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过的,还算是不差。
而且,对于朝廷百官而言,也是不错的。
除去每年逢年过节,惯例要赏赐给京城官员的东西外,一向不理朝政的正德皇帝,竟然在年三十那天,传了圣旨,从内库调拨了银子,凡是京城官员,俱是多了两个月的俸禄。
正德的如此举动,自然是让京城百官心里都有了那么丝的宽慰,皇帝,虽然昏庸,不理朝政,可,还是记着他们这些臣子的。
只有极少数的大臣,却是有那么一丝的怀疑,以当今圣上爱财的性子,若说是从户部拨银子,或许有可能,但是,从内库中调拨银子,这,怎么着,都不像是当今天子的作风啊。
而眼下,曾毅,正在宫中,这或许……。
能这么猜想的,不外乎是那些甚至皇帝秉性的朝中大臣,只不过,这话,却是没人说出来的。
反正,都是得了好处,何必去管那么多呢?
而且,甚至,例如内阁等,到是希望看到现如今这个局面的,不管正德昏庸与否,他毕竟是皇帝,是天子。
是以,拉拢人心,这点,正德也必须要做的,哪怕是曾毅在背后替他做,可是,这个名声,必须要是拉在正德的身上的。
“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没了。”
宫中,正德仍旧处于郁闷当中,闷闷不乐,满脸的苦恼,若非是曾毅硬是缠着他,不管怎么着,没这道圣旨,就是跟在他身边。
这全天下,敢和正德这么耍赖的,感和正德这个不守规矩的皇帝这么耍赖的,怕也只有曾毅这一个人了。
曾毅是真敢和正德耗着啊,一连两天,从早到晚,一直跟着正德,反正就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终究,正德还是耗不过曾毅的,而且,他也知道,曾毅这么做,其实,是为了替他这个皇帝收买人心。
只不过,一则,正德像来贪财,心疼那白花花的银子,二来,正德认为,他是皇帝,无论他怎么做,下面的臣子,能如何?
只不过,被曾毅给磨的没办法了,最后,才算是答应从内库里抽调银子,赏赐了。
“陛下,大臣们谢恩的折子。”
中午的时候,大臣们贺岁的喜庆折子,其实都已经送到了,这是规矩,这些折子,刘瑾自然是不会拦着了,只不过,也是要让人先过一遍的,免得出现了什么意外。
而这刚到的折子,则是京城官员谢恩的折子。
“拿过来朕看看。”
正德有些无奈,可,奈何银子已经撒出去了,也只能看看这些折子了。
“不错,不错。”
原本,还有些郁闷的正德,在翻看了几眼奏折之后,脸色却是有些好转了。
既然是谢恩的折子,定然,都是些好听的话了,而且,还是过年,没有哪个大臣会自己找不痛快的。
正德平日里,哪里见到过这么多一个劲的恭维的奏折啊。
就算是贺岁的奏折,也都是些官面话,和他正德没什么干系的。
可是,现如今,这些折子,却全都是在歌功颂德他朱厚照的。
这里面,虽然有不少吹捧的意思在,可,这还是正德登基以来的第一次。
是以,正德这心里的郁闷,不由而然的,竟然是烟消云散了。
甚至,正德心里,竟然还有了那一股荒唐的念头,这些银子,没白撒出去。
“陛下,现如今,外面都传着您的好呢。”
刘瑾看出了正德脸上的一丝喜色,是以,赶紧在旁边,道:“都说陛下您体恤臣子,惦记着下面的臣子呢。”
正德这话一出,就算是正德的脸皮,也稍微有那么一丝的发热了。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正德的面皮就恢复了正常,满意的点了点头:“平日里,这些个大臣们,一个个刚正无比,些许小恩小惠,就被打发了,也不外乎如此。”
正德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怕是立时要迎来满朝文武的抵触了,甚至,有性子刚烈的,把那赏赐的银两,在置于宫门前,都是极有可能的。
这后果,刘瑾也知道,是以,正德这话,刘瑾却没敢接茬的。
刘瑾虽然恋权,贪权,霸权,可是,却也知道,什么事情不能做。
最起码,现如今,他刘瑾,没敢这么得罪满朝文武百官的能耐。
而且,就算是以后,他刘瑾也不愿意这么做。
他刘瑾又不是傻子,他是要权力的,而他一介宦官,如何要那么大的权力?
