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方笑天,张中亭,还有四个人,其中一人还戴着斗笠蒙面。六人坐于两侧。
傅英纯坐在正位,沉默而威严四射。
他手里握着一堆银票,每张银票的面额各不相等,只是上面都印着一个大字——傅。在厅中央,还放着几个大箱子,箱子开着,里面的黄金和白银都发着夺目的光辉。
傅英纯沉吟着,忽然笑了:“诸位,这次的计划,基本上,很顺利。”
没有人插话,也没有人笑。“基本上”,三个字的意思他们当然明白,那就是说不能算是很顺利,还有不足。
傅英纯接着道:“杜成功”
他的语气谁都听得出来。三个字,一个名字,已经宣判了这个人的死刑。
文中鹤忽然道:“杜成功昨晚将他所有的财产都划到了傅老板名下,遣散了一家大小,来了这里。”他的语气里略微带着对杜成功的同情。
杜成功也只是整件计划的牺牲品。
谁都听的出来文中鹤的意思。
傅英纯闷闷得“嗯”了声,道:“既然他那么识相,就放他一马吧。”
傅英纯当然明白,只是一个简单的杜成功,就给了自己得力手下文中鹤一个面子——用一个很小的棋子巩固人心,这实在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文中鹤忽然又叹口气,慢慢道:“杜成功现在独身一人,他想在傅老板门下谋一差事。”
傅英纯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断然拒绝:“让他滚。”
绝没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文中鹤并不例外。他只能沉默。
傅英纯又清点了一下手中的银票。这些银票是多少两,就是有多少两存入了自己名下的银庄。这笔数目,足以敌国。死在这银票上的命不知有多少。他不在乎。
他又怎么会在乎那些人的命?
“咳”傅英纯忽然刻意咳一声,这就表示他要有重要的话要讲。他慢慢道:“这次功劳最大的,当然是方笑天。”
方笑天笑道:“傅老板言重,方某只是尽微薄之力。”
傅英纯道:“嗯中亭,方源,木风,莫宁,这次你们办的也漂亮。”
“属下尽微薄之力。”众人齐声道。
傅英纯很满意。有功而不居傲,这就是他喜欢的手下。
他将银票递给文中鹤,文中鹤微微一怔,随即接下,手微颤。他一直掌管傅英纯家中和组织上的事,包括财政。可就连他也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银票。
傅英纯没有夸奖他,却比夸奖他更受用。
那么大一笔银票交给他,需要何等的信任?
傅英纯道:“在坐的,每人一千万。”
每个人的心都跟着“一千万”这个数字颤抖着。他们为傅英纯卖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银子。其实一百万已足以让他们兴奋,可傅英纯却张嘴就是一千万。足足一千万。
文中鹤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是。”
傅英纯道:“都退下吧。中鹤,你去整理一下帐库,然后给他们发钱。”
所有的人都退下。只有那个戴斗笠蒙面的人不动。
待所有的人都离开,傅英纯忽然笑了。这次的计划实在太成功。
——天下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有这么大的能耐?除了我傅英纯以外,还能有谁?
“这次的计划的确相当成功。”蒙面人忽然笑道。
傅英纯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没有找错人?”
蒙面人笑道:“的确,我有这个意思。”
傅英纯大笑,道:“除了我,还能有谁能和你合作的这么完美?”
“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蒙面人的语气很自然,绝没有一丝恭维之意。和文中鹤、张中亭等人说话的语气绝不相同。很显然,他并不是傅英纯的属下。
傅英纯笑道:“放心,我绝忘不了你的好处。”
蒙面人笑道:“如果我不信你,我也绝不会找你。”
傅英纯道:“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蒙面人笑道:“你开价。”
傅英纯道:“开价?”
蒙面人大笑,道:“得怒斩,天下无敌。我并不想天下无敌,我只想要钱。而你如果你练成天下无敌,可谓是如虎添翼,恐怕连皇上也得怵你三分不,十分。”
傅英纯笑得更开心了。
枭雄,怎么会有知足的心?
蒙面人接着道:“所以,‘怒斩’归你,才真的是物尽其用。”
傅英纯豁然起身,大笑道:“好,痛快。”
(二)
象傅英纯这样人的府邸,当然少不了有密室。
傅府的密室并没有笑龙山庄的密室那么简单。
傅英纯和蒙面人走出正厅,来到后花院,绕过一座假山。这里有一处铁门,上面居然很夸张得镶着两个大字——“密室”。只是傅英纯并没有打开这扇门,而是进了假山里的很窄的洞穴。
洞穴很弯,不知绕了几个弯,来到一个死胡同里。
傅英纯当然不会走错路。
他走过去,拿出一把有手掌大小的钥匙——胡同尽头的石壁上居然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洞。钥匙插进去,左转几圈,又右转几圈,接着用力向里一推。
石壁突然打开。
石壁里面居然还有一面石壁。
里面的石壁并没有钥匙孔。只有凹进去的一个手掌形状。
傅英纯忽然得意的笑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蒙面人道:“难道是钥匙?”
