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儿三个满载而归,脸上都溢满了笑。
大中午的,村民们都在家里做饭,也没人看到他们几个。李氏带着两个孩子悄悄地回了家,进了锅屋,把背篼上的蘑菇、木耳都倒出来,又把铁牛儿叉上的死獾子拿下来,拿了把菜刀,就预备着剥皮。
张顺早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筱蓉只觉得一阵宽心,没了这个煞神在家,他们省了多少心思。左右就当多养一个人罢了,只要他不找事儿。
那獾子着实肥硕,剥下来的肉煮了满满一锅,李氏在灶下烧火,铁牛儿把剥好的皮子拎到院里,用水清洗了,用竹竿子反穿了,挂到日头低下晒着。
筱蓉则坐了一个小马扎,细心地挑起了蘑菇和木耳,和李氏有说有笑的。
锅开了,一股香味弥漫开来。家里没有什么调料,李氏就试着把摘下来的岩姜切了几块放在里头,又添了几勺盐。
把从肉上剥下来的肥油都放到一个粗瓷碗里,李氏就等着锅里的獾子肉熟了就预备着炼油。
獾子当真浑身是宝啊,肉可以吃,油可以点,皮可以保暖……一家人都洋溢在幸福中。
闻着肉香的左邻右舍都露出了头来,在这个封闭的小山村,除了到山上打猎,自家养点儿鸡鸭,平日里谁家都没有大鱼大肉地吃着。
一个个都趴在李氏家的篱笆院儿,闻着肉香笑着喊李氏。李氏忙在锅底填了把干草,迎了出去。
昨晚上送了几个鸡蛋的杨奶奶,先笑着问李氏:“你们家里煮的什么肉啊,这么香?”
李氏笑答:“我家铁牛儿今儿上山叉了一只獾子,这不,才煮上。家里也没什么调料,还是这么香。这獾子肥得很,剥好了的肉也有十来斤,待会儿给你们都送一碗尝尝。”
“铁牛儿病好了?真是能干啊。”众人啧啧称赞,听李氏说给各家都送一些,一个个更是喜上眉梢。
一个人高马大的大嫂子高门大嗓地笑道:“我们家狗子这两天正馋得慌,天天闹着让我杀鸡呢。就那两只下蛋的鸡,我哪里舍得杀啊。你不说没调料吗?我家里还有点儿葱花和桂皮,拿来给你,这肉更好吃!”
邻里热热闹闹地围着李氏的小院儿,东家一点儿醋,西家一点儿辣椒的,见李氏家柴禾不多了,还有人主动送干柴的。足足闹腾了大半个时辰,都被锅里的獾子肉散发出来的香气逗弄得吸溜不止。
几个吸着鼻涕的男孩儿年岁和铁牛儿差不多,此刻都围在锅屋门口,大人们还规矩些,小孩子就忍不住了,个个嘴边都留着口水,馋得要命。
李氏乐呵呵地看着,本想着这锅獾子肉够吃几天的,不过大热的天也不好放久了,再说昨儿邻里们送米送面的还有送鸡蛋的,怎么着这肉都不能独吞,反正山上还有很多的东西,索性就分了吃了。
一时盛出了獾子肉,放在一个大磁瓦盆子里散热,院子里就弥漫着香醇的肉香味,夹杂了东家一点儿西家一块凑来的葱姜味、桂皮味。
小孩子们都围上来,手里或拿着碟子或托着碗,大人们趴在篱笆院门口不好意思进来,孩子们可是都伸出手等着李氏分肉了。
李氏是个心善的,先把每个孩子手里的碗碟都盛满了,让他们端回去,又给家里没有小孩子来的杨奶奶家也送了一碗。
邻居们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子话,都各自回家吃去了。李氏这才给铁牛和筱蓉各切了一块嫩肉,放小碗里托着吃。
又想起什么来,李氏还没顾得上吃一口,就找了一个大粗瓷碗,切了两大块肥噜噜的獾子肉,让铁牛儿给刁氏,也就是奶奶家送去。
钱氏也就是老二家的,和刁氏住在一块儿,李氏也就没有分开,只用了一只大碗。铁牛儿恋着盆子里的肉,想多吃一块儿再去,却被李氏一巴掌给拍开来正要伸往盆子里的手,嗔怪道:“快点儿去,家里有的是,回来再吃!”
铁牛儿只好眼巴巴地盯着盆里的肉,无奈地起身端着大粗瓷碗去了。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铁牛儿就耷拉着一张脸回来了,手里也没了那只大粗瓷碗。
李氏诧异,问他:“碗呢?奶奶留下了吗?”家里的器皿本来不多,若是留下了,吃饭的碗就不够了。
铁牛儿一屁股坐在筱蓉对面,也不去拿盆里的獾子肉,只闷闷地回道:“碗砸了。”
“啥?砸了?”李氏一听说碗没了,气得上前就拎了铁牛的耳朵,低声吼道:“你这么大的孩子了,连个碗都端不了。是不是路上光想着家里的肉了,走路不长眼睛?真是个**!”
还没骂完,铁牛儿的眼中就迸出泪来,哭道:“是奶奶给摔烂了的,连肉都一块儿扔出去了。”
“什么?她为什么要扔出去?”李氏一张脸立时苍白起来,翕动着嘴唇喃喃问道。
“她说,她不稀罕贱人送的东西。还说这肉是分剩下的才想起给她!”铁牛儿哽咽地哭着,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
筱蓉一口还没咽下去的獾子肉卡在喉咙里,憋得她一张脸紫涨。没想到刁氏这么不通人情,就算是儿媳妇有再大的不是,可这亲孙子亲自捧了碗去送肉,总得给孩子一个笑脸吧。没想到她竟然当着孩子的面这么骂李氏,还把肉给扔出去。
这个老太婆看来没吃过苦头,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自己得找个机会好好修理修理她。
浑然未觉筱蓉脸色异常的李氏,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实在是弄不懂,为什么刁氏如此为难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