若是靠他东厂的那些个番子,是绝对不行的,是以,还是要靠读书人的。
是以,有些话,就是他刘瑾,也不能说的。
“罢了,罢了,也算是这些个臣子们知道些礼数。”
正德却是连看了几道奏折,脸上也全都是笑意,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笑着,道:“走吧,去母后宫中用膳。”
今个是三十,且,正德是赏赐了百官不假,可,却是懒得在宫中开御膳,召朝廷重臣进宫了。
是以,也就和太后一起,用膳,也算是一家子人过个团圆年罢了。
至于曾毅,原本,却是没在宫中的。
“怎么?宁王似乎不太欢迎本官啊。”
京城,宁王府,迎来了一个人宁王乃至京城百官都想不到的人物,曾毅。
年三十,曾毅竟然跑来了宁王府,来看被软禁了起来的宁王朱宸濠。
“曾大人来了,自然是欢迎的。”
过了刚开始的那丝惊讶,宁王朱宸濠却是笑着,冲着曾毅点了点头,然后将曾毅迎了进去,至于梁猛和燕南飞。
这两人,一个是在京城没认识的,另外一个,是没什么亲戚。
既然出了宫,燕南飞虽然在宫中大内侍卫中有熟人,却是不可能在进宫去找他们了。
是以,两人也就全都跟在曾毅身后的。
宁王朱宸濠虽然被软禁了,可是,这王府内的一切用度,却是不少的。
尤其是这逢年过节的,定然也是早就有所准备的。
是以,另外给梁猛和燕南飞单独摆上一桌,却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曾毅则是和宁王朱宸濠一桌了。
“似乎是扰了王爷的团聚啊。”
曾毅呵呵笑着,自然是看到了屋内原本已经动过筷子的宴席了。
“不过是家里人过来看望本王罢了,已经来了数天了,倒是曾大人,是稀客啊。”
宁王朱宸濠笑着,却是让人重新上了宴席。
“倒是曾大人,今个,怎么有兴致来本王府上了?”
宁王朱宸濠虽然是笑着,可是,话里,却是有旁的意思:“今个,来看本王这个戴罪之人,曾大人也不怕沾了晦气?”
可以说,宁王朱宸濠现在也没办法曾毅,而且,就算是他们两个在相同的实力下,互相算计,宁王朱宸濠也不认为他能算计的过曾毅,更何况是现在,但是,这并不妨碍宁王朱宸濠用言语恶心曾毅。
对于曾毅,宁王朱宸濠是欣赏不假,可,这也同样的,并不妨碍他对曾毅的敌意。
宁王朱宸濠对曾毅的敌意,除非是有朝一日,他能登上龙位,到时候,他是君,曾毅是臣,这敌意尽皆全是欣赏,若不然,这敌意,是不可能消了的。
对于宁王朱宸濠的话,曾毅却也是不在意:“王爷客气了,比王爷还要晦气的事情,本官也是见过的,更何况王爷?”
曾毅这话,比起宁王朱宸濠那话,却是更狠了,而且,还是在拿宁王朱宸濠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去堵他的嘴,让宁王朱宸濠恼怒可却也无可奈何。
“曾大人的看来虽然年轻,可却见多识广啊。”
宁王朱宸濠冷笑了一声,原本,想着讽刺曾毅几句,没想到,被曾毅给反了回来,而且,还这么的尖锐,这么的不留情面,心情,自然不会有多好了。
“只是,曾大人可需担心了,切勿太过操劳,用心过度了。”
宁王朱宸濠这话,定然是有后话的,就算是宁王朱宸濠没有说出来,大多数人,其实,也都是知道这后话是什么的。
只不过,曾毅却是笑了笑,话,已经说到了这,在继续纠缠着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王爷在京城,可还住的习惯?”
曾毅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宁王朱宸濠,纯粹的客套话,其实,有时候,曾毅也讨厌这种客套,有什么事情,直截了当的说,多好。
可是,官场上,有官场上的规矩,而且,就算是普通朋友直接,都是普通百姓,说话,有时候,也不能太过直截了当,在官场上,就更是如此了,虽然厌恶,可,却也无可奈何。
“还行。”
宁王朱宸濠笑了笑,曾毅既然不在纠结刚才的话题了,那,宁王自然也不能缠着不放。
“只是,这一到冬天,却是有些太冷了。”
宁王朱宸濠说这话,却是一点没错的,京城的天气,本来就不好,尤其是冬天,那是更冷的。
“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曾毅点了点头,道:“王爷这还是有些不习惯,可是要小心,多加些衣物了,可万万不能染了风寒,若不然,京城这天气,染了风寒,可就不容易好的,大明朝,可是不能少了王爷您这国之柱石啊。”
曾毅这话,纯粹是瞎编乱造,不盼点宁王朱宸濠的的好,甚至,有些诅咒他的嫌疑了,这话说出来,却是有些失身份了。
按理说,以曾毅的身份,不该说出这话来。
只不过,宁王朱宸濠却也没生气,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却是琢磨起曾毅的来意了。
年三十的,这小子,据说,在京城,现在是孤单一人,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团聚之类的,这感情是跑来这消遣他这个宁王来了啊。
想到这,宁王朱宸濠不由得心里苦笑,这曾毅,到底年纪不大啊。
不过,同时,宁王朱宸濠心里,也是有那么一丝稍微的得意的,能让曾毅大年三十跑这来故意消遣他,这,不也证明他在曾毅心中,其实,就是根刺吗?