傅英纯摇头,笑道:“不对。我的手是钥匙,它可以说是一把锁。”他忽然深吸一口气,凝聚内力至右手掌心,对准凹进去的手掌印用力拍下。
“轰隆——”坚硬的石壁缓缓得打开了。
蒙面人失声赞道:“好巧的设置。”
傅英纯笑道:“如果内力不够,绝对打不开这扇门,反而会被这里的乱箭射死。”
蒙面人笑道:“傅英纯,不愧是傅英纯。”
石壁打开后,原本昏暗的石洞内忽然变得明亮。石壁内很宽敞,四壁都烧着火把,将整个密室都照得透亮。
室中央挂着一个很奇特的东西。
象剑,两边却似勾一样弯曲。
象勾,中间却象剑柄一样笔直,弯曲的地方又如剑锋一样锋利。
怒斩,天下地上,惟它独尊。
得怒斩,天下无敌。
它并不是剑,也不是勾,它就是它,怒斩。
那些强盗、豪商想用全部家当买得全部都是假的,真正的怒斩,却悬挂在傅英纯的密室之中!
它并没有发光,却似发光一样明亮。它并没有杀气,却让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它没有生命,却让人不由得尊敬,和面对帝王一样的尊敬。
傅英纯笑了。每当他看到“怒斩”,总是会笑。
这样一件神器,是属于他傅英纯的。他怎能不笑?
蒙面人忽然惊道:“这不是‘怒斩’!”
傅英纯一怔,随即笑道:“莫要说笑了,之前我已经看过它很多次,它怎么会不是?况且,我这密室除了我,根本不会有第二个人进来。”
蒙面人的语气异常颤抖:“它绝不是‘怒斩’。”
傅英纯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变了,突然奔上去,刚要取下怒斩,却已怔了。
不用取下,他已知道这是假的了。
就算没有见过真正的“怒斩”的人见了,也会知道它是假的。
上面赫然刻着几个字:李传啸亲自打造,欢迎使用。
(三)
李传啸这是第一次开心的笑?
就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这一次他是实在忍不住。
能摆傅英纯一道,谁能忍住不笑?
——真想看看傅英纯看到那块烂铁上的字的时候的表情。
李传啸一直在想象。
——他会不会气的吐血?
他躺在客栈的床上,已经笑得坐不起来。
这时,门外忽然有人说话:“李爷,您叫的人已经全部到齐。”
李传啸回道:“让他们进来。”
片刻,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带着六个不同装扮、不同年龄的人走了进来。
“这是骆驼城最老的油条,老郭。上通衙役、下通强盗、小偷,无一不认识。”
“这是城里四海赌坊的老大,老僧。”
“这是”
李传啸不耐烦得摆摆手,道:“好了。知道了。”
小二模样的人笑道:“想要让整个骆驼城的人知道某个消息,找他们来,是再好不过。”
李传啸满意得点点头,道:“我要骆驼城的人全都知道,傅英纯的密室被盗,‘怒斩’丢失。明天天亮,若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件事,你们全部都要死。”
老僧不以为然得笑道:“什么大人物,这么霸道。你先说,给多少银子?”
回答他的不是话,是剑。
李传啸的剑不在掌心,可杀人的时候,它就会出现。
剑光一闪,老僧便倒下,鲜血四溅。
老僧倒下去的时候,李传啸的剑也跟着消失。
其他人都已吓得怔住,那年纪最大的老郭甚至尿湿了裤子。
“明天天亮,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件事,你们全部都死。”李传啸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人敢再说多余的话,回答他的只有一个字——“是。”
“傅英纯的密室被盗,‘怒斩’被人给盗走了!”
“傅英纯也会丢东西?”
“傅英纯也是人,他不是神。”
“谁那么厉害,居然敢偷他的东西?”
“名剑客,李传啸。”
“他真有那么厉害?”
“单是能从傅英纯眼皮底下偷走‘怒斩’这一点,你说他厉不厉害?”
“‘怒斩’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李传啸可发了”
“他当然发了,他已经打算卖掉‘怒斩’。”
“卖?难道他不想天下无敌?”
“他爱财,并不喜欢虚名。”
“他在哪卖?”
“沙漠客栈。”
“就是位处沙漠边缘,贵的要死的‘沙漠客栈’?”
“不错。”
“那可是傅英纯的地盘,他敢在那里卖?”
“他都敢偷傅英纯的东西,怎么就不敢在傅英纯的地盘卖?”
“李传啸他究竟是什么人”
“当今七大剑客之一,也是近一年来最出名的一个。”
“李停初不是最出名的?”
“本应该是他。”
“那为什么成了李传啸?”
“李停初有了心上人,和他的红颜知己隐居田园了。”
“李传啸可有李停初的剑快?”
“没有,可他的剑却已足够令天下英雄伏首。”
“他的父亲是谁?”
“不知道没人知道他的背景他就象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悟空,突然就有了他,突然就扬名江湖。”
“想必他一定有很厉害的背景。”
“也许。”
李传啸坐在客栈临近门口的座位。
整间客栈、乃至整个骆驼城都在谈及这些话题。
这就是李传啸想要的效果。
骆驼城并不大,却是江南很重要的城市。很多地方和江南的生意往来,基本上都要路过这里。这里就好象一个大的驿站。这里的人知道一件事,无疑就是整个江南、乃至天下,都会知道。
“他什么时候在沙漠客栈卖?”
“三个月之后,月圆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