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乔眉正起身,帘子就被哗地撩开,进来的人着了一身如火般的红衣裙,腰间琅佩作响,生得明艳张扬。
乔眉一愣,随即福礼下去,“明惠郡主。”
来的正是被盛王声声叮咛了,千万别去景国公府的明惠郡主,她弯着眼一笑,挥手让身后的婢子们下去。
如雪默默地收回到了唇边的话,俯身也退了下去。
乔眉窦疑丛生,明惠郡主同他们家非亲非故的,这时候怎么突然上门来了?
看出了她的疑惑,明惠郡主就道:“我知你肯定很好奇,但现在我是唯一能帮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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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下来,天边的星子闪烁,宛若一道银河飞瀑点缀了莹亮,宽阔的官道上有骏马飞驰。
“殿下您再这样疾驰,身上的伤口又要裂了!”后面的人鞭子又是一扬,声音忍不住大了些。
谢怀锦拉着缰绳的指骨泛着青白,他的面容泠冷,从眉眼到颔角的弧度紧绷着。听了后头人的劝告,他依旧一言不发,只身下的黑马甩蹄奔着,哒哒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道路上。
许顺忍不住狠狠一叹,心里开始骂娘。
两日前,自家主子被皇帝派去彻查北州巡抚贪墨一事,是暗地里走的。甚至在他们走时,皇帝还体贴地在东宫安排好了同主子体型相似、容貌也有八分相像的替身,为的就是不让各方起疑。
可哪里知道北州的事还未了,就听暗卫来报宫中有异。问题是这北州距京城骑行要足足三个时辰啊,更何况主子还在巡抚府邸受了伤,哪里能赶这样远的路?
许顺知道,自家主子是个倔骨头,认定的事儿决计不肯再变,他看着前面那抹有些看不清的身影,许顺咬了咬牙,一夹马腹使劲跟了上去。
耳边是呼啸而来的风,突然地,伴随着马的嘶鸣声,天边惊闪地划过一抹光亮,劈开了这茫茫夜色,也照亮了在前面等待已久的人。
……
昨日一场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有些驱逐了京城里头的燥意。文武百官已经有两日光景未见到昭仁帝了,每日早朝只有陛下身边的海公公出来说上两句,无非就是“让各位宽心”这样的话。
几位阁老向来是支持太子一派,其中又尤以太傅任承德为首,可今日不知道怎的,他竟请了病假。
这让同他约好一起联袂上书的阁老们,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太傅乃是三朝肱骨,他即便说错了话,陛下也很有宽慰之心,可若换了他们……
刘阁老横了他们一眼,率先迈出了步子,打断了阿海准备脱口的“无事退朝”,他道:“敢问陛下现在如何了?”
他不喜欢宫中的内侍,即便是昭仁帝身边的近侍,他也向来没有好脸色。
刘阁老这话一出,朝上安静了不少。阿海眯着眼看了他片刻,又复而露了笑来,“诸位大人不必着急,勤王一直在宫中侍疾,敬王殿下也常来探看,有王爷们在,陛下哪里用得着去担忧陛下呢…”
他又状若不经意地道:“只是不知太子殿下去了哪里,陛下龙体有恙,却是一连两日都不见他出了宫门……”
“竖子无礼!”刘阁老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惯来是个循规蹈矩认死理的,因而他认为昭仁帝既然立了太子,那以后继承大统的也必然是谢怀锦。
所以,他怎么能容忍区区一个太监,来对堂堂皇太子说道?
在上头站着的阿海,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作为昭仁帝身边的红人,平日里哪哪不是小内侍捧着迎着,就连殿堂上的朝臣,都要给几分欢颜与他。
阿海眼里露着明晃晃的冰冷,他直直嗤道:“刘阁老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奴才是遵陛下的意思,前来给大人们传达旨意,您在勤政殿就敢这样无礼……若是在陛下跟前,岂不是要反了天了?”
肱骨之臣又如何?敢同他叫几分板,使几样颜色,就注定只能同任承德那个老东西卧病在床!
他说得这样歪理,竟扯到对昭仁帝大不敬的面上,刘阁老涨青了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后面的朝臣见了,各使眼色,纷纷上前来和解。哪知刘阁老一摔手就撇开众人,冲着阿海冷冷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奸宦,打的什么算盘!勤王敬王做得再如何,完,他转身甩袍就离去,只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大臣们,面面相觑。
谁都知道刘同刘阁老,气性大得很,最看不惯宫中内侍。可这耍脾气也要分场合啊,人家海公公明明也没说些什么,怎么就发这样大一通脾气?
众人不解,阿海却慢慢掩下了眸子里的深思。看来,这刘同也知晓了些什么……
他重整了笑容,“诸位大人……”只他的话还未说完,脸上的笑便凝固了。
外头高喝着一声“太子殿下到——”殿内的大臣们,皆又惊又喜地扭头看去。
迎着万丈光辉,殿门口的人影看得模糊,直到人迈着沉稳的步子走来。
仍然是那幅面容,像是雕刻好了般的精致眉眼到下颔轮廓,处处透着股子冰冷。似与平常无异,但细细看去,他的眉褶间还掺着疲惫之态。
待谢怀锦步至中殿,众人才惊醒过来,一应气地下拜行礼,呼声震天:“臣,参见太子殿下——”
谢怀锦掀了眸子,去看已经呆住了的阿海,他唇边划了丝弧度,冰赫赫的。
“海公公这是怎么了?见了太子殿下回来,好像很不高兴?”
说话的是许顺,他挑着眉毫不客气地揭了阿海的老底,这句话引了仍跪在地上的朝臣们,向阿海投以谴责的目光。
阿海这才慌忙跪下,他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是说太子五日内回不来?不是说再过两日……
他连忙嗑下头去,“殿下恕罪!奴才只是见了殿下太过欢喜,一时之间竟忘了礼数……您来了便好,陛下每日都盼着您哪!”
他显然又把这盆脏水给泼了回来,话里话外无一不指责谢怀锦怎么这么久才出现。
许顺哪里不懂他的意思,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就算他再笨也看懂了,这阿海怕是早就是勤王或者敬王的人了,这样别有用心地挑拨,他还真是大开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