想要除,却还拔不掉。
能在曾毅,这个新近崛起的天才般人物,这个如此年纪,却已经天下有名的人物心中留下一根刺,也是难得啊!
“如此,倒是要多谢曾大人的关心了。”
宁王朱宸濠冲着曾毅拱了拱手,煞有其事,似乎没有听出曾毅话里的意思一般,在面对曾毅的时候,宁王朱宸濠,可是从来都没以曾毅的年纪来看待他的。
“曾大人大兴学堂之举,却是令天下人称赞。”
宁王朱宸濠冲着曾毅拱手,满脸的钦佩之色:“此举,用出家人的话讲,堪称功德无量。”
“曾大人如此年纪,就有如此成就,日后,定然能更上一层楼,不可限量啊。”
宁王朱宸濠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在称赞曾毅的,若是不细琢磨的话,倒也没什么,可,若是真的细细琢磨起来,那,可就有大问题了。
曾毅现如今,虽然官职不算高,可是,其权势,名声,却是天下间一等一的了。
其哪怕是官职如何的提升,这权势,已然是到了顶峰的。
若想在进一步,那,该如何?
这看似是在称赞曾毅,可其实,却是诛心之言啊。
“王爷封地那边,最近,可还尚好?”
曾毅这次,却是没在接宁王朱宸濠的话茬,而是直接调转了话题,扯到了封地那边。
一听曾毅把话头给彻底封地上,宁王朱宸濠的心里不自觉的跳了一下,不过,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动,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全都是老狐狸了,想要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一些变化,那,简直是千难万难。
“本王已经在京城呆了这大半年了,却也不知道具体的,不过,听府中来看本王的官员言道,却是还行。”
宁王朱宸濠可是聪明极了,这一句话,就等于是先把他自己给摘出去了,不管曾毅这话,是不是在试探什么,也不管封地那边日后,到底会不会出事,反正,他是有言在先了,而且,曾毅的身份,也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耍赖说没听到过的。
“王爷难不成,就没过问过封地的事情?”
曾毅似乎有些惊讶,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宁王朱宸濠。
曾毅越是如此,宁王朱宸濠的心里,就越发的不安,可,表面上,却只能是平静如初,甚至,也要带上一丝的惊讶:“本王深知罪责深重,幸赖陛下隆恩,只是让本王于京城面壁思过。”
“至于封地那边的事情,却是全都已经交给了王府属官,本王,却是不在插手,每日诚心思过。”
宁王朱宸濠这一番话,说的是合情合理,任谁听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的,难不成,遵照皇帝的圣旨,闭门思过,也是错吗?
“难不成,是封地那边,出了什么事?”
宁王朱宸濠似乎是方才反应过来一般,有些惊讶的看着曾毅,道:“若是如此,虽本王在京中思过,封地一应事务,已然交给了王府属官,可,一应罪责,本王愿一力承担。”
这,就是宁王朱宸濠的聪明之处啊。
不管封地那边,是不是出事了,他先把自己从中给摘出去,然后,在说要承担所有的责任。
试问,这种情况下,若是封地那边,真的和他宁王朱宸濠没什么关系,而且,现如今,他宁王朱宸濠也的确是被软禁在京城的。
若是朝廷真还拿宁王朱宸濠问罪,那,全天下,怕是立时,就要同情宁王朱宸濠了,除非是朝廷有什么证据方可。
若不然,之前,朝廷要是处置了宁王朱宸濠,也可以。
但是,皇帝既然绕了他,可,日后,却又刻意寻他的过,那,就是两码事情了。
“王爷多虑了。”
曾毅笑了笑,端起桌子上已经重新摆置的酒杯,笑着,道:“本官也只是闲着,随意问一问罢了,并没有旁的意思。”
“至于王爷封地那边,情况到底如何,说实在的,本官,却是并不知晓的。”
“原来如此,本王还以为是那边出了什么事,却是虚惊一场了。”
宁王朱宸濠笑了笑,心里,可是不信曾毅的话的,不说别的,曾毅有锦衣卫当眼线,他能不知道封地那边的情况?
只不过,宁王朱宸濠自认那边行动隐秘,而且,绝大多数的事情和联系,并没有和宁王府有过多牵扯的。
是以,在宁王朱宸濠看来,曾毅今天,估计是刻意诈他的,想来,是曾毅仍旧在防备着他呢。
不过,这到也算正常,若是换个身份。
他宁王朱宸濠站在曾毅如今的角度,他也是要防着的,毕竟,只是软禁了,可逢低还在,什么损失可以说都是没有。
而且,这软禁的程度,宁王朱宸濠相信,是绝对瞒不过曾毅的,什么人都能见,也能出府,只是等于不能离开京城,这也是那些皇宫侍卫的底线。
这种情况下,死灰复燃,的确是有很大可能的,曾毅诈上一诈,也属正常。
只是,现如今,对于今夜曾毅的来意,原先,宁王朱宸濠的猜测,却是有些动摇了,曾毅,看来,是有某种特殊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