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淼将那朵玫瑰用个可乐瓶子养起来,摆在自己的书桌上,一直开到元旦过后,这花都没有凋谢,生命力真旺盛。谢元淼看见那朵玫瑰,就盼着它快点凋谢,好有理由将它扔了,但是它迟迟不凋,他也就不好扔了它。
那几个舍友每天都要凑过来嗅一嗅,张粤广还会发出感慨:“美丽的纳西斯,你就像爱情一样美丽。”
谢元淼便悄悄地翻白眼。不过他也没多少工夫待在宿舍里,要期末考试了,自修室成了每天的必修课,大家都忙着复习、写学期论文,恨不得一分钟当两分钟用。谢元淼准备得早,所以显得非常从容,每礼拜继续去做家教,每天按时上一会儿网,上去看看股市动向。元旦前夕,他抛售了那支股票,当时价钱几乎涨到快十块了,看起来还在不断疯涨,他也没有留恋,卖了之后,赚了将近六千块,他的一万块本钱,如今已经翻了番,变成两万块了。
他抛售的那支股票在元旦过后继续突飞猛进,一口气涨到了十二块,然后突然急剧直下,连续三个跌停,然后大量股民迅速抛售手中的股票,这支股票很快便跌到了比谢元淼当初买的价格还低。
谢元淼当时卖完股票之后,没有找到特别想买的股票,就停了一阵子,再去交易所的时候,余经理显得特别热情,拉着他问他准备再买那支股票。其实现在在网上就可以操作买股票,但是谢元淼每次买股票的时候,还是花半天时间去交易所交易,交易之前再利用交易所的资料整体全面地考察一下这支股票。
谢元淼上了一学期的金融课,知道其实在国内炒股,其实更像是赌博。因为中国的股市发展得十分畸形,股票的价钱并不等同于股票的价值,很多股票的价值其实并不值那么多钱,但是有广大股民的哄抬甚至某个幕后黑手的操作,它的价钱比价值要高出几倍甚至十几倍。也就是说,不是你买了股票之后,它的价值就会随着该公司的规模效益增长而自然增值,它的价钱是完全没有预测性的。所以在中国炒股,想赚钱,眼光不是最主要的,运气和财力才占主导地位。谢元淼炒股,赚的就是运气,他懂得适可而止,赚一点就算,所以一直稳赚不赔。
谢元淼这次选定了两支股票,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博弈的基本手段,之前他没有买多支股票,是因为钱不够,现在有两万块了,他取了五千块出来留用,相当于这五千块就是他今年赚到的钱,留着做下学期弟弟妹妹的学费和生活费,他自己的生活费都是靠家教和零零碎碎的小生意赚来的。当然,这其中还有郑世钧的三千块,上次他取了一千块买手机,那一千块还没有给他呢。
余下的一万五,他分作两部分,分别买了一万块和五千块的两支不同的股票,决定到年前回家的时候抛售了,因为回家过年关注不到股市的发展,不能冒险。
余经理有些惊奇地发现谢元淼这次采取了和以前不同的策略,便问:“谢先生你看好这两支股票?”谢元淼每次都是抄底价买股票,股价低,可买的股份也多。
谢元淼笑笑:“它们很长时间不涨了,没准就要涨起来了。”
余经理自己是没有账号的,但是他用家人的身份证开了一个账号,一直都在炒小股,虽然他自己是投资顾问,但他也不知道那支股票就是稳赚不赔的,要不然每个投资顾问全都是亿万富翁了。这次他咬咬牙,跟着谢元淼买进了一支股票,选的是谢元淼投钱比较多的那支。
期末考试进行得如火如荼,郑世钧那边来了好消息,官司结束了,他们胜了。但是卢家似乎并不愿善罢甘休,还准备继续上诉,不过胜算应该不大,郑世钧告诉谢元淼。
谢元淼却有些担忧地问:“那卢家要是败了官司,会不会从别的方面找碴?”
卢家从别处找碴是必然的,郑世钧最近已经碰到两三桩卢家使绊子的事了,近期他们在内地下标买地,已经连续失手两次了。他安慰谢元淼:“没关系,我们还捏着他家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他们奈何不了我们的。”只要官司不输,郑世钧不怕卢家使绊子,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已经是卢家最大的股东之一,只要他撤股,卢家就会面临前所未有的灾难。卢家也正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才不遗余力地打官司要回佳宁的股份。
郑世钧想不通卢父是怎么想的,正常情况下,他们不应该努力和自己修好关系吗?他们反而想要回佳宁所有的股份,难不成是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怀疑佳宁的死因了,或者是卢家内部其实遭遇了大危机,需要佳宁的股份去挽救什么局面?
