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的途中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季美鸿见到我时会是怎样的心情?会很失望吧,她费了那么长的时间计划,又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将我整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未曾料道,我是小强命。费尽力气也打不死我。
轻叹了一口气,我伸手开了一点遮光板。飞机在云层之上平稳飞行,陆只悦靠在我的身上睡得十分香。
季美鸿,季美鸿!
她背后的指使者到底是谁?这一年来的时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也和韦清元探讨过几次。从表面上来看,白新安的嫌疑是最大的。但是,我们都一致认为,这么明显的指向反而可能性不那么大。
讨论了几回后,我就没再提这事了。
或者这一次,我可以和季美鸿好好聊一聊。若她不肯跟我好好聊,我就给李崇年打电话,我让警察跟她好好聊。
我素知,在警局有许多不见血的逼供法子。她是个女人,总归能收服她的。
我回到了N市,回到了富源小区。拿着阿飞给我的钥匙开大门,拉开大门那一刹那,我手禁不住的颤起来。一年之前那叠照片从门框里滚出来的情景历历在目,宁航的死也是一道谜。
陆只悦是懵懂的,进了家门后,到处撒着欢的窜来窜去,窜到书房时,见到那些字画,忍不住就惊叹起来。
“影姐姐,这些都是你写的吗?”她小心翼翼的伸手摸着。
“嗯。”我点点头。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呢?为什么妈妈不教我呢?”她侧头扬脸。
“因为学这个太辛苦了。”我笑笑,仔细浏览着挂在墙上的字画,离开这么久,它们还是好好的。
“影姐姐。”陆只悦跑到我身边,“妈妈不犯病的时候跟我说过,她说,你有慧根我没有,所以让我做一个普通人。影姐姐,什么是慧根?”
“阿娘说过这话?”我很惊讶的问她。
“嗯。”她重重的点头,“她还说你的一生注定是不平凡的,影姐姐,你到底怎样不平凡了?”
我呆住了,阿娘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回过神来,我拍了拍她的头:“阿娘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快快乐乐。”
“那我也想像你一样成为不平凡的人。”陆只悦甩着马尾巴,在书房里来回跑着,“影姐姐,你教我写字,教我画画好不好?”
“回到B市再说好吗?现在我们得出门去买菜,晚上韦叔叔要回家吃饭。”我拖过她的手往书房外走去。
韦清元当天晚上很晚才回到家,因为是陌生环境,陆只悦非要跟我一起睡。我听到开门声后,悄悄的起了床。
“还没睡吗?”他站在玄关那里换鞋子。
“你吃过饭了吗?”我问。
“吃了,我去洗个澡就睡。”他说。
“你睡客房吧。”我轻声道。
他看了我一眼,脸色不大好看,我只以为他介意陆只悦占了他的床位。站了一小会儿,我便转身往回走。
“陆只影。”他喊住我。
“嗯?”我扭头。
他张了一下嘴,有些欲言又止的,顿了几秒钟后,他道:“我找关系安排好了,明天上午十点钟可以会见季美鸿。”
“哦,好,那我先去睡了。”我笑笑。
一夜杂梦,醒来时,天已经亮了,陆只悦半条腿已经伸到了床铺外面。把她拉回了床铺中间,又帮她盖好了被子,我翻身下了床。
打着哈欠进了厨房,韦清元正在煎鸡蛋,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怎么起这么早?”我随口问。
“睡不着。”他扭回头后继续煎着鸡蛋,“去洗脸吧。”
我想问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所以睡不着,又觉得大早上还是不要败兴比较好。
上午九点二十分,把陆只悦送到阿飞那里后,我和韦清元出发前往市刑警队。路上,我挺平静的。我之所以坚持要见一面季美鸿,我就是想知道,她以伤害我来减轻心中的仇恨,到了今天她心里是否达到了平衡?她获得了快乐吗?
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女刑警接待了我们,对韦清元特别客气。寒暄过后,便领着我们往单间的审讯室走去。
“陆只影。”走到审讯室门口时,韦清元喊我。
我看着他。
他跟昨天一样,有些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我靠近他一步,皱着眉头看他,他不是这样吞吞吐吐的人,今天是怎么了?
