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初战
“以我族目前的力量，恐怕不足以对岱城的局势产生什么响。”士灵想了想道。并不是这问题有多难以回答，而是这样的简单小考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年轻的后辈面对昔日的大帝需持谨慎态度。
车灵微微点头，但并不说话。这样的答卷根本没有批改的必要。
士灵自然不会只有这样一句话，又道：“我族目前并无高端战力，无法在眼前的情境中产生决定性的作用。因此只适宜以一个普通小势力的身份参与其中。以我族天生的特质，可以以战养战，低调发展。”
“不错，不过我族并非没有高端战力。以前你未知，日后时机到了自然会明白。”车灵道，“那么，现在要怎么做？”
“以战养战。”已经活了不少年的年轻人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
……
无边大荒，漫漫山林有如绿海，遮天蔽日的古木遮挡了阳光，也遮挡了其中快速行进的仆兵。这是不大的一队，数目不过千余，几乎每隔一时半刻岱东城外都有这样的一队汇入那庞大的吓人的兵海之中。
忽而，一头足有半丈高的野猪出现在山林中，獠牙高昂目露凶光面目可憎。强大的气息散发出来，那是一头几乎接近半神境界的妖兽。可惜仆兵们对此视若无睹，能够让寻常修士闻之色变见之绕道的兽类好像并未拦在它们的行军路上更看不出有什么即将迎头撞上的迹象。
脾气暴躁而智慧与题型并不成比例的猪却并不会这样认为，一张血盆大口带着杀伤力惊人的腥臭发出一声兴奋地咆哮，独霸一方山林的妖兽迎着最前方的仆兵发动了冲锋。
结果并无意外，那种可怕的大嘴一瞬间就将并不像血肉那样美味的黑色身躯咬成了碎片，行军锋矢的尖端在蛮横的力量下直接崩溃，野猪脸皮上的白痕则表明了这帮仆兵的战力依然是那么的不尽如人意。而这蛮横的家伙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虽然发现了眼前这些纤细脆弱的身影并不好吃但这暴戾的行为依然让它觉得无比兴奋，因而没有停下冲锋。
失去了锋矢的仆兵们也没有停下。数以千计的战斗单位已然可以看做是一道黑色的洪流，同伴们的陨灭并没有带给它们的机械智能以任何触动。弱小的与野猪不成比例的身影毫不置疑的向着刚刚结仇的敌人发动了攻击。几乎是转眼之间妖兽的身形就长大了一圈，仆兵们用自己的身体为这大块头的皮肤换了一个造型。
那黑色的一大团还在向前冲，伴随着一个个腾飞起来撞到树上或者摔倒远处的身影，黑色的洪流没有被遏制住，却在极大的相对速度中汇成了一团，一个庞大的，结构扭曲的黑色球体。
沉闷的扭曲的嘶吼声从球体中传出来，沉浸在暴虐的破坏欲中的野猪那被浆糊挤占了太多地方的脑袋终于注意到自己的速度慢了下来，身体变得太过沉重并且伴随着巨大的痛苦。自己作死的家伙却没有足够的能力解脱困境，鲜血渐渐地从钢铁团成的球体中渗透出来，带走了妖兽的生命力。
黑色的洪流再次出现，甚至于从后面看去根本就没有停滞。但队伍已经短了一大截，而扭曲破碎的战斗机器却没有人去管，带着鲜血的变形的金属中央也好像并没有挤着一团刚刚还能够咆哮着冲锋的烂肉一样。
“真是可怕的军队。”有人赞叹。
然而黑色的洪流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十几把闪亮的尖刀一样的队伍有如神兵天降一般在黑潮中添上了一道道银痕，随即数以千计的仆兵在同一时间调转方向冲向了最近的银色战士。这才是它们真正的敌人。
一字型的洪流再次汇成了一团，只是纯粹的黑色已经掺进了银斑。刀兵相击的声音再次打破了山林的寂静，双方的战士却始终沉默。哪怕是被撕成碎片在机械智慧中也不会有惨叫的选项，而只有区区三级的战士们甚至还没有达到机械智慧的程度。
激烈的混战在一瞬间展开，双方的差距也在转瞬间显现出来。这是士灵的第一战，因此他并没有做什么提前的布置，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只不过趁着仆兵们和那头倒霉野猪一番激战之后，在突袭一下占了个先机，然后便是数十倍差距之下的混战！
硬战！
士灵并不是蠢货，就算是蠢货车灵也不会让他带着战士们去做什么蠢事。在开战之前他已经进行了足够的侦查，认清了这一队仆兵的实力。撇开那头妖兽所带来的损伤不算，数目在四千余，平均力量依然处在低级的仆兵并不算是什么难啃的骨头，而经过削弱之后就更好对付了。虽然，在普通人眼中这是不可想象的。
