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在非常殿的牌匾上。
殿内。
慕容凝视着千婼,似乎有很久没有见到她似的。
晋公公、落眉静静退下。
千婼虽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慕容适一直在凝视她,眼底有淡淡的担忧:“婼儿,你昨天又去哪儿瞎混了?”
千婼低头紧张地绞着手,不知该说些什么。
无论如何,她也不敢把昨天遇到刁民,而且还被他拉下水的事情说出来。不然,那少年恐怕会死的很惨。
平日里总说刁民、刁民的,但当她真正遇到刁民的时候,心里竟觉得这是一件十分趣的事。
慕容适抿紧嘴唇:“婼儿啊,父皇不让你出宫也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
接下来约莫一盏茶时间,慕容适一直在告诫千婼宫外有多危险,作为大齐唯一的嫡公主行事要谨慎,不能总是一意孤行、任意妄为等等。
“……听人劝吃饱饭。”
千婼望着他,恹恹地打了个呵欠。她知道父皇是担心她的安危。如若不然此时的他应该在昭妃的温柔乡里,又怎么会出现在非常殿内呢。
有了这档子事,千婼心知自己以后若再想出宫去,恐怕是难了。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想个长久之计。
晋公公说弘文馆三年一度的招生就要开始。不错,这个主意极好。”
她竟低头咯咯笑出声来。
慕容适一时不明白千婼一人傻笑什么,面容一板眉头一皱,“嚯”地一声站起,道:“婼儿,你傻笑什么呢?父皇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父皇,儿臣想去弘文馆读书。”
千婼的声音中带着无限向往。
慕容适凝视她的眼睛,想都没想,坚决说道:“不行!”
千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着急问道:“为什么不行呀?”
慕容适挺起胸脯,回视着她:“那不是女儿家应该去的地方。”
千婼低声央求:“父皇,儿臣求您了。”
她用尽全力挤出惨兮兮的表情,希望能争取到她父皇的同情。
不过,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朕说不行就是不行。”慕容适绕过千婼便欲离去。
千婼下意识地拽住他。
她决定拿出她的——
杀!手!锏!
“父皇,儿臣想母后了。”
千婼委屈地瞅着慕容适,眼中噙着楚楚可怜的泪光,低声道:“倘若母后还活着,她一定会同意婼儿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的。”
说完,竟真要垂泪。
慕容适回头瞅着女儿,眉心微微皱起,他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细心地为她拭去泪珠。
千婼瞥见手帕的一角,想起这是她上上上上上回偷偷出宫游玩时买回来的。
犹记得,当时她拿着手帕送给她父皇的时候,父皇一个劲儿直夸她“哎呀,婼儿都会刺绣啦”。昭妃却抢过手帕细瞧了瞧,讽刺她手帕上还有“颍州织造”几个字。父皇也不放在心上,还笑吟吟地对她说“婼儿要是闲来无事,再给父皇绣个江南春景图。”
千婼瞅着慕容适,心里五味杂陈。父皇他心里是否会对母后有那么一丝愧疚。如果有,那他没什么从来都不肯跟自己提及母后。如果没有,自打母后去世他最宠爱孩子的依旧是自己,甚至跟母后活着的时候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阵强烈的酸楚慢慢涌上心头。
千婼发觉自己是真的想哭了。
“父皇,您答应嘛。”
她又摇了摇慕容适的胳膊,双眸中泪光闪烁。
慕容适仿佛被女儿的眼泪揉碎了心,深吸一口气,终究是硬不下心肠,软声说道:“好吧,朕明天跟岑太傅和定国公知会一声。”
千婼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还要知会定国公?”
慕容适轻叹了口气:“是定国公前些日子上折子说,弘文馆意在为咱们大齐培育国之栋梁,但国家人才不能单靠那些只会读书的书生,馆内学子最好能文韬武略,所以他提议最好既培养文人也培养武将。这个老匹夫,该他管的他不管,不该他管的非得过来横插一杠。”最后几句有点酸酸的。
“父皇,人家定国公也是为了咱们大齐着想嘛。”千婼歪着头打量慕容适,“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人家一个老匹夫斤斤计较了。”
“不过,”慕容赞许地看着千婼,抬手捏捏她的鼻尖,“朕得下令让他们再招收一支女学生,这样婼儿才能掩饰好身份啊。”
千婼本来想着弘文馆虽每次招生都是本着“大兴文教”的原则。天下学子,无论富贵低贱都可进入馆内读书,日后考取功名为国效力。可世上哪有女学子啊,她若想去读书,势必要女扮男装了。如今父皇竟主动提出要训练女兵,这真是——赚到了!这样既能不受宫廷礼仪制约,又有女同学作伴,还不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掩饰身份了。
慕容适瞅千婼一眼,似笑非笑道:“到了弘文馆可不能叫他老匹夫咯,他那个人哪……”
他摇摇头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千婼向慕容适保证,到了弘文馆她一定好好读书,好好受训,绝对不会给他老人家丢脸。
慕容适这才放心离去。
千婼目送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满是欣喜。
落眉和晋公公进殿伺候,二人见自家公主面带微笑,也都对视一笑。
到了午间,落羽才回来。
千婼迫不及待地问她:“怎么样?打听清楚那个刁民的身份了没有?”
落羽喘了口气,回道:“打听清楚了,那少年便是定国公府的四公子谢未易。”
“谢未易?!”
千婼一口气噎到,拼命咳嗽起来。
“那个刁民,那个死骗子,他竟然就是定国公府的四公子。”
落眉见她的脸涨得通红,忙走近轻轻拍打公主的后背帮她顺气。
千婼轻咳了一小会儿,稍微缓过劲儿,继续问落羽:“他真的是谢未易?”
“是呀。”
落羽笑盈盈地凝望着一脸奇怪的千婼。
千婼只觉得脑袋有点晕,有点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