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皇的轻言,响彻了寰宇。
东岳净土,一间古庙里,一个老僧听到了。
西极金秋,一片枫林中,一个权臣听到了。
中州祖城,一方天坛上,一个道士听到了。
南唐剑冢,一间茅庐里,一个书生听到了。
北玄望城,一座高山上,一位帝王听到了。
那紫皇就这样直视着这个世界,从那镜海空间中脱困,便向太史神师发起了挑战,可正如紫皇所言,神师安在?
天地一片寂静,风雨尽散,在那天穹之上,一颗星辰骤然亮起,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白昼下与太阳争辉,那是紫薇帝星!
其俯视着天苍四野,看到了城内的兵甲士卒,修行强者,也看到了北壁外的刀戈林立,荒人狼骑。她傲然的笑意竟愈发的浓烈,是那般的不屑。
紫皇望向那北壁外的远方,久违之感横生。
天苍城的天,异常的高远,在那茫茫的云海之中,那一页图纸所散发出的青光更盛了,直至将整个天苍城笼罩其中,青光形成的壁障之上,多得不可计数的繁复阵图也开始缓缓展开。
那紫皇却不以为意,而是自顾自的向着那北壁外,说道:“我确实没有想过你会背叛我。”
未等人回答,她带着莫名的失意继续说道:“我本以为你比任何人都重情义。”
北壁外的大辇上,金翅大鹏王——迦楼罗站起身来,透过那濛濛青光望着那城中的紫皇,淡淡说道:“那是你以为,而你,一直那么的自以为是。”
紫皇一怔,转而面纱之下,一张绝美的脸上,满是怅然。
“那,是朕错了?”
迦楼罗沉默了很长时间方才恨恨说道:“你觉得我应该是一只鹏鸟,所以你救了我,可是鹏鸟怎么能生存在鹰的巢穴里呢?!”
“你自以为是的施以援手,还自以为是的希望我知恩图报?”
迦楼罗说到这里神情忽而近乎癫狂,其猛然长啸道:“我是一只鹰!我是一只鹰!”
最后嘶吼般的长啸甚至显着凄厉,仍然咆哮道:“我宁可摔死,也不需要你的慈悲!”
迦楼罗那饱含痛与恨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听闻者皆心中巨颤!而那紫皇听到后,却忽然笑了,很意外,很无奈,她说道:“所以你要杀朕?”
大辇前,那迦楼罗冷静了下来,如鹰般锐利的眼注视着紫皇,平静的说:“所以我要杀你。”
说的理所当然。
天苍城此刻很安静,可两人这番话却如平地惊雷一般骇人!
那城外的幽国军队是来杀这紫皇的?那城外展翅可遮天的大鹏是来杀这紫皇的?
是的!
既然如此,那也就无话可说了。
只见那紫皇抬起了手,托起了紫袍的大袖,伸出了一根青葱玉指,十分写意的朝着那天地牢笼遥遥点去!一点紫芒在其指尖亮起,下一瞬间,一道磅礴的灵力光柱自那一点紫芒中激射而出,仿佛是一道星河狠狠的撞在了那青光之上!
轰!
仅仅一击!
那青光壁障在这一指之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如水面一般荡起层层波纹!苍穹云海中的那一页图纸之间的巨龙,翻腾似乎更加凶狠了,仿佛就要从那一页黄纸之间挣脱而出!
天苍城里的人们仰望着这强悍无匹的一击,终于明白了站在这个世界力量巅峰的人,举手投足间的威能!
就在那青光壁障摇摇欲坠之时,一根九环禅杖自天外飞来!
紫皇仅瞥了一眼那带着万千佛光袭来的禅杖,便置之不理,反而是指尖光芒大放,若是这般威力的光柱冲击在那青光壁障之上,恐怕那防御还未提升到应有强度的壁障就将应声而碎!
就在那光柱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将要再次与之碰撞时,千里之外,一位老僧双手合十,正踉踉跄跄的行走在荒野,但当其迈步的下一瞬,便横在了那青光壁障与那毁灭般的光柱之间!然后,那威力足以夷平山岳的光柱,撞在了老僧看上去如枯树般的身体上!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那一束携带着毁灭力量的光柱击散成紊乱的灵力向着四处激射而去,四溢灵力的光辉中,那老僧缓缓步出,依旧是显得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其一手颤颤的掸了掸那件本就破烂而如今变得更加破烂的僧衣,另一手杵着那根本来径直飞向紫皇的九环锡杖,沉默着与紫皇遥遥对立。
虽然老僧没有说话,不过却用最明显的举动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紫皇身下区域的人们,在士兵的协助下,朝远离此处的地方迅速撤去,不仅是普通人,低于通灵境的修行者们也都在撤离!这完全是超脱了他们想象的战斗,在那位浑身笼罩在紫金光芒中的皇者面前,他们甚至连蝼蚁都算不上!
青暄也随着人流在往远处撤离,他的位置离那最初紫金光芒出现的天苍南狱相距极近,他几乎是目睹了那紫皇出的全程,方才的几个时辰里,让他对绝世强者的概念有全新的见解,修炼,修炼!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强烈欲望!
青暄在人流中,停下脚步,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忆似故人的她,曾经的誓言愈发的沉重,这一眼回望了不知道几时,直至青暄的嘴角扬起一抹阳光自信的微笑。
青暄没有再停留,也没有再回头。
而在如潮的人流中,有一道目光始终锁定着青暄,如匍匐在丛林中的猎豹,在盯着他的猎物。
当与这场“神仙打架”无关之人离场后,四周突兀地显得空旷。
零零星星站在紫皇脚XC区街道中的太史修行者,皆手持着一面血色大旗,而当他们在不同的方位同时插下手中的血色大旗之时,一个军阵骤然形成,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喝,一股股杀气和着驳杂的灵力自那些皆灵淬以上修为的修行者身上升腾而起,迅速汇聚,最后竟铸成了一个高百丈,披坚执锐的“血色巨人”!
踏天苍于脚下的紫皇,面对那显得声势骇人的“血色巨人”,甚至比对那老僧的九环禅杖还要不屑一顾。反而是望向了另一方,那方城墙上不知何时插上了一个剑鞘。
紫皇神色稍显得郑重了些,望着那方,淡淡的说道:“你不来?”
就在紫皇话音落下少顷,一把铁剑自南飞来,收入那城墙上的剑鞘中。
紫皇轻纱下的郑重之色却并未因此而减去几分。
一阵风刮过,清风捎醉意,信手揽乾坤,符圣也来了。穿着一身道家天师的天尊袍,如坐摇椅一般的倚在空中,一手枕着头,一手摇晃着空空的酒葫芦。
紫皇知道他来了,却没去看他,她望着东北方,她在看,看那座高山上的人,决定下山否?
紫皇就这样看着,片刻后天苍城东北方向上,天空中弥漫着的浓云竟然被划开,一道醒目的线就这样将两方的天地分割开来。
紫皇见此,面纱下的脸上竟生出一枚讽意,而今如此精于算计,凌臻,老矣?
当西北天空划下那条线之时,天下大国就尽都表露了意志。
那老僧代表着东岳的态度,来了,要杀她。
那符圣代表着中周的态度,来了,要杀她。
那铁剑代表着楚寒的态度,南唐就不再表态,不来,壁上观。
那鹏王代表着他自己的态度,代表着太史权臣的态度,布局者先至,自然还是要杀她。
举世皆敌。
天苍之上,她一袭紫袍,衣袂翩翩,孤望寰宇,处之绰然。
八方来此一战。
八方正合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