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来,也是一下子拱起了蒲氏的火,就看她一拍了桌子站起来说道,“他要是真病了,就算是要吃天上的星,我也给想法子给摘过来。可你看他那样子,像是得病的人吗?整天要吃要喝的,真是咳得要死了,这还吃得下去吗?”
蒋老二被蒲氏骂的没出声。
“请了那么多郎中,也没听见一个说他有啥正经病。这究竟是咋回事,你心里还没数啊?”
珍娘故意插了句嘴,“我爷说是那些郎中无能,一个个的瞧不出他得的病,还想去省城瞧病呢。”
这事是她听五妞说的,老爷子这是拿不到银子,就想彻底的折腾不打算停手了。
蒋老二有些怨念的小眼神看了珍娘,但是对上她那股子赤裸裸的讽刺的眼神,一下子就蔫了回来。
他垂下头去,不愿意承认蒋老头就是在没事瞎作的事实。
“我看也用不着去啥省城了,直接把大罗神仙请下来,也不定能治的了他那个病。有些人嘛,就是天生的爱当个傻子,被人耍了。”蒲氏就是受不了她男人那股子自欺欺人的劲。
蒋老二被她这一通怼的,也没了脾气。
“从明儿个开始,要做傻子,你一个人做去。老娘不陪你们玩了,折腾了这么些天,我也算是够对得起了,往后不管是看病还是啥的,都别问我拿钱了。”
蒲氏甩出话来扔给蒋老二道。
蒋老二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磕巴了说道,“那咋行啊,你不拿钱,我咋请郎中啊?今儿个我还答应娘,过两天去省城看看呢,兴许真是这边的郎中医术不精,瞧不出来啥病来。
我瞅着咱爹也不大像是没病的样子,你们是没瞧见,就一刻钟的工夫,咱爹在炕上,咳得就没说上一句完整的话来。”
珍娘看着他爹略有些激动的那个神色,也不知他这是在努力的说服别人呢,还是说服自己相信呢。
“随你,你爱去哪去哪。你就算是把老爷子拉到京城去找御医看病,我也不会管你。”
蒲氏懒得跟他再叽歪了,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出去了。
他们家的米粉作坊才刚刚弄起来,隔两天就要交一批货,最近天气又越来越热,作坊里面成天蒸啊烧的,比外头还要见热。
蒲氏知道她闺女怕热,所以也舍不得珍娘去那里受罪,尽量能不叫她去就不让她过去。
因此,多数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在打理作坊的事。
最近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的,所以也没空搭理老院子那边的这一茬。
这也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蒋老二折腾了这么多天,而没有发话的原因之一。
蒲氏起身出去之后,就往作坊那边去了,一直到天色快要见黑的时候,才回来吃晚饭。
六月天已经很热了,有少数人已经开始进入了苦夏的季节。
珍娘他们家也没有例外,到了这个时节,再看见那冒着热气的烫饭热菜,连提筷子的兴致都没有。
所以,最近他们家也很少正儿八经的开火了,一日三餐除了早饭来点热乎的粥饭汤水的之外,其余两顿都拿拌粉给打发了。
反正,他们家作坊里面的米粉多的是,蒲氏每天都带一盆新鲜的米粉回来,只要拿水过一遍,再拌点葱花,酱油,小醋,盐,再来点油辣子,几下里一拌,这饭就做好了。
虽然简单,但是却爽口开胃,受到了全家人的喜欢。
蒋小壮中午在学堂都不怎么好好吃饭,就等着晚上回来吃拌粉,一顿饭能干掉两大海碗都不止的份量。
今天晚上,珍娘还拍了六根嫩嫩的青黄瓜,拿蒜末,剁辣椒,醋那些凉拌了一大盆。
他们家院子后面菜园子的黄瓜也都长起来了,不过,这盆子里拌出来的,却不是他们自家的,而是陶芬送过来的。
她现在也在作坊里面做活,白天也不得空,只有早晚有工夫,这黄瓜还有点茄子啥的蔬菜,都是她早上天刚亮的时候,提了篮子送过来的。
厨房桌子上还有七八根没吃的,是村里孙寡妇送过来的。
这也不是那俩人,头一回往他们家送蔬菜了,前一阵韭菜刚长上来的时候,陶芬隔天的就会送两把韭菜过来。
而最近,孙寡妇也时常拿几个鸡蛋送过来。
言语间虽不再说什么感谢的话,但是,都在用行动表示着,自己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珍娘收到这些东西,心里也觉着高兴,物件虽然不多贵重,但是她看到的就是这里头的心意,说明,他们之前确实是没有帮错了人。
今儿个晚饭,珍娘也煮了几个鸡蛋,她给桌上每一个人都剥了一个,毕竟光吃米粉,营养不够均衡。
递给她爹的时候,蒋老二却没吃。
