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的山道不算崎岖,但石阶高远深长,羽翼自入门起,便每日在山路之上练习脚力,他深知自己虽服增功药,底子深厚,然而武功仍需勤练才不至荒废。虽说有时茫然,不知道自己一身武艺到底用以何处,但毕竟有一些执念,想重返祖父英名。
他从青石阶转入小土路,入了山林,施展轻功,飞如青鸟,历经几时,落在一处林间空地,时下空寂,远离人烟,这才歇落了脚。过而双目一合,凝神吐纳,盘腿而坐,正是练起内息来——体内一股清流随即流转,在经络里淌着。
由胸之气流经手,阴阳相异,转而他双手作擎天之势,举过头顶,气息一运,升溢至手,他继而双臂平展,气息抵达手指少商、商阳、中冲、关冲、少冲等诸穴,正是让内息已流经了手之三阴、三阳。而羽翼如此练法,正是习练“云山绵海功”的入门。
“云山绵海功”经九剑老祖开创,继廖志远之手研成,是峨嵋派习练上层武功的入门气功。羽翼的师父——陶启,正是以此功研创了“碎空掌”。故而羽翼要练就“碎空掌”,是要先练成此内功。
羽翼当地里起身,对着一棵枯树桩,一掌拍去,树桩与手相撞,只得一声闷响,过后他屏息又催发内力,树桩频频传出声响,扬出木屑来。
他不经喜笑颜开,呼道:“成了!”但过后自言自语道:“不过,与别人交手,哪里能让我这么有闲暇去打坐运气。”
“那就对练一番,待要你使出此等武功。”一声飘来,羽翼顿时警觉,不由多想,他挥掌一格,一声闷响之后,才发现蓦地里多出个人来。
那人与他对掌,当即喝道:“好,可惜不是云山绵海功,再来!”
羽翼不敢怠慢,施“羽家拳”与之相对。
二人交了十合,那人又道:“我说过羽家拳迅猛无比,难以云山绵海功相运成。”
羽翼哼笑:“那也未必。”叩肘提膝,上下夹攻,突而招式一变,当空雀跃时化拳为掌,突而一掌拍向那人。
那人突而不再言笑自如,自然不敢轻视,举掌相迎。一掌格去,一声闷响后,突叫道:“不好!”
原来,他们两掌相交,内劲相撞,蓦然又感对方内息空洞,自己运劲如石入大海般。
不容他多想,当即回收单臂,施展身法,转身避开。
原来,羽翼留有后劲,一经催发,当空琉璃声碎,气息洋溢。只是此掌落空,未得击中。
羽翼自知别人已然闪避一侧,他下坠之势,不可扭转,生怕那人突施攻击,只得当空里运作内息,施展轻功,转向换腿侧蹬踢,以攻为守,势如陀螺,旋转半弧,落定在地。
见那人不再进攻,却是当地里,开怀大笑起来,说道:“翼儿临危不乱,活学活用,果然是学武奇才。”
羽翼也露笑颜,叫声:“小姨母。”
来人正是玉凌妍。
六娇之中,唐令敏与玉凌妍皆念及他是李玉萍的儿子,对他示好。玉凌妍更是见他练功不得法门,现身指点。除了连音蝉,见过的六娇之人皆称“姨母”。
那日,玉凌妍教授他“云山绵海功”入门诀窍,并要他保守秘密,不可给外人道。羽翼故而守口如瓶,给李云昭托出的也就是说他自寻地方,苦练碎空掌,不想被人打搅。李云昭与苏云扬只当他不肯与练武上输给叶玉汝,故而也不多问缘由。可见武功所具天赋者,除了勤加苦练,还有临阵对敌的机智,是即时发挥自己所学。
羽翼这刻喜出望外,道:“小姨,我只当你今儿不来了。”
玉凌妍轻嗔道:“不来,你就偷懒了?”
羽翼分说道:“不是。”回想刚才一番交手,玉凌妍主要还是意在点拨他,定然未付全力。是想他刚才碎空掌击了个空,若不是别人手下留情,他早被重伤。自己虽然内功雄厚,但是对上高手,他搏击技法毕竟还欠缺经验。
“诶,对了。小姨,今儿再多教我一些。”羽翼蓦然笑道。
玉凌妍轻嗔:“你真是得了便宜就卖乖。去!已经没有什么好教你的啦。”
羽翼又试探地问道:“小姨真没有教的啦。”
“不错,云山绵海功经廖志远叛出师门后,就没有再更进了。留在峨嵋派的这部分成就了许多武功,你要更深入学其上层,只有找廖志远了。”玉凌妍玩笑也似说道。
羽翼突而愤然,啐口道:“呸!他打死我舅父,我还会学他的武功。”
玉凌妍调侃道:“可你已经练啦。此功就是他研创的。”不禁莞尔娇笑。
羽翼一时语塞呆立,“我我……我……”的说不出话来。
玉凌妍笑道:“不跟你逗趣了。翼儿,姨母此番来见你,是想跟你托付一人。”
羽翼奇怪道:“托付?姨母这是什么意思,你要离开了。”实在心有不舍。
玉凌妍应声道:“是的,翼儿不必挂念。姨母想将门下之人托付于你。”
羽翼道:“小姨的吩咐,我义不容辞。”过后又问:“这人是谁?”
