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嫩新绿的细细的柳梢。
柳梢缠住了她愤怒的拳头,阻止了她满腔的委屈。
如歌当然认得那是玉自寒的随身兵器——
三丈软鞭“春风绿柳”。
玉自寒在轮椅中拦住了她打向战枫的拳,对她摇摇头,他的眼睛告诉她,此时需要的是冷静,而不是冲动地让局面变得不可收拾。
如歌深吸一口气。
她放下拳,直直看向眼神幽暗的战枫:
“她不是我推下去的。”
战枫冷笑:
“那么,你说是谁?”
她急道:“是有人打中了我的穴道,我才……”
战枫仿佛在听笑话:
“烈火山庄的大小姐,一双烈火拳尽得师傅真传,却轻易被他人打中穴道吗?”
如歌张着嘴,又气又恼。
纵然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就算再解释下去,也只会落个撒泼耍赖的名声,她用力咽下这口气,这一局,算她输了。
她望住战枫,低声道:
“好,就算她是我推下去的,也与我的婢女无关,你将她打伤,太没有道理。”
战枫俯身抱起昏迷的莹衣,冷冷丢给她一句话:
“你也打伤了我的人,这样岂非公平得很。”
说着,他决然而去,幽黑发蓝的卷发散发着无情的光泽。
看着他的背影。
如歌心中一片轰然,烈日仿佛灼得她要晕去,但倔强使她不愿意流露出任何软弱。
******
荷塘边。
如歌沉默地望着荒芜已久的池塘,三个多时辰,一句话也不说。
玉自寒宁静地坐在轮椅中,陪着她。
接近傍晚。
夕阳将池面映成一片血红,如歌依然在默默出神。
似乎是从两年前,这池塘中的荷花恍如**间被抽走了精魂,忘却了如何绽放。
她用尽各种办法,找来许多花农,却总不能让荷塘中开出花来。
那满池荷花摇曳轻笑的美景,再也无法重现。
就像那个曾经在清晨送她荷花的少年,再也不会对她微笑。
花农说,将所有的藕根都拔去,将所有的淤泥都挖起,全部换成新的,或许会再开出荷花来。
但是,那有什么用呢?
如果不是他为她种下的,她要那些花做什么呢?
今年,连荷叶都没有了。
如歌忽然间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珍惜。
会不会显得很滑稽。
她轻轻抬起头,问玉自寒一个问题:
“我的努力,是有必要的吗?”
玉自寒望着她。
沉吟了一下,反问她:
“如果不努力,将来你会遗憾吗?”
会遗憾吗?
如歌问自己。
会,她会遗憾。
她会遗憾为什么当初没有努力,如果努力了,结果可能会不一样。这遗憾会让她觉得,一切幸福的可能都是从她指间滑走的。
她又问:
“什么时候我会知道,再多的努力也是没有用的。”
玉自寒温和地摸摸她的头发:
“到那时,你自然会知道。”
当一段感情给她的痛苦和折磨,超过了对他的爱,她就会知道,单方面的努力已经毫无意义。
夕阳中。
如歌趴在玉自寒的膝头。
她慢慢闭上眼睛。
只有依偎在他身边,心中的疼痛才能得到休息。
******
没有月亮。
没有星星。
只有夜风,阵阵吹进如歌的厢房。
如歌将一方温热的手巾轻轻敷在蝶衣受伤的脸颊上,紧张地瞅着她:
“蝶衣姐姐,还痛不痛?”
蝶衣捂住手巾,俏脸板着:
“脸上不痛……”
如歌正想吁一口气,又听她道:
“……心里很痛!”
她气恼地望着低下脑袋的如歌,只觉胸中一股愤懑之气:
“小姐,你究竟还要忍耐到什么时候?枫少爷的眼中只有那个莹衣,还值得你对他的用心吗?你的坚持,除了让你自己更痛苦,还能得到什么?”
如歌听得怔了。
薰衣道:“别说了,小姐心里也不好过。”
蝶衣白她一眼,又瞪着如歌:“我可以不说,但是你什么时候可以清醒?!那种男人,不要就不要了,就算你将他的心挽回来,他终究背叛过你。而且,我看你也挽不回来。”
如歌咬住嘴唇。
这一刻,她感到自己动摇了。
她一直无理由地相信,战枫背叛她是有苦衷的,战枫仍是爱她的。然而,战枫那双冰冷仇恨的眼睛,抱着莹衣决然而去的身影,就像在撕扯着她的心肝,让她痛得想哭。
这一刻,她忽然怀疑起来。
莫非,她认为战枫喜欢她,只是她不甘心下的错觉?她其实只是一条可笑的可怜虫,封闭在自己幻想的世界中,不肯面对现实。
薰衣温婉道:
“小姐,不管枫少爷是否仍旧喜欢你。他对你的心意,总比不上他自己重要。”
如歌望着她,等她继续。
薰衣笑一笑:
“他不再珍惜你的快乐,我不相信他不晓得你的痛苦。”只怕,她的痛苦,就是他的快乐。
她的话很残忍。
像一个冰窖将如歌冻在里面。
不知多久。
有琴声传来。
如歌的目光自窗户望出去。
黑夜里的朱亭中,一道柔和白光。
雪在悠闲地抚琴。
他的白衣随风轻扬,像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夜空。
琴声低缓舒扬。
一点一点将如歌从冰窖中温暖出来。
似有意无意,雪对着她的方向,绽开一朵优美的笑容,眼中闪着调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