吗?
他奋力游走于山间,寻找那藏起来的茅屋,他怕再也找不回那块布,怕遗忘哥哥的痕迹。哥哥消失几年了,这些年他除了弱还是弱,不想这最后一点记忆也被抹去。
快了,就快了。
最终还是被围上了,琥炎露出利齿,步步逼近。
他拔出刀,并不躲避,还不是很多,可以逃脱。他小心的观察着它们,浑身的十之禁像极了血雾,它们也不全是“人头”,也有浑然是毛的,其中两个额头有疤的兽吸引了他,明显是炮烙所致,有人故意为之。
他没有在它们身上停留太久,他还要出去,确认茅屋无事。
虽是火的颜色,却是冰的寒冷,并不只有人有灵魂。无数尖利的冰刃自地而起,形成一个偌大的包围圈,藤蔓既有植物的灵活性,也有兵器的尖利,不断划过他的臂膀。
得亏他一直都是九死一生,面对此景竟也应对自如,却也逃不掉,实力上的差距终究是硬伤。它们虽不及人有智商,绝对的暴力也能拖死人。
这么久了,她来了吗?他追上了吗?
不管是那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好事,他既然来了,就不希望别人介入,这是他的事,别人没资格管。
灵魂,他也不知道第一次握住灵魂是什么时候,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以前在甄香镇,打柴溺水,难以逃脱的窒息,可能在那一瞬间他就应该知道自己的灵魂,知道了,不代表要承认。
更何况是一把破碎的剑。
琥炎的围困让他再度想起当时的情景,窒息,弱。
他收回了小刀,换了把更破的剑,暗红色刀身,锈迹斑斑。
长剑可远攻,可防御,亦可注入十之禁。
咦?怎么出来了?
楚霄霄疑惑的看着四周,还有那些墙,还是那扇门。
木。
他还以为会一直看到结束,这就完了?
没道理他的一生只到这里,赤羽才出来,檀山落痕去哪里了?
许久,那张定格的画消失了,又是孤灯清茶。好久没适应正常的色素,毕竟以顾廷琛的眼睛看到的全是血红。
他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进入下一个房间,然而又怕还有未完的故事。这里又是一个死胡同,除了墙壁上悬挂的马灯,别无他物。
又没有门,无数轮回,真不知道这座城堡有无尽头?
楚霄霄来回循走,确认没有看错,他看见墙上有无数的画,那是陀螺的故事。隐约觉得那盏灯就是这一切的源头,便伸手触摸。
很柔,很暖。
又开始了,却不是红色视线,也没限制。
.
方形的阶台围绕着很多人,而阶台中央只有一人。
“恭喜得子,彼岸花种子一粒!”
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站在方形舞台中央,衣着华丽。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小的缓步走上去,能感觉出,周围的人都在看他,甚至在为,或者他们欢呼。
虽然五官稚嫩,但还是能看出他是檀山落痕,那时他的头发还不是红色,黑色的头发配上小巧的五官竟也玲珑可爱。他接过少年手中的种子。
“谢谢。”
少年摸摸他的头,“去吧。”明明本身也不是很大,非要成熟的安慰别人。
他凝视着他,他始终没有回头,许久,他拿着一块糕点扑进少年怀里,“哥哥,吃饼。”
由于他的莽撞,洒了他一身饼泥,华贵的衣服瞬间降分。
“山儿,不得无礼!”
果然,阶台的下方俨然一个衣着得体、气质不凡的人,如此严厉,定是长辈。
“父亲……”他懊悔的盯着地面,“哥哥,对……”
“没事。”少年弯下腰,“哥哥不饿,你吃吧。”
他猛然抬起头,“啊?”
“山儿,还不快下来!”
“知道了……”小小的他低着头跑了,指尖总有挥之不去的饼泥。
离开后他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紧紧合上门,对着新得来的种子傻笑,因为上面有熟悉的饼香。
门,无声无息的响了。着迷的他竟也没发现屋里多出来的人。
“山儿,今天感觉怎么样?”这是一个和善的女人,无痕的笑如沐春风,她正抚摸着他的头。
他被摸得很舒服,“娘。”想了想母亲大人刚才的问题,“唔……”
“很香。”
“噗嗤!”女人笑出声没有理会他这莫名的修饰,“山儿以后想做什么?”
“山间的野兽。”
“为什么呢?”女人依旧爱抚的看着他,眼睛里都快甜出蜜了。
他想都没想,“有水喝。”
“家里也有水啊。”
“嗯……”他为难的抓头发,“不一样啦,家里的水是家水,山间的水是野水,家水要工具盛,野水不需要。”
“哎呀,娘,你不懂的。”
“是,我不懂。”她没有责怪他,只是脸上多了五味杂陈,“我希望山儿能做自由的人,无拘无束,无忧无虑,无病无灾,无牵无挂。”
“什么是无牵无挂?”他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她。
“无牵无挂的意思是什么都不想,就像山间的野人。”
“好,我发誓,我一定会成为母亲希望的人!”
