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她就这么死心塌地,任凭他对她再不好,再冷酷无情,还是不离不弃。
所以吗,他有担心的必要吗?
“好。”白大娘被这黑衣人的一句话,什么都忘了,直接就点头答应了。
女子痴情起来最为深,也最易失去理智,只是男子的一句话,就忘乎所以,什么都不在乎。
旁观者说蠢,可真当自己也遇见这种情况的时候,怕是也好不了哪去。
不然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多佳人怨偶?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何况是在心里住了几百年的人,如今来找她,她根本就拒绝不了……
账房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白大娘一步步走上歧途,却无法阻止,终究是误了大事。
被白大娘压着,走出了客栈,亲眼看着她帮着那人杀害无辜,剥皮,制作葬魂皮,利用他引来老板和老板娘……
一切都来不及阻止……
现在,现在什么都没剩下。
“啊——”
除了大吼大叫,账房什么也做不了,抱着那堆白大娘穿过的衣服,仰着头,盯着上空。
声嘶力竭的嘶吼之后,就是沉默,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这样,是不是很搞笑?很幼稚?
这么久了,他没对白大娘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分开起来是那么平常的三个字,到了他这,怎么就这么沉重了?
他见过那么多悲欢离合,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这种悲欢离合会落在自己身上。
“节哀。”胡梓墨听见账房的嘶吼,就知道事情已经有结果了,靠在房间外的墙壁上,低垂着头,缓了缓心境,等到那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后,轻轻地走进了房间。
叶玉儿紧随其后。
账房在感情方面,就像一张白纸,任凭情深似海,却是爱你在心口难开。
像个孩子。胡梓墨苦笑了一下。
这笑容,激怒了账房。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好笑?很幼稚是吗?”
将那堆衣物往地上一扔,从兜里掏出那枚永远都不会送出的戒指,径直冲到胡梓墨面前。
“你看到了吗?看到了这枚戒指了吗?”将那枚戒指高高举在手上,一手指着胡梓墨的鼻子,声音忽然哽咽了起来:“可是,我,我再也没有机会替她的主人亲手带上了!没有了!
“这是现代人才弄得……”
胡梓墨想说这是他们这些不是人类的,不会兴这些东西,话还没说完。
“对,这些是现代人才会弄的,可那又怎样,只要她喜欢就好!只要她喜欢,我什么意见都没有!”
猛然,账房毫无征兆地蹲下身子痛哭起来。
太过浓烈的悲伤,连哭都让人觉得压抑。
叶玉儿手足无措地看着账房,又看看胡梓墨,想要上前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胡梓墨冲着叶玉儿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打扰账房。
足足几分钟后,账房的哭声才渐渐平息。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重新抱起那堆被他扔在地上的衣服。
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那堆衣服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东西。
胡梓墨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而且也没有丝毫想要嘲笑你的意思。白大娘死了,我也很难过,但难过是解决不了事情的。可以告诉我,当初你们在客栈发生了什么吗?”
看着一直抱着白大娘衣服不撒手的样子,叶玉儿暗暗叹息了一声。
看账房的样子,从他口中应该是问不出什么话了,毕竟他情绪这么不稳定。
胡梓墨看着账房,发现账房在他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回望了下自己,目光中的敌意已经不是那般浓重。
“是那个人……”账房艰难地开口了,又自己摇了摇头,“被关在第十七层地狱里的那个人……”
要抓住这个人,并且将其绳之以法,太困难了。
简直是毫无希望。
“怎么会是那个人?他不是一直被关在第十七层地狱吗?还是冥王亲自看守的,能出来的几率太小了……”胡梓墨紧紧地盯着账房的肩膀,不敢相信。
不是不相信账房,而是不相信账房说的话。
那个人怎么会出来的?
叶玉儿站在一旁,听不懂胡梓墨和账房的谈话,那个人,到底是那个人?
