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围绕柱子而行。他一直渴望脱离银正的交易,可到最后这个没有心的男人只让他叫一声爸爸!如果不是之前去过楚霄霄的世界,他都不知道”爸爸”代表父亲。是的,他还有父亲,最后实现了心之所念,可赢了什么算拥有?
如果人是一本缺了页的书,那他缺的一定是银正和金叶子。
银炽天摘下耳朵上的耳钉,许久以前,他就戴着这片金叶子。他说他叫金叶子,所以送了他一片金叶子。原本以为有叶陪伴,孰能见叶,可现在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分辨。从正常观点看,他的亲生父亲死在他面前,他应该难过;从利益上看,遏制他喉咙的交易主死了,他理应高兴。可无论那种情绪,他都无法做到。
他的经历中,灵界也是个风风雨雨的地方,可到最后,还不是大雾掩盖!
会聚就会散,会散就会聚。
很多时候,散了就散了,因为坏了的东西怎么也聚不回来。他游走于柱子,是因为他想尝试聚散石灰,可最终风不曾吹风自散,人不留人人自去。
雾散开,显出谁的心?
银炽天只觉实现渐渐明了,他没有向后看,触摸缠绕在上的荆棘。这里的花不曾开放,却不曾掉落。他突然停下脚步,柱子上的字吸引了他。
顾廷琛!
他仔细想想,顾廷琛虽然来过这里,但没有刻字的习惯。银炽天分不清它们是新刻上去还是浑然天成,它们看起来自然,仿佛这三个字本应生在上面。
之所以会停留,是因为他知道刻字于石头上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不是祭奠曾经的勇人就是哀悼死者。顾廷琛与灵界并无瓜葛,自他觉得抢四大阵眼以来,观察到的顾廷琛无异不是个温柔善良有责任心的家主,而且他来这里也是大开杀戒,更不可能成为他们的英雄。
荆棘划破他的手,致使他回神。他转念一想,别人的事与他无关,可能刻上他的名字只是因为他能从这里离开。
围绕一圈,回头一看,果然拨雾见人。不大的少年站在雾之前,他神色严肃,但又随意,见他没反应过来的眼神,想来也是等他等到发呆。
别人愿花时间等他绕完,他没理由不等他回神。许久,他才说了句,”逝者安息。”
“伤心也没用,更何况我不伤心。”银炽天开始和他闲聊,他短时间内出不去,他刚刚绕完一圈顺便探测这里的十之禁分布,尽数顾闭。和二来的过程中他忘了二也是破碎拥有代号的人,放荡不羁的外表下做事严密,怎会让他钻这样的空子?
“凝氏凝折予。”凝折予微微欠身,”我不想成为凝氏家主,我们是一样的。”
“所以……你是和我谈交易的?”
“嗯。”
“我们有什么可交的?”
“指魂针。”
“原来不是指南针。”银炽天看着手中的物件发愣,”你应该去找他。”
他知道凝折予能进入这里,极有可能是二放水,但他已经不在意这些,因为他现在无处可去。
“他不在。”
“去找。”
“找不到。”
“没试过。”
“不可能。”
银炽天微微皱眉,”为什么不能?”他突然有些心慌,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从来是二找他,而他从来不知道二在做些什么?
“恕我不能言。”
“指魂针……寻找灵魂……”
“嗯。”
“拒绝。”说完银炽天拿着指魂针进入深雾。他没必要做没把握又对自己无利的事,严格意义上,这还是他父亲的遗物,探知一下它的过去未尝不可。
他蒙上眼睛太久了,已经忘记去探求真实。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看到的,他希望找到他愿意看到的真实。
一直向前走的雾层层叠叠,或许这样才联系到自己,可当他抬头看到他时,还是忍不住惊讶。他忘记这个地方不仅是死人,还有活着的死者,灵界的大小无法估量,即使是他也不了解灵界全部,那根柱子可能只是灵界的冰山一角。
银炽天停下脚步。他看到的老人神色慈祥,垂下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他坐在安乐椅上讲话,一旁的女孩静静的听。相比起老人的安静慈祥,她显得活泼好动,时而蹲到地上,时而靠在椅子上,时而蒙住老人的眼睛。
他们旁若无人的说着自己的话,女孩气直跺脚,”不是不是!龙生九子,各有各样,那里一样了?”
“哈哈,那里不一样?”
“那里都不一样。”
2
“反正就是不一样!你看这棵白菜,即使同一棵叶子都不同,更何况是复杂的龙?”
“龙不复杂,就是太单纯了,所以消失了。”老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不管同不同,最终都要进入我们的肚子。”
“这话我爱听,不然种它干嘛?”