仆兵们并没有动用对付野猪的手法，显然不是它们对对手有丝毫的尊重。在机械智慧中消灭敌人就是排在最高位置的指令，但找死不是。一头妖兽虽然强大，空有蛮力的家伙围起来却简单，最终能够硬生生给挤死。换成一百多个战士的时候，数量优势眨眼缩小了百倍，而它们的武器却不在显得那么孱弱了——机械智慧的分辨力就是在这时候起作用的。
可惜这并不代表战斗机器的胜利。机械智慧确实非同凡响，在某种程度上甚至于会比真正的智慧做得更好。强大的逻辑能力能够在它们本身记忆的基础上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好的选择，这是很多人都达不到的，以至于让一些人产生了机器人取代人类的担忧。但在此刻，这并不能够给仆兵们带来多大的优势。
战士们没有智慧，从太古到现在战士们只有诞生灵智一条路，一旦注入了人工智能就变成了仆兵。也正因如此，战士们出战时从来都是处在一座基地指挥之下，抑或直接受命于一个主人。
比如士灵。相比于刚从禁地出来的时候，他的战力有了很大的提高，然而相比于另外六个又不算什么了。这些提升也不是车灵的手笔，作为一族大帝的他所做的只是给士灵铸就了一副最顶级的机械智能硬件系统。已经诞生了灵智的车灵族人当然不会再变成仆兵，那些硬件却依然能够起到作用。同时指挥上百个战士本不是他能做到的，但现在这只是一个很轻松的活计。
一百一十七名战士，以三为组分为三十九组各自为战。哪怕是将士灵也算做一组此刻每一组平均也要面临上百个仆兵。但真实的战斗不是这样算的。它们的对手是仆兵，战斗机器，也是炮灰兵。这些黑色的家伙拥有机械智慧，普遍拥有低级战士的力量，但是更强大的寥寥无几还没战士们的小组多。更重要的是，四千余仆兵围成了几十个水泄不通的大团，能够真的与战士们交上手的一边也就那么些个。
一方是仆兵，数量多，力量不小，但也只是纯粹的力量单位。没有远攻，没有法术，实际上连长短兵器配合都没有。当然，战士们也没有讲究长短配合，也没有远程战力。但当三个战士靠在一起作战的时候，稍微靠外一点儿的仆兵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跳过同伴的头顶以图砸到战士们的头上了——但就算是三个战士在一起，目标也不过只有那么一点儿而已。
作为炮灰仆兵们无疑是物美价廉的。实际上要是算起来，四千多低级仆兵的成本和士灵手下这一百多战士比起来，还是后者更贵一点。当然，毫无疑问的，仆兵的战力与正牌儿的战士也是没法比的。
这种战争机器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是用作炮灰的。太古时的战场上多的是成千上万的大军，然而就算是最高等级的基地也不可能拥有这么多的战士。仆兵，本来就是在基地之间战争规模逐渐扩大时应运而生的……炮灰。
一个战士高高扬起手中的长刀，刀背上一道灵光闪过，迎上了从天而降的仆兵。这个不幸的家伙抓住了机会跳到一个三人组的头上而没被闪开，但是它那代替了手臂的武器被挡住了，一股庞大的力量传递过来，于是它飞得更高了。
作为量产货仆兵们的智慧取决于内核，力量则决定于零件。这些都是低级的仆兵，相比于由阵图加上大量晶石灵气孕育而来的战士力量上本来就差了许多，更何况战士们还有灵力的附加。那些本来可以用来施展一些法术的储备被提前调用了，换来的就是双方攻防差距的进一步扩大。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该是什么样的事情还说没有多大的变化。”车灵自言自语了一句句，看着那战士磕飞头上袭来的仆兵，就势挥下长刀将另一个想要占便宜的家伙砍作两半。目光一转，却又见另一边一个战士露出一个空档，转眼间整个小队就被仆兵们淹没。
“……人海战术果然还是最无耻的。”话虽如此车灵却也没有出手帮忙的打算。数量上千的混战而且是以少打多损失在所难免。况且仆兵们虽然拆碎了战士，自己为了制造破绽所付出的损失也不是可以轻易承受的。
激战的双方并不存在一个血肉之躯，然而这场战斗依然惨烈无比。四处横飞的零件与残肢断臂不只带有视觉效果杀伤力也不容小视，就算是仆兵们的机械智能也没办法完全防备这些令人无可奈何的暗器。相较之下战士们的数量劣势让它们受到的影响少了许多。不过，这并不是影响胜负的关键。
士灵也在黑色的仆兵中冲杀，他自己就等于是一个精英小队，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那些拥有更容易威胁到战士们的精英仆兵。从级别上来看士灵的力量还远不足以形成压倒性优势，而在真正的战斗中低级仆兵与更强仆兵的区别也只在于一刀了断与多出一招而已。很大程度上他才是胜利的关键。