谢元淼转念又想,自己未免太杞人忧天了,不管是郑家还是郑世钧,他们经营了这么多年,无论从人脉还是能力上,都要广泛得多,肯定比自己有办法得多,再不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会比自己还惨。
“那你自己注意点。我要去复习了,明天有考试,过几天考完,我就去公司报到。”谢元淼说,他想说你有空就过来广州看看,带凯文来,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郑世钧说:“过两天凯文该放假了,我带他上广州来看看。”
谢元淼弯起嘴角:“好吧。”
放假前两天,谢元淼接到妹妹谢惠娴的电话:“哥,我放假了,明天去东莞,和我同学一起去。”
谢元淼皱起眉头:“你去东莞干嘛?”
“我同学说去她表姐厂里打假期工,他们那里过年期间要招人,一个月可以赚两千多块,就是晚上要经常加班。”谢惠娴说。
谢元淼说:“你同学是男的女的?她表姐是开厂的?”
“女的。不是,她表姐也在那个厂里做事。”
谢元淼皱起眉头:“你别去东莞了,来我这里,我给你安排事做。”谢元淼对东莞的印象不好,那儿比起广州深圳来,治安要乱得多,而且□行业十分发达,妹妹一个女孩子,去那儿实在不安全。
谢惠娴说:“可是我已经答应我同学了,她表姐说厂里正要招人,已经帮我报上名了,不去不好。”
谢元淼转念又想,也许自己是想多了,哪儿有那么多坏事,妹妹也不小了,总要有自己的生活,便说:“东莞那儿很乱,你自己要小心,一有不对就赶紧溜。你那同学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要去的厂子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具体在什么地方?”
谢惠娴笑起来:“哥你怎么跟警察一样。我同学叫罗小芳,就是我们那儿的,家在xx村,我的初中同桌,她现在在县里上师范,明天她先来我这里,然后我们一起坐火车去那边。具体是东莞哪里我不知道,等我同学明天来了我问清楚再给你打电话。”
“凡事多长个心眼总是不错的。”谢元淼说,又再三叮嘱了几句。
第二天谢元淼考完试回来,看见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想起来可能是妹妹打过来的,赶紧拨回去,那边已经没有人接了,应该是已经走了。心里没来由有些不安,她到了东莞应该会给自己打电话的吧。
等到晚上,谢元淼终于接到了妹妹的电话:“哥,我到东莞了,在厚街,具体地址是xx村,我挂了啊,我同学的表姐来接我们了。”
谢元淼赶紧说:“注意点,多留个心眼,到厂里了再给我来个电话。”
谢元淼第二天还有最后一门考试,心想等妹妹电话来了,自己问清楚地址去她那个厂里看看,反正也很近,花不了多少钱和时间,看过了自己才能放心。
有些系已经考完试了,不少人已经收拾好行李回家了,校园里的水泥路上时不时响起皮箱轱辘滑动的声音,勾起了所有人回家的心。谢元淼正在复习手里的马经,最后一门考这个,都不算什么麻烦了,这东西,只要看了下书,甚至不看书,基本上都是可以过的,许多同学都当自己已经放了假了。谢元淼倒是把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居然还咂摸出一些味道来,老马虽然是个纯粹的理论思想家,但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
谢元淼在图书馆的自修室里坐着,翻了一下知识要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居然是郑世钧的,他赶紧从自修室里出来,压低了声音一边走一边说:“老板。”
“考完了吗?”郑世钧的声音带了点笑意。
“还没有,明天还有一科,上午就考完了。”
郑世钧说:“那今天晚上看样子是没有时间出来了?”
谢元淼心说,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暧昧啊。“老板,你来广州了?”
“嗯,刚到,你吃过饭了吗?没吃陪我吃点,凯文也来了。”郑世钧说,“让他跟你说说话。”
不一会儿凯文清脆的童音响起来:“哥哥!”
“凯文,你好吗?”听见凯文的声音,谢元淼的心情不由得轻松起来。
“哥哥,我好想你。”声音甜死人不偿命。郑世钧对儿子羡慕嫉妒得很,这小子真命好,仗着年纪小,喜欢和想念就能轻而易举地说出口,而且谢元淼绝对不会生气,反而会很高兴。
谢元淼果然高兴得笑起来:“哥哥也想凯文。乖乖跟着爸爸去吃饭,哥哥要去学习了,明天中午就可以一起吃饭了。”
郑世钧接过电话说:“好好复习吧,我明天中午去你们学校。”
挂了电话,谢元淼继续回去复习。因为郑世钧父子一打岔,他暂时也不惦记妹妹了。晚上熄了灯之后,谢元淼上床睡觉,几个舍友还在用应急灯连夜复习,因为是特别没意思的马经,他们之前都没怎么复习,准备连夜突击一下。谢元淼在一片昏暗的光线中迷迷糊糊睡了,临睡前还冒出一个念头,妹妹好像忘记打电话过来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夜里动静非常大,他接起来一看,是个东莞的电话,一定是妹妹打过来的,他接通:“惠娴?”
“哥,快来救我!”电话那头响起了妹妹带着恐惧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