“先进去吧。”他指一下站在门口的女刑警。
我困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往里面迈步。
“我就在门口,半个小时的时间,尽量不要超过。”女刑警看了看手表。
“麻烦你了。”韦清元道。
我跨进审讯室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审讯椅上的季美鸿,她的手上盖着布,长发已经剪成了短发,强烈的灯光下,她的脸色是惨白的。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灯光太强烈眼睛睁不开,此时她紧紧的闭着双眼。
我走到了审讯台前,韦清元也跟了过来。
“季季,想不到我们会在这种地方又一次见面?”我笑笑,挨着椅子边缘坐下。我的语速很慢,吐字便显得更加清楚。
季美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见了我,她笑了一下,那笑容显得凄楚。
“清元,你也到门口等我吧,我想和她好好聊聊。”我淡淡道。
“可能……她没有办法和你好好聊。”韦清元有些迟疑才说了后半截话。
我懵了一下,又看季美鸿,难道她疯了?不像啊,她的眼神看起来不像是疯子。
韦清元探过身子伸长手把她手上的布扯掉了。
“季季。”我仔细的打量她,然后我震惊的发现,她的一双手只剩下了手掌,十根手指一根不剩。
“啊……啊,呜,呜。”她终于张了口,口水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她张开的嘴里舌头少了半截。
我只觉得冷颤一阵接一阵,季美鸿她这是怎么了?
“清元。”我惶然转头,一把拽住了韦清元的手。
“我昨天才知道,她被抓到时,手废了,舌头被剪了。”韦清元低声说。
难怪他一直欲言又止。
“季美鸿。”我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尖叫出声。这样残忍的手段,只是为了不让她出声么?为什么不干脆弄死她呢?
“谁伤害你的?”我徒劳的问她。
她摇了摇头,两行泪水顺着她的脸庞往下淌。话却是说不出来,只能张着嘴呜哇的叫着。
“季,季季,我问,你只,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好,好吗?”我非常急切的看着她。
她流着泪,并不点头。
“背后指使你的人是白新安吗?”我深吸了一口气后问她。
她摇头。
“白云朵?”我又问。
她还是摇头。
“韦清辰?”我接着问。
她又摇头。
不管我怎么问,她始终都是摇头。我心里知道,她大约是不敢说,而她之所以不敢说,有可能还受着威胁。
“所以,你绑架我,给我注射毒针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并没有任何人指使你,是这样吗?”我最后问了她这个问题。
她呆呆的看着我,然后点了点头。
离开审讯室时,季美鸿情绪有些失控。她拼命的想挣掉手铐,嘴里嗷嗷叫着,口水顺着她的嘴角不停的往衣服上淌。
我没有再多看她一眼,感觉自己象个绝症病人,吊着一口气,昂着头挺着腰出了审讯室。韦清元跟那个女刑警还在说着什么,我一个人直直的往外走。
走到刑警大队的大门外,我顺着那高高的台阶坐下。阳光灼热,洒在我身上,却照不亮我的心。
我是恨季美鸿,是真恨她。可无论我怎么恨她,我都没想过她会有这样一个下场。她到底被谁利用了?到底谁那么狠毒?
泪腺仿佛被阳光晒干了,我捂着嘴只能干干的呜咽。
“陆只影。”韦清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我身旁,他伸过手来慢慢的握住了我的手。
我有些无力的靠到了他肩上,侧头看着远处的公路。这人生的道路,走着走着,太阳不见了,只剩了无边的黑暗。而我,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
我真的不敢去想,再接下来,等待我的到底会是什么?
“太狠了。”我苦笑着吐出了这三个字。
“是!”韦清元应了一个字。
“是谁?”我明知没有答案,但还是问了。
韦清元默了片刻,他说:“季美鸿一直在逃,N市警方曾经花了很多警力都抓不住她。显然她的背后有支撑力,今年,李崇年给N市公安部领导下了死令,要求必须破案。所以,我猜测,她后面的人不想保她了,但又不想她坏事。所以,就弄废了她。她现在不但残废,经过鉴定,她还有精神疾病。如果不出意外的,过不了多久,她就能走保外就医的路子出来。”
“所有的这些,是不是,都是冲着我来的?”我问。
“不一定。”韦清元握紧了我的手,“说不定是冲着李崇年呢。”
“李崇年?”我很惊讶。
“他认你为干女儿,在整个圈子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韦清元叹了一口气,“为难你,不是等于为难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