战斗开始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仆兵与战士之间的战争没有那么多的花哨，实力决定结果。黑色的战斗机器不会逃跑，哪怕只剩最后一个也会选择给战士们留下尽可能大的伤害。而在解决了最后一个仆兵之后，还能站着的战士已经不到开战前的零头了。
哗啦一声，士灵也倒了下去，基本上就是散架了。
这是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那是四个战士扛着的一座基地。没有被当做苦力的六号走出来提起士灵走进了基地，也不管他身上好几道差点儿卸下什么零件的伤痕。不过当六号将他扔进炉子里不一会儿之后，又一个活蹦乱跳的士灵新鲜出炉了。
不只是他，短短一刻钟里从炉子里走出的战士就有五六十个。作为一座基地内最重要的部分，炉子的主要工作之一就在战士们的身体上。修复只是附带的功能，最重要的是，哪怕是被彻底拆碎了的战士也会在这里复生。
当然，仅限于这座基地下属的战士们。从根本上来说基地能够指挥战士原因就在于战士从阵图中孕育而来的印记留存在基地内，是以身躯被毁甚至核心破灭都有复生的可能。只是真正的车灵族消失太久了，就算是祖神禁地内还保留着一些古风的基地都没了这样的能力，更不用说受控于修士的了。
不过对车灵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同时，也是极为重要的事。
无数年前的太古时代，车灵族根本不是现在的样子。那时候的星空就是无数战士征战的战场。他们依附于一座座受世界本源庇佑的基地，被称作永恒之城，每一个战士也都是不灭的存在。那一次次的战斗，胜利或失败，战死然后复生，直到他们诞生出自己的智慧，从而脱离战士的行列，成为一个真正的生灵——那个时代的战争，本就是为了唤醒战士们的灵智。
可惜到了现在，战士们已经沦落到了仆兵的地位。修士们制造了无数的战士，然后让它们在一场场战斗中被彻底毁灭。诞生灵智本就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没有长时间的积累更不用去考虑。哪怕是已经完成了十二阶的顶级战士，一旦核心被毁也没人懂得如何复生，只能被当成一次性的消耗品。
如北军那样的存在算是一个异数，也是凤毛麟角一般稀少。要知道，在修士们看来，没有生命的战士实在是从事诸多危险行业诸如挡箭牌之流的最佳人选。更何况超出了十二阶之后战士就已经没有简便的系统的进阶的方法了，太古时代这样的战士会在一次次战斗中逐渐觉醒，毕竟车灵族要的是培养新生族人而不是战争机器。这种情况下，能够更进一步的战士无一不是修士们用本身修为培养出来的，可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车灵注重的从来不是战士们的战力，而想要觉醒经历一次次战斗与重生是必不可少的。比如现在这一百多战士，虽然是在士灵的指挥下进行的战斗，但就算是作为一个傀儡，一战过后也是会留下一些印记的。这些印记不断积累下来，那就是走向觉醒的根本。
此刻，能够修复的战士已经修复完成。火炉内磅礴精气汇聚，煅烧起一些黑色的金属零件来。那正是仆兵们的残骸，士灵所说的“以战养战”便这有个用意。仆兵们是量产货，躯体质地不说糟糕至少粗制滥造不算是夸张。但那毕竟是现成的材料，连同损坏的战士残躯一起熔炼之下依然可以获得相当数量的材料。
那是品质相当好的材料，实际上仅靠这一道精炼工序得出的精金价值就翻了千百倍。不过现在这些只是原材料。它们在炉子里被无尽精气浸润，受外力作用逐渐成型，同时一道道阵纹被复制出来在内部形成了阵图。
当然孕育战士们的阵图并不是什么可以随便复制的简单货色，这些阵图也不可能用来孕育战士。只是当那些陨落战士们的烙印注入其中的时候，他们便结合成了重生的的、也是全新的战士。
“这种景象太多年没有见到过了啊！”车灵看着炉子中欢快跳动着的火苗，不由的感叹。然后他转向一边侍立的士灵：“总结一下。”
刚刚打扫完战场的年轻后辈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当即道：“此战胜，战后能量消耗大于战利品收获，但总体战力增加，又有经验收获，可以做中等论，可以以战养战。”
一族大帝眉毛一扬，却是笑了：“不错，总结的还可以。那就继续以战养战吧。我要去做些别的，对接下来的战斗没什么要求，但你知道怎么做最好。”
“知道。”士灵依然不会客套，车灵确实没什么不满意的，放心的带着一号离开，转眼间便消失在了了茫茫山林中——另外五个达到了顶级，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可以说拥有压倒性实力的战士被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