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层的房间虽多,可仍有一间是主人房。
池晴说不上来心里的滋味,一切都像是做梦,像极了。陆怀远将她抱上楼梯,一阶又一阶,她低着头,偶尔看见他锃亮的鞋面,心怦怦直跳。
主卧的门一打开,欧式古典风格的装潢摆设,富丽雍容,花纹繁复的厚重窗帘半掩着,依稀透出点光来。
此情此景,当真是罗曼蒂克。池晴恍惚一瞬,管中窥豹,这里倒有几分像是属于王子与公主的古堡。
可是她与他,却并不在那童话里。
陆怀远将她放置在床边,很轻。
池晴下意识地一扶陆怀远离开的右臂,陆怀远笑了。
“不会摔着你,放心。”
她极快地缩回手,讷讷道:“也不说一声。”
陆怀远与她对视,池晴垂下目光,转去别处。
床四角有柱,顶棚上蒙了半透明的白纱,敞在床的两边,作了窗帘,层层叠叠的。
池晴偷瞥陆怀远,隔着纱围,他的身影朦胧,脸上的表情亦是。
陆怀远很快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不戳穿,却道:“倒不是个人喜好,装修公司的设计,觉得如何?”
她默不作声,他却故意调笑。
“我还以为,会更添情趣。”
池晴将头埋在枕头里,避开他的视线,也不说话。
“没意见的话,我去拉窗帘?”
是让她回答“好”还是“不好”。
“随便。”她的声音闷闷的。
陆怀远却笑道:“可不能随便,我是真要问问你意见。”
池晴没有好气,“行,那你别拉。”
窗开着,夜风习习,静谧如斯。陆怀远将窗帘拉好,又走过来细细吻她。
他吻她的脸颊,轻轻的触碰,让池晴觉得自己的脸是一块令他舍不得下口的糕点。
他是操纵人心的高手,一切似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她早就知道。
吻逐渐加深,从脸颊转移到嘴角,试探着,诱惑着,直至池晴的下唇被他轻轻咬住。
池晴的身体微微战栗,陆怀远一笑,松开她的唇瓣。
翻身上床,他凑了上来,压住了她。
彼此的身体像是磁石的两端,他身上的气味,近不可闻。
身·下的床铺显得异常的软,他压在她的身上,将所有负担都置于她肌肤毛孔之上。一点点小动静,都引得床垫微微回弹。
颈窝旁源源不绝的热度,随着陆怀远呼吸传递来。他的嘴唇慢慢下移,咬在她的脖子上。手上的动作也没闲下半分,摸索到她的长发中,绕着,绕着,一圈又一圈。
发梢刮蹭到池晴的耳根颈项。
她被他压住,气喘得不顺,不小心咳了出来。
“痒。”
不过一个简单的字,说出口,池晴才发觉自己喉咙深处的细碎。
陆怀远似乎恶作剧上了瘾,才将她的头发捋顺,却又忍不住再次弄乱。池晴小心翼翼的喘气声,似有似无,更像是一种形式的反击,直撩得陆怀远微微发汗。
他的另一只手,正状似随意地,搭在她的腰眼上。
池晴心中来不及警醒,陆怀远的手便有力地探了进去。
男人的侵略性,显露无疑。
“害怕吗?”
陆怀远的声音贴着耳边传来,似幻似真,扰了她的心头清明。他腾出玩闹她长发的手,刮她的鼻子。
“什么?”她抓不住要点,只能抬眸看他。
“我。”
他笑了起来,起了逗她的意思,更贴近了一分。
“还有这个。”
陆怀远单手撩起她的衣角,池晴的肩背即刻死死地压着衣物的另一半。
奈何,陆怀远还是摸到了她内衣的背扣。
他要解开了,池晴一动,往上一挣,更压着他的手,胸口起起伏伏,像是山口绵延。
“要我松手?”
“……”
陆怀远贴着她,“可以松手,你哄我句话就成,多简单。”
“你个混蛋!”池晴咬着牙。
“啧,不是这句。”
陆怀远的手指微动,顺着她脊背凹陷处,细细抚摸。
鸡皮疙瘩,在他手指的所到之处蔓延开来,像是被人用枪紧抵住脑门的凝滞感,血液全然冲向一点,又一点,一点一点,连成了线。
“说啊……”他仿若在诱供。
她连连吸气,“……说什么”
“比如……你离不了我?”
“……”
“怎么,说不出口?”
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她看不清楚他戏谑的神情,可她听得见,他调侃的声音话语。
她只觉得羞怯,“做梦!”
“生气了?”
池晴偏头不语,陆怀远总要看她洋相,她恨这一点。
她像是被他把玩在手的猎物,他这样对她,只不过恶劣地想要观察她无措的反应。
“我可不敢生气。”
陆怀远将手从她后腰上滑出来,凑过来捏了捏她的脸。
“没关系,你离得了我,我离不了你就行,一个意思。”
池晴讽道:“这是你说的!”