说着女孩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拿着看不见的镰刀和看不见的篮子,割着看不见的菜。
看到这里,银炽天默默离开,女孩没有穿鞋的脚和头上的稻草花环象征着不是他的菜。消失的背影,依旧是一个老人一个女孩,他们说着他们能听懂的话,坐着他们能看见的事。
他一直好奇,这里的死者去哪儿了?把破碎主人丢到这里的人又是谁?他忘记思考,太多的事困扰着他。怀疑二比怀疑顾廷琛多点,但又没有证据,他隐隐觉得顾廷琛和二是同一类人。他们眼睛里都有藏不住的东西,顾廷琛藏不住的努意,二藏不住的犹豫。
犹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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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包厢里炖着火锅,火锅里的白菜已被煮烂,一旁的二和凝折予默默看着。他们早已在此,只是煮菜归煮菜,谁也没想真的吃,除了一个人.
王血刚进门就胡吃海喝,也不管是否能撑下,他不会关火锅炉的电源,索性直接剪断电线。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食物的他抬头看他们,”你们不要吗?”
“你自己吃吧。”凝折予默默捂脸,”王怨多久没给你吃饱饭?”
“好久。”
“确实好久了。”
“啊?”凝折予不明白二的意思,”这你都知道?我还以为他饿死鬼投胎。”
“喂!那边的,白带不见了。”说完,他又一头扎进火锅里,没有什么比滚烫的食物更有激情,泡面除外。
经他这么一说,凝折予特意看了看二的脖子,”那不是……”
“夜紫他们可能会饿路过这里,决定下一个地方,尽量不要重合。”
“虽然你转移话题的方式很卑鄙,但对我很实用。”凝折予恶狠狠的说。他从地狱出来就是不想回到最初,他不明白凝夜紫比他厉害,为什么非要让他回去?让合适的人当不好吗?想归想,他还是要做正事,既然出来了,就不能意气用事。
他离开包厢,在凝夜紫到来之前,他得找好躲的地方。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两三岁啊,没了娘啊……”王血哼着曲子,这是他刚学会的歌,觉得不错就想有个人听他唱。王怨不在,二成了不二人选,他认真的想了想,”喂!我说,他不在,你不能对外说我是踏雪。多老套的名字,我要碎死的。”
“不要的话我让人撤回了。”二佯装对外喊,”服务员……”
“去你的!你不得好死!”
“你说……人为什么种菜?”二靠在窗边,看向窗外。他们在五楼,能仰望不少高楼大厦。
“你脑子坏掉了!当然是为了吃,你话多!”
“哈哈哈,这种事你居然有脸说我?你就应该好好待在再见画室。”
“小何都不在了,我在那里干嘛?又没人给我画包子。”
“画出来的不能吃。”二默默捂脸,总有几个人,让你无可奈何。
“做出来的更不能吃。”
二看着快清盘的食材无言以对,也是,做出来的未必能吃。
“话说,你要那东西干嘛?这个时代很少有了吧。”
“就是因为少,所以才要,不然等消失了捡漏。”
“自己都不知道珍惜。以咱们的实力不用那东西也可以吧。”王血单脚踩在桌子上,”哈哈哈!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怎么看都是个神经病,南海精神病院给你留个位置。说真的,你觉得可行吗?我和他已经分开,战斗力虽然会分散,但速度能提上去。”
“没办法,我们时间不多了。要赶在循环开始前推翻循环!”
“他们知道吗?”
“不知道。”
王血捞捞头,”你不知道还是他们不知道?”
二没有回答他,默默合上房门,他们来这个世界不是来玩的,只要有她的线索,走多远都是值得的。
“结账。”
王血暗自吐槽,”到底做了多少兼职?”说归说,味道真不错。
身处帐篷的顾廷琛看着窗外发呆。眼睛里容不下一丝清风,看到的竟是坟墓,也许只有如此的片场,才能容下大片草。
草原的天很蓝,云很白,牛羊很健康,但它们只是行走的粮食。他来清草原有段时间了,空旷的远方让他收住浮躁的心。
不大的帐篷多了另一人,”找一个等不回的人,何必?”
“彼此。”顾廷琛没有回头也知道是段招银。这是他们的约定,交易开始非一方终结不能结束,破坏的是最初的毁灭。他拉下充当窗户的布,”你不能确定他活着。”
“你也是,所以才有合作的必要。”
顾廷琛没有回答他,默默走出帐篷。放眼望去,隐约透露着这样的帐篷,清草原的人游牧,几乎是个活着马背上的民族。曾经也有一片大草原,只是他们没有自由。
他去到不远处的城镇,想要在那里安息,就要学会该地方的规则。他在这个世界有身份,普通大学学生。
果园看门的大妈看到年纪轻轻满天白发的顾廷琛也不惊讶,因为她见过不少染红、白头发的年轻人,但当看到他脖子上险些垂到地上的围巾时满脸惊讶,”小伙子,不热吗?”
顾廷琛摇摇头,当是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