玉凌妍回答道:“这个可算是你的同门,她是我最得意的门人,最牵挂的弟子,她叫陈雨筝。”
羽翼当即听了,立刻想起了这不正是苏云扬青梅竹马,便作推辞,道:“这个是兄弟媳妇,我岂敢有非分之想。”
“去!臭美什么。我这宝贝弟子才不要嫁你这个纨绔子弟,我是让你以亲妹相待。”
“此事有云扬在,哪里需要超心。”
玉凌妍摇头叹息,说道:“正是因为摊上了云扬,我才不放心。”
“这是为何?云扬也不是那风流的主儿,小姨还担心他会辜负雨筝妹妹。”
玉凌妍道:“不错,云扬是不会如那个寻常负心郎一般辜负雨筝。但是你想想苏家,再想想云扬的母亲……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懂。”
羽翼自然不解,也不多问,只答应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雨筝妹妹。”
谁知玉凌妍突道:“我也是超空心了,雨筝的幸福岂是你我可以左右的。”过后又道:“翼儿,你不羁任性,性子也得收敛些。但愿你以后好好在峨嵋派度过此生,平平淡淡。”
这样的长辈期望,不正如羽啸天夫妻二人所想一样,羽翼一时间还不能体会长辈们的感受,当下只能点头应付。
“但愿你能谨记。”玉凌妍说罢,施展轻功,消失不见。
羽翼看着玉凌妍的身影消失,心里空空,只喃喃道:“小姨多珍重。”
忽然一阵霜风穿透林间,片儿鹅毛从羽翼跟前飘过。他抬眼察觉时,已见得梨花漫天般,方知是天降瑞雪了。
羽翼被惊助了,伸手触及,雪越下越大,他渐渐露了皓齿明眸,不禁喜颜,这二十年来,他的记忆里从未见过大雪,哪怕其实自己是在大雪山上出生的。
他跑出林间,入了石阶道,看着旁边山崖处,一眼探出,山景尽收,天地皓白,若梨花纷飞,转眼间,峨嵋群山已被茫茫然的皑皑白雪湮没了。
羽翼惊呼道:“好美的雪景。”一时间觉得词句匮乏,只能赞叹如此。他想与玉汝他们共赏此景,如此拔足狂奔,朝回篱笆院的方向去了。
辗转反侧间,羽翼突闻得一股幽香随风而来,半道里听得有人呻吟,声音微弱,暗叫:“不好,定然有人跌倒在山道间。”这罢寻声而去。
又是一个辗转,方见一个鹅绒般斗篷着身之人,伏倒在半路上,又见她兜帽之中扬出丝丝青缕,心下奇异:“是清音宗的师妹,怎么会孤身一人。”不容多想便去救助。
羽翼近身才清楚发现,这姑娘蜷缩一团,痛楚难当,原来那斗篷之上似鹅绒般的,乃是冰晶,再近几许才顿感这女子透出阵阵寒气。
不错,正是这眼前的姑娘,从体内渗出阵阵寒气,只见那雪花翩翩落在她衣物之上,立时结成晶体。
这等奇异之事,当真闻所未闻,无疑让羽翼惊诧万分,直感这姑娘得了什么怪病,又恐她是个来路不明的邪魔外道之徒,不过因练功而走火入魔,许些防范。
他怎不记得当初自己误服增功药,不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朝,幸得福大命大,于今反倒是因祸得福。
然而毕竟异性之间,遇见此等情况,怜悯大于防范,羽翼更是本能关心这姑娘性命,不禁骂道自己:“大丈夫百无禁忌,哪那么顾虑害怕。”当即对姑娘说道:“不管姑娘是谁,羽翼想法子救您一时之急,其余是敌是友,是非恩怨且放一边,可好?”
那姑娘病痛难当,似乎点了点头,都是勉强能为。
羽翼见她如此难受就算不是好人一时间也再难加害自己。于是更是放宽些心,欲救助于这姑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