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确定了纪河和慕绵的双重背叛,源于慕绵投怀送抱被反扑。
确定了纪河的温柔宠爱,真的只是戴着道貌岸然的伪善面具在演戏。
确定了纪河那番诛心言语背后,是隐藏至深的真面目。
确定了我所拥有过的甜美疯狂热烈的曾经,全是假的。
确定了住在我青春中段的那些人,终将从此与我背道而驰,奔向各自的幸福和遗憾中老去。
我又不哭不笑不说话,绝食消沉了将近一个月。
不刷牙不洗脸不梳头。
整夜整夜睡不着,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林川忆没日没夜地守在床边,陪我大眼瞪小眼。
而无论他带来鸡汤、鱼翅还是燕窝,我都看不见,闻不到。
当然,我也听不进去,那些给我吊点滴、喂安眠药续命的护士,窃窃私语地议论:林川忆如何看见我的朋友圈英勇地救了我,将毒害我的变态杀人魔送进精神病院,我又如何不领情。
当时我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反复思量——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是不是如果改掉我的坏脾气,纪河就会假戏真做,爱上我?
是不是如果我乖一点,听话一点,温柔一点,懂事一点,大家就不会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我?
直到负责我的主治医师,建议我转精神科,林川忆才鼓足勇气劝我说:“你没错,错的是他,别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爱你的人,会爱你的一切。难道你又想因为不相干的人,住进疗养院吗?”
这句话,总算有一丝丝刺痛了我早已麻木的神经。
我害怕那个关满精神病的地方。
我不想被不相干的人毁掉未来。
于是,我做了确定那个人不爱我以后的第一件事。
我终于说了跟慕绵绝交后的第一句话。
“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目光空洞地盯着林川忆暗含焦灼的冰山脸,我问。
自从在东京FCG大楼决裂以后,中间漫长的半年,我只对林川忆说过三句话。
一句是赶他走的时候,喉头哽血地朝他含泪冷笑:滚。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虚伪的脸。
一句是在那个人家,同罹宏碁争执的时候,他插嘴说那个人喜欢我是假的,我反驳:难道你这种抢不到就告状、就背叛我的喜欢,才是真的?
还有一句,是林川忆说可以给我感情,我翻着白眼讽刺他:别搞笑了,林川忆。你只会跟罹宏碁一样,无中生有,雪上加霜,火中送炭!
大概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理他,更不会原谅他,林川忆蓦地一愣:“什么话?”
“娶我。”我说。
快一个月了,我想通了,不想再等那个人了。
反正那个人从没爱过我。
反正那个人不会来找我。
不如忘掉,不如放下。
连同慕绵一起,封存掩埋。
像封存掩埋掉郗语默一样。
像封存掩埋掉程雨霏一样。
至少我还有林川忆。
至少林川忆是爱我的。
至少林川忆会陪着我。
许是想到了我们被罗琳臆想捏造的兄妹关系,林川忆的眼色,欲言又止地暗了暗,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怪哥了?”
我笑:“怪什么?不是扯平了?你跟辛慈背叛我一次,帮罹宏碁背叛我一次,我拿别人伤害你两次。这次你救了我,我会在五年之内忘掉别人回报你。如果你愿意履行承诺娶我,我会还你一个合格的好太太,一个完整的家。”
见我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林川忆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表情阴翳地垂眸睇着我,问:“这是交易?”
“你觉得是就是。筹码是我和我的余生,是我打算一心一意只爱你的决心。”
我胜券在握地闭了闭眼,听到林川忆难辨悲喜地叹着气,说:“好。咱们出国吧。”
然后,我很快恢复身体出院,做了确定那个人不爱我以后的第二件事。
回到澜香雅苑,收拾出国的行李。
顺便……清理那个人残留的余孽。
饭馊了能倒,衣服破了能扔,车子房子旧了都能卖掉换新的,人坏了,我干嘛还要留着那些最痛的纪念品,自我折磨?
当一件件毫无温度的旧物,被扔进废纸盒箱的时候,我真的以为,只要丢掉那个人的东西,就能忘记那个人的脸,忘记那个人对我说过的话,忘记那个人陪我走过的路。
但那个人的音容笑貌、眉目轮廓、侧脸背影,却犹如鬼魅,在灯火中隐没,锋利地遍布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也模糊了记忆的每一个角落。
热烈翻滚绞痛着的前尘往事,丝毫不肯停歇。
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玄关鞋架成双成对的米奇米妮拖鞋,厨房同样配套的三口之家餐具杯具和那个人掌勺的御用围裙,卫生间的情侣牙具和毛巾,客房改成儿童房的装潢,主卧衣柜里的情侣T恤和睡衣,双人床上艳红的新婚铺盖……都是我们曾经为漫长余生相依相伴的未雨绸缪。
化妆台上粉色的电吹风,是参加选秀那会儿,义务献血的慰问奖,那个人每晚都会用它给我吹头发。
枕边的《小飞侠彼得·潘》和《安徒生童话》,是那个人每一夜讲给我的睡前故事。
书房墙角挂着的木吉他,是去年平安夜,我送那个人的礼物,他在陌时光的散伙饭上,捧着这把吉他,弹过那首永垂不朽的《OHolyNight》。
杂物间壁画后面的保险柜底层,生怕被谁发现似地……偷偷藏着那个人第一次带我单独旅行时,黏糊糊生着绿毛的巧克力盒子,被雨淋得发了霉的破鞋盒;我十九岁生日收到的求婚菜刀,连蝴蝶结都没舍得解开过一次;还有,最初的最初,那个人在迪士尼买给我的各种小玩意,以及印着条码的Cartier戒指盒。
左手无名指刚刚摘下的廉价指环,是跨年夜,那个人亲手为我套上的五百日元。
空落落的十七个耳洞,是我为了弥补错过那个人的十七年,独自悄悄忍痛打的。
右臂布满伤痕的刺青,手腕处还隐约依稀可见那个人支离破碎的名字。
捧着纸盒箱走到门口,遇见玄关镜子里终于彻底只属于自己的自己,我突然好想缝死耳洞,洗净刺青。
可是,分手一个月,没再掉过一滴眼泪的我,却矫情地蹲在地上哭了。
时至今日,我依然说不上为什么,那一秒,自己居然突然很想那个人,想到快疯掉,甚至哭到犯了病。
幸好……当如同溺水的喘息第无数次毫无征兆的发作时,林川忆来了。
跟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先前在医院,林川忆没有假惺惺地拒绝我要嫁给他的求助讯号。
我犯病,林川忆也没有嘴对嘴为我渡入呼吸,而是找来纸袋,罩住我的口鼻,抓着我冰冷的没有半点力气的手指,用纸袋里我自己呼出的二氧化碳,救了我。
说来也许没人信,那次山崩海啸般突如其来的过度呼吸,居然真的让我忘了那个人。
至少,当我躺在门口冰凉的地垫上,看着林川忆替我抱走那个装满记忆残骸的纸盒箱,转身出门扔掉时……
我以为,我忘了。
那时……我甚至暗暗对自己发过誓,要让林川忆重新住进我心里,慢慢挤走那个人,取代那个人的位置。
对不起,林川忆,我骗了自己,也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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