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灵和崔荣偷偷的透过车帘往外看,见俩人站在一起言笑晏晏,忍不住把耳朵贴在车门,更加专注的去听。
只听林清婉轻声笑问:“卢先生是为粮价而来?”
卢肃笑道:“看来林郡主也是为此而来。”
林清婉轻轻蹙眉,“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卢肃淡淡的道:“不过是些利益熏心之徒。”
车里的两个小姑娘互相吐吐舌头,小声道:“他们在说什么?”
“好像是粮价,”崔荣小声道:“我娘前儿还和姨母说呢,说如今的粮价越来越怪了,她都有些看不懂了。”
卢灵吐吐舌头,“我总有些怕玉滨的姑姑,觉得她比我娘还厉害些。”
崔荣忍不住抿嘴一笑,“那不是还有姨父在吗?姨母再厉害,她也会听姨父的,林郡主再厉害,在姨父面前不也自称某人?”
说到这里崔荣都有些嫉妒了,她要有这样的爹,娘亲再严厉她也甘愿。
卢灵自豪的笑了笑,扒拉着车门没有再说。
车外的俩人也话别,卢肃目送林清婉入刺史府。
跟在林清婉身边的护卫在进府后低声禀报道:“姑奶奶,刚车上有两个小姑娘……”
低声将自己听到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林清婉挑眉,扭头看了一眼门外,摇头轻笑道:“早听说卢先生开明大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上课时间带着女儿和外甥女儿逃课出来玩。
林清婉珉嘴微笑的看向前方,周刺史已经带着管家快步迎出来。
“林郡主。”
林清婉微微颔首,“周大人,我刚才在门口碰见了卢先生。”
周刺史忍不住苦笑,“郡主也是为粮价而来?”
林清婉站住脚步看向他,“怎么,有很多人为这事来找过您吗?”
“包括郡主在内,已有四人耳。”
林清婉含笑,“那周大人是有了主意?”
周刺史冷笑,“郡主放心,他们聪明,但朝中比他们还聪明的人比比皆是。”
谁也谁把谁当傻子。
林清婉便笑道:“我那里还有些粮食,若不足倒可支援一二。”
“多谢郡主,”周刺史也忍不住微笑,“若有需要,下官不会客气的。”
但其实根本用不到林清婉的这份,粮价的变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猛涨两天之后江南一带开始有流言在传。
朝廷将会援助南疆,大批粮食从国库中运出,不日将会抵达南疆。
消息一出,粮食价格狂跌。
那些大粮商还稳得住,一些散户和小粮商却忍不住。
正值秋收,他们不仅不收购,还大批量往外抛售。
粮价以比上涨时还要快的速度下降,收购价比粮价更低,百姓心中恐慌,愈加想要将手中的粮食卖出去。
一夜之间好像江南到处都是粮食,粮价已经低到了六钱。
种粮的农户几乎哭死,这粮价交完了税,他们连成本都收不回。
比农户更惨的是那些小粮商和想趁机赚一笔的散户。
他们之前大量收购粮食,就想等秋收后运去南疆,他们没有大粮商大家族的权势,所以联合起来组了商队,打算一起上路。
为了能多进一些粮食,他们和尚明远一样,为了能够赚更多些,便借了钱买粮,他们细细算过,一来一回,还掉本息还能剩一些钱。
可现在粮价狂跌,别说赚钱,只怕把他们的家底都填进去也不够还贷来的钱。
八钱,九钱买的粮,只在自家的库房里呆了一个月不到就亏了两钱到三钱。
消息一出,已经有人在自家梁上挂了白绫,要不是家人警醒,发现及时,只怕人就没命了。
男主人一死,留下那么大的债务给家人,他们能好到哪里去?