“嗯。”
下一秒,陆怀远伸手猛地解开她的腰带,抽了出来,扔到床下。
血气上涌,她几乎本能地闭上了眼。
手机此时不适时地响了。
池晴睁开眼来,松了一口气,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我……我,先接个电话?”她偏头“咬住”陆怀远的耳朵,声线细若游丝。
周身衣物已然被陆怀远脱去了一半,陆怀远对手机铃声置若罔闻,由下至上,继续专注于解她的上衣钮扣。
池晴胸前一凉,露出了饱满的弧度。
领口的几颗小扣却死活解不开。
陆怀远一吸气,大概是上了脾气,扑下来猛咬住她的嘴,又一阵里外吞咀。
直至手机不再响,池晴都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陆怀远一翻身。
她听出他的气息不匀。
“去看看。”
池晴呆在当下,像只僵硬的木乃伊。
陆怀远的声音黯哑,压抑着满满的火气。
“真有心思吊一半在外头,还不快去。”
池晴急忙跳开,像只兔子。揽了襟口,红着脸,她一纵一纵爬到床边,弯下腰去捞早早掉在地板上的拎包。
陆怀远伸手捉住她的小腿。
“别掉下去。”
……
未待划开未接来电,手机刚拿到手里,却又一响,是短信息。
陌生号码的信息。
读到内容的瞬间,池晴一愣,脑子里一片乱麻。
太阳穴“突突”地跳,陆怀远的声音隐约传来。
“怎么,又背着我做了坏事?”
池晴猛地息屏,将秘密死死捂在手里。
她怕自己脸色不对,勉强笑一下,又觉得假。池晴没看陆怀远的眼睛,敷衍道:“没什么,垃圾短信……金融产品什么的。”
不想陆怀远竟追根究底,“刚才,谁打来的?”
“没谁。”
“不愿说?”陆怀远玩味地评估完她的回答,低声道,“池晴,你的小秘密,会不会太多。”
“在你陆总面前,我还能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陆怀远大约早就将她调查得彻彻底底,池晴突然想起谭晶的话来。自己那些过往的遭遇,还有极其糟糕的家世。
或者,正是因为这一些,陆怀远才与她保持了这许久的暧昧,不进不退的。
没什么可责备的,就算换作是她自己,池晴悻悻地想,大概也会觉得,粘手异常。
再抬起头来,池晴的眼里就复杂了许多。
陆怀远向她伸手,“来。”
池晴上前主动抱住了他,肌肤相亲,她将下巴磕在陆怀远宽阔的肩上。长发发散开来,黏在陆怀远的侧脸。
陆怀远并没有用手拨弄,只展臂将她一直盘屈的腿顺直。
“真没什么要说?我还以为和上次一样,是季云宏有事找你。”
何皎心中一激,愤恨猝然涌上心头。
他当她是什么。
她偏开脸,从陆怀远肩膀上脱离开来。
“不是为了让你在意嘛。”却不算暖语。
额头发烫,心头渐凉。
池忠将杨惠打进医院,再联系时,一句不理杨惠好坏,张口就是要钱。一条短信发到她这,就像是杨惠的事情,完全未曾发生过。
或许,池忠这回还算要了点脸呢,池晴心里自嘲,至少不像以往,她不接手机,池忠就一直打。
打到最后,反正她也是不会接的,池忠总能回去找杨惠,再拿钱。
到这会儿,她的父亲,或许才真正回神明白过来,杨惠自身难保,是再没有能力为他提供赌资了。池忠忙着四处要钱,她这里,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池晴眼里的稀微光芒一点点暗沉下去,她笑笑,回过头,侧脸咬了陆怀远脖子一口,又将脸深深地埋在他胸前。
和陆怀远好上,是不是真的一本万利。
池晴将手按在陆怀远身下,若即若离。
男女大防总防不住的,陆怀远胸腔深处的急促呼吸又回来了。他猛地捉住了她左右两只手腕,齐齐钉在枕头两侧。
紧接着,腰腹贴了上来,强悍精干,力量带来的压迫感,甚至不用剥去表层的外衣。
她坦坦然然,挑·逗着他的神经。
“你得给我个信号。”
陆怀远似乎觉得她好笑,“那你现在准备一下。”
他的吻落下来,在她的鬓间、脖颈,他仿佛在嗅她,像是猛兽再三甄别着自己的猎物气味。
池晴直挺挺地躺在床铺上,没有过度挣扎,也没有更多迎合,却像个死人。欧式的四根床柱为她围成一个巨大的,美轮美奂的,牢笼。
而她的权利,只剩下僵硬。
池忠找她要钱,或许是听说了什么,又或许只是熬不住挨打,故技重施。一条短信发来,竟说要见见陆怀远。
父亲要挟起自己的女儿,这世上的腌臜千千万,谁又热爱关心?
她收紧了手指,与陆怀远的手,一根一根的,更紧密地,纠缠在一起。
轻阖着的眼里渐渐有了酸意,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一场纵欲委屈。只是因为,第一次,池晴真真正正地发现,她对陆怀远,是不一般的。
她对他,有了爱,即有了惶恐。爱人,恨不得在他面前剖白一切,没有隐瞒,便没有遗憾。于是恨不得诉尽欢乐与痛苦,向往与忌惮,真真实实完完整整,只生怕对方爱的是个幻影,却不是自己。
然而现实是,她不能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失落苦痛,佯装强忍才是最佳的相处道路。即便他们已经向对方投降,却仍不能算是亲密爱人。
与他上·床,似乎才是见证他们亲密的唯一方式。
陆怀远停了下来。
一人的独角戏,令欢·爱成了最下作的事。
他发现了。
当下,他感到自己很滑稽。
陆怀远掰正她深埋在羽绒枕里的一张脸,盯着她,眼里阴沉莫名。
“池晴,如果,”他咬着字,“你实在不愿参与,不如,尽早散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