“傻孩子,快吃吧。”她拿过一盘糕点,他之前拿去了一块。
他想了想,又放下,“今天的哥哥的是谁?”
女人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有点猝不及防,“嗯……他是帮助山儿开启灵魂的人。”
“我喜欢今天的哥哥,他看起来好独特。”
也不知道他所说的独特是气质还是衣着?这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母亲静静的看着孩子。
吃完饭,他被带到一个密室里,密室有叶,有竹,他就站在辉煌烛光中。在这里的不止他,还有早早到来的父亲和几个长辈。他本能的想躲在谁的身后,但接触到父亲冰冷的双眼,也就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
这种环境下,也就他不以为然,“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玄司大人,按照檀山家族的规定,子嗣后代,灵魂未开启之前不予取名。今山儿得你帮助方可灵魂出窍,可否拜托你为他取名?”
父亲低垂着眼帘,不知道想隐藏什么,他想都没想。
“落痕。”
“族长,这恐怕不妥……”男人身后的一人上前说道:“毕竟……”
“毕竟什么?”他连余光都没留给他们,“玄司游历于五部,不属于任何一派,今来我檀山家做客,助小儿开启灵魂,恩重于师,让他给小儿取名有何不妥?”
”那还是你们觉得玄司大人太年轻?”
冰冷的语气凝结了密室的冷,温柔的烛也融不了尴尬的冷。
他们都没有说话,安静的站在他身后,谁也不知道他会再说出什么。许久,才有人开口道:“哈哈哈,落痕好啊,玄司大人英明。”
“说笑了。”
他笑得很自然,一尘不染中又是疲倦。大人们的冷面交锋,他什么也不懂,只想认真的看着这位衣着华丽的哥哥。
“落痕……”女人默念着这两个字,和蔼的笑笑,总是端庄优雅,“落痕无殇,檀山落痕,我在这里替山儿拜谢了。”
“山儿,快谢谢玄司大人。”
他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谢谢哥……玄司大人。”
少年为了方便和他说话,特意蹲下身,“我给落痕取了名字,作为交换,也请落痕给我取名字。”
”这……”
他父亲身后的人正欲说什么,但都被他的气场震慑,
“啊……”他有些疑惑,这突然的变故让他脸色煞白,僵硬的立在原地,“玄……玄……就是,玄。”
“嗯,好,玄在这里谢谢你的名字,玄很喜欢。”
“落……落痕也喜欢哥哥给的名字。”他眨巴着眼睛,“哥哥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会来的。”
这之后,他没有再看到他,身处庭院中他被小心伺候着,想来这是因为他的身份,檀山家族的少主。
他离开檀山家后就去了九阁,那时的九阁还没有酒哥,安安静静的一方宅院。也只是偶尔能看到他,他并不是真正的玄司,而是路过乔装打扮而成,就是不知道为何会开启灵魂?
这天,他在九阁里。
脱去华丽的衣服在此谈笑风生,他站在柜台里接待客人。有一人斜靠在柜台上,这大概是凄清酒馆的第一个客人,他正打趣的看着柜台里的人,“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总不能一直叫你店长吧?”
“我不是店长。”他捣鼓着面前的茶具,“我有名字,玄。”
“你怎么不叫“死”呢?很合适,哈哈哈!”笑完后的他开始正经,“行了,不跟你闹了。今天有人要来,或许是你下一个合作对象。”
“嗯,你可以回去了。”玄毫不犹豫的撵他走。
“太过分了!你不知道,就你这身衣服我找了好久……”
“行行行,我知道你厉害。”玄打断他的话,把泡好的茶递过去,“喝完就回去。”
他好没气的看了他一眼。他容易吗?好不容易弄一身像样点的衣服,就“玄司”这身份容易弄到吗?完了还赶他走?没天理,都不给茶.
他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下次再帮你,算我输。”
玄看着门外的背影无奈的叹气,收拾柜台上一团乱的茶具,“你会是这里的主人。”
远处的少年默默的看着他。玄也不说话,他有足够的耐心。当然,他也有足够的耐心,静静等他收拾。
不久,他完成手中的事,抬起头温和的笑笑,“玄,这是我名字。”
“颜九。”
“九阁,九哥,很合适。”
“谢谢。”
双方对视一眼,皆明白对方的想法,这似乎是达成某种共识。玄指了指柜台,“这里一直没人,希望能有真正的主人。”
颜九没有进去,依旧站在一旁,“我能邀请你去个地方吗?”
“可以。”他想也没想,眼前这位与他差不多大小的少年,脸上哪有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