被关在第十七层地狱,想必是极其穷凶极恶之人,不然也不会关在地狱了……
“不知他的本体,是幻影。”账房面无表情,仰着头,仔细地回忆了一遍这些发生的事,肯定地点头:“那个人不是本体,因为他在阳世间不能待太久,而且也不能动用太多的法力,所以所有的行动,他都是让白大娘去做的。包括杀人,抓来吴书月和杜鹏当傀儡,都是他下命令,但是从未亲自动手过。”
账房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除了那次他和我动手之外,就再也没有动过手了,而且那次过后,他修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只有用幻影,也就是三魂七魄中的某一魂一魄出来行动的生灵,才会出现账房口中的那种情况,因为他们只是一魂一魄,无论是实力,还是其他都比本体弱了很多。
所以即使是有生灵想把某一魂一魄分离出来办事,也回尽量避免让魂魄去做事,特别是消耗法力,通常会利用傀儡帮忙做事,从而减少他们力量的衰减。
一旦这一魂一魄受损了,本体也会跟着受损。
这个时候再被仇家盯上,后果不言而喻。
胡梓墨立刻警觉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似乎在推理着什么。
“没有动过手?”
“对!没有动过手!一切都是让白大娘去做的,他根本就没动过手!从来没有!”
账房的声音颤抖了下,似乎是不愿意去回想这些噩梦般的场景。
“那他现在在哪呢?”
胡梓墨不动声色地盯着账房,几秒钟后,开口问道:“会不会没有离开?”
账房摇了摇头,回望着胡梓墨,轻声道:“应该离开了,不然不会让你们找到我,他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你们的提前归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看着账房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射出咄咄逼人的光芒,胡梓墨叹了口气,“账房,你忽略了一个事实。”
“是什么?”
“那个人来阳世的目的没有完成,就算是幻影,能出来一次也很不容易,所以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没有到达目的,他怎么会舍得离开?”
账房屏息凝神地听着胡梓墨的推理,心下大惊,他好像走入了一个盲区。
是的,盲区!
他误以为这么久没有看见那个人,就觉得他走了,离开了,而事实呢?
没有谁知道事实是怎么样的。
一切都只是他的凭空猜测而已!
而且白大娘也说过,她要那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了,为另外一个男人死!
是眼睁睁,而不是转告,那句转告是白大娘在她耳边说的,所以那个人一定躲在某个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偷偷地打量着他们,然后准备伺机动手!
想清楚这一切之后,账房的眼睛都开始闪闪发光起来,看着胡梓墨道:“老板,那个人一定还没有走,我们去找他!我要他为白大娘的死付出代价!”
胡梓墨的推测于账房而言,就像是一个濒临死亡得了绝症的人,被医生说,一切都只是误判一样。
突然间有了希望。
虽然这希望是杀人的希望。
可这不妨碍账房重新活了过来,活在仇恨中。
仇恨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希望是等价的。
胡梓墨微微皱起了眉头,账房太冲动了,就知道一味的逞强斗狠,连人都不知道在哪,就这么急冲冲的……
“等我先联系下冥王,问问那个人有没有回去再做打算,目前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那个人是回去了还是没有回去,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
“哦,对,对,老板,你快联系冥王!看看他有没有回去!”账房急促地催着胡梓墨,手握成拳,指节泛着白。
胡梓墨试着联系冥王,结果,和他们预料的一模一样。
那个人的魂魄果然不全,果然还在阳世间逗留。
胡梓墨嘴角勾了勾,微微笑了。
没回去就好啊,只要没回去,他们就是占理的,他们就有机会动手。
呵呵,别说是账房不会放过那个人,就是他,也不会放过那个人。
来要玉儿命的,他怎么可能放过?
不就是冲着玉儿这双阴阳眼来的吗?
机会不会给,就连这一点威胁都不会留下。
他若是安安分分地待在地狱,受着千年的寒冰水之刑,他也就不计较了,偏偏要偷溜到阳世间,还要玉儿的命,怎么能放过?
况且,当年天上地下是有过约定的,只要那人好好地待在地狱,所有生灵都不可以去动他,可要是私自偷溜出了地狱,被除掉了,天上的那方自然是不会有话说的。
毕竟他们不站理,这能怪谁?
而且他现在正是虚弱之际,要是除了他,说不定可以向冥王提点要求,得到他一直想要的的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的,岂不是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