“给你娘吃吧,她现在最辛苦了。”蒋老二一脸讨好的说道。
蒲氏却不买他这账,“你别对我献殷勤,要是还想说银子的事,那还是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我都答应娘了,你不给银子,我们咋去啊?”蒋老二有些泄气的说道。
“我管你咋去。你答应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去。”蒲氏作出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扒干净了碗里的拌粉,又喝了两碗绿豆汤,就出去了。
蒋老二没要到银子,表情自然是沮丧的。
这边还有蒋小壮在一旁说着风凉话,“爹啊,你可真有本事,回回都能把咱娘惹得冒火。”
蒋老二就更郁闷了。
“我又没做啥。你爷病了,咱们给出钱看病,这说到哪儿去,咱也是应当应分的。你娘连这钱都不肯出,也不怕别人知道了,骂咱们不孝顺。”
蒋小壮撇了撇嘴,完全不赞同的说道,“爹,你是真傻啊还是装傻啊,明摆着就是我爷他在没事找事,溜你玩呢。再说了,咱又不是没管他,都请了那么多郎中了,还有谁会说咱不孝顺的啊?”
蒋老二就是不吭声,明摆着就是说不通的表现。
气得二壮几口扒了碗里的饭,就走了。
有些人啊,就是这么脑子一根筋的,蒋老二就不愿意承认蒋老头在装病,他们也没办法。
珍娘想着她娘刚刚出去了的背影,确实是有些惹了气的趋势了,要是再不停止,说不准这夫妻两个又得吵架了。
反正每回碰上那边的事,她娘跟她爹两个就得跟着有事了。
为了家庭的和谐,她觉得自己也该出手了。
珍娘快速的转了转她的小脑袋瓜子,也不跟她爹扯啥有病没病的事了。
而是,换了个角度朝他发问道,“爹,你要把我爷拉去省城的瞧病的事,跟我大伯他们商量了没?”
蒋老二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啊?”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这货压根就没往这一茬上想过。
这么些天了,他们似乎都一致性的忽略了这么个问题,老爷子病了,只是他们一家子的责任吗?
“爹,你这么做事可不厚道。老人病了,做小辈的要孝顺是应该的,可这孝名也不该你一个人担着啊。
这些天,咱家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好像都没我大伯他们什么事。他难道不是我爷的儿子?这传出去多难听啊!”
珍娘又开始给她爹洗脑了。
其实,她也嫌事儿烦,可是谁让她爹总是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几句话说的蒋老二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没言语。
“到时候,真要是咱爷的病一直看不好,那别人首先骂的可不是咱们,那得是我大伯排在前头。”
蒋老大是长子,本来就应该比他们家承担更多的照顾老人的责任和义务,而且,他们还跟老两口住一块呢。
“前头的咱家出的银子也就算了,后面的,必须得平分了来了。还有,关于这去省城看病的事,爹你也得找我大伯商量了来,要是他们也没意见,那咱该去就去。路费啊,药费啊,还有啥别的费啊,咱们也都平分。”
珍娘看着她爹那副便了秘似的表情,也全作没看见。
“你大伯他们那情况——”蒋老二表现了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
被珍娘一下子截了话头,说道,“爹,这孝顺还分啥情况不情况的啊?有些人,真孝顺的,家里就算再穷,砸锅卖铁去给老人治病的也不是没有。
咱是相对来说,条件好了一点,但是,咱们这不是表现的够够儿的了吗?你不能一点表现的机会都不给我大伯啊。”
“合着就你一人,怕外头人说道你不孝顺啥的啊。我大伯肯定也怕被人说的。别到时候,咱又落了他的埋怨。”
蒋老二听着他闺女一句句理儿在那论的,好像都挺在理的样子。
不过,......
怎么都觉着哪里不对劲似的。
“爹啊,你赶紧去吧,现在就去老院子那边,找我大伯他们一起商量商量看,要去省城给我爷瞧病的事。商量完了,回来再跟咱们说银子的事儿。”
珍娘看了眼她爹坐在那里愣神的模样,也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直接就把他拉起来说道。
“啥?现在去?都这时候了,明天再去吧。”蒋老二有些一脸懵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