但粮价并不因此就稳定下来,依然一天一个价,眼见着就要跌到五钱去。
就是策划此事的大粮商们看到此势头都忍不住心惊,开始安排人辟谣。
但粮价已经降疯,根本不是他们辟谣就能抑制住的。
直到刺史府贴出了告令,朝廷会出八钱购买粮食,农户须拿户籍和地契卖粮。
至于小粮商和那些散户,周刺史已经带人私下接触他们,同样由朝廷出钱与他们收购粮食。
不过和给农户们的政策不一样,农户们是一手交粮,一手交钱。
这些人的粮却是先赊欠,等粮食到了南疆再结算。
这样一来,这些小粮商别说是赚钱,连本都保不住,好在亏损也不大,大家勒紧裤腰带还能过。
总比之前倾家荡产也还不上钱好。
不仅苏州,整个江南都如此操作,孙槐以观察使的身份下令,朝廷也派出监察御史,整个江南都动起来。
粮价很快平稳下来,在大粮商们反应过来要着手低价收购粮食时,粮价已经回涨到八钱,他们费尽心机创造出来的好时机就这样转迅即逝。
朝廷在江南的动作太大,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南疆,不管是江南的百姓,还是南疆的,双方都认定朝廷此举就是为了援助南疆。
所以南疆的粮价很快就降了,从三十二钱开始往下降,很快就降到了十三钱。
南疆的百姓欢欣鼓舞,虽然这个粮价还是很高,却降了两倍还多。
南疆的反梁情绪瞬间低落,在他们自己都未察觉的时候内心深处对大梁有了一丝认可,对梁军攻破都城的恨意不知不觉间减弱了。
毕竟于百姓来说,谁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让他们吃饱饭。
消息的传播毕竟比较快,等大粮商们着急忙慌的把粮食运到南疆,南疆的粮价已经慢慢开始下降。
而且朝廷从江南购买的大量粮食也同时到了南疆。
这批粮食相当于给南疆注入了活水,有二皇子保驾护航,很快将粮价平到了十钱,不少大粮商和大家族千辛万苦地将粮食运到南疆,结果也就赚了个路费。
众人心中呕血,却偏偏有苦说不出。
同时这些人还上了朝廷的黑名单,连陛下都在朝会上骂他们利欲熏心。
既失了利益,又在朝中丢了名誉,真可谓是得不偿失。
反倒是早早把粮食运到南疆的尚明远占了个便宜。
他把粮食运到南疆时,江南的粮价闹得正凶,见南疆的粮食还在涨,便想把粮食留在手里压一压。
结果朝廷要大量收购粮食援助南疆的消息传来,他想也不想就将粮食出手了。
之后粮价还涨了一阵,赵管事还很惋惜,觉得他们再把粮食留一阵就好了。
结果第二天粮价就开始下降,而且降得疯狂,之后就再没有涨过。
等那些大粮商把粮食运来低价出售,赵管事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庆幸的。
赵捷都松了一口气,要尚明远拿了钱赶紧回苏州。
尚家的这批粮食赵家也有份,不过因为他在此领军,加上二皇子在旁,所以不好亲自出面。
领军将领给亲朋些便利本是常例,但他没想到这次朝廷的反应如此之大且迅速。
二皇子在领军打仗上没有天赋,却在朝中听政几年,还在户部历练过,对处理这些事有理有条。
他才反应过来,二皇子却已经定好了条例,开始着令下属去执行。
他虽是领军的将军,但有二皇子在,于政事上他还真做不了主。
他可是知道陛下为江南粮价暴涨之事生气,为此不少家族的族长都被叫进宫谈话,而那些参与其中的大粮商更是被户部重点关照。
赵捷想,等此事过去,户部就会开始上门查赋税了。
所以他不想让人太注意尚明远。
尚明远手中拿着这么多钱,也不想再留在南疆,所以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了。
等他回到苏州,南疆的粮价才刚刚稳定下来。
尚老夫人看到那一车车的白银,这才松了一口气,拉着他的手道:“这一个月看得我是心惊胆战的,以后这样的事我们还是别掺合了,亏得你早走了,不然陷在苏州……”
尚老夫人向外努努嘴道:“瞧外面那些人家现在有多少在家哭的?我们家家底薄,可经不起这些折腾。”
这些话与其说是说给尚明远听,还不如说是说给尚二太太听。
这是在怪她之前的提议呢?
尚二太太掩不住咬牙,却又无话可说,就连她大哥都觉得很悬,何况于她?
苏州闹得最凶的时候,她也害怕。尚老夫人责怪倒没什么,只是尚家将所有的现钱都投入了进去,还借了贷,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上天保佑他们渡过这一劫。
赚了钱尚二太太才不在意尚老夫人说什么呢?
她笑眯眯地看向尚明远,问道:“账目可清点好了?”
尚明远笑道,“还有和钱庄借的本息没有还,得大掌柜算出来才能计算利润,待账册做好了,再拿来给二婶过目。”
尚二太太微微一笑,不在意的道,“这有什么急的?你慢慢来,要是人手不够,我拨几个人过去给你使。”
尚明远笑着应下,却没问她要人,不过尚二太太也不指望他问,第二天直接把管事给他派了过去。
尚明远一概笑眯眯的接纳,他又不傻,该他的钱早在回到苏州前就提了出来,根本不给尚二太太过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