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淼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给学生上课,虽然在股票上赚的钱足够他们兄妹的一切花销,但他还是习惯做点实事来赚钱,仿佛这样才能让人感到心里踏实一些。尤其是五月底的时候,因为印花税的增加,股市行情不太看好,谢元淼投资也谨慎了许多。他接到电话,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谢应宗已经出来了么,算起来只坐了两年牢,看样子在狱中表现不错,居然减了一半的刑期。
谢元森说:“喂,你在听吗,阿淼?”
谢元淼说:“我听到了。恭喜他,我们很忙,就不跟他见面了。”过了这么些年,谢元淼也不想去跟他计较了,无关乎爱恨,那就是一个无关的路人,他希望以后再也不用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阿淼,你不用这么绝情吧,好歹他也是我们的爸爸,他以前虽然对不起你们,但主要都是唐七巧这个女人在挑唆呀。”难能可贵,谢元森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谢元淼冷漠地说:“不管是谁的责任,都跟我没关系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这样吧,我以后不想知道他的消息。”谢元淼说着便准备挂断电话,突然听见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元淼,爸爸错了,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谢元淼浑身的血液顿时忘记了流动,他呆了片刻,学生正用疑惑而八卦的眼光看着自己,他清了清嗓子说:“我现在忙,不能打电话。我挂了。”说着就挂了电话。
学生不是原来那个学生,那个学生成绩进步很大,已经不用请家教了,现在这个是原来那个学生家长给他介绍的一个高二学生,十六七岁,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老师,你的前女友给你打电话?”
谢元淼伸出手在他头上轻拍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前女友,我哥。”
“那谁要见你?不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吗?”十几岁的少年,八卦心极其强烈。
“当然不是。没有任何奸情,别胡思乱想,赶紧做作业。现在看这个题,是关于摩尔定律的……”谢元淼重新低头给他讲解题目。
学生显得意犹未尽地撅了撅嘴,没劲!
坐公交车回去的路上,谢元淼看着车窗外流动的景致,却陷入了发呆中:谢应宗也会有这一天,他居然主动跟自己承认错误,真是破天荒啊。他想干什么,用这种方式来博取自己的同情?当初自己低声下气去求他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谢应宗也会有今天,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公交车突然一个急刹车,谢元淼猛地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错过站点了,赶紧下车来,已经多坐了三个站,他不想过马路去换车,便沿着马路牙子一路走回去。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他大哥打过来的,谢元淼任它响了很多声,最后在快挂断的时候接了起来。
谢元森开门见山地说:“爸爸有话跟你说。”
谢元淼听见谢应宗的声音响起来,便说:“你别说话,听我说。这个世界上,永远也买不到的就是后悔药,犯过的错,是无法挽回了,所以结果你就自己受着吧,这都是你自找的。你再怎么道歉,我妈永远也活不过来了,所以我无法原谅你。一个人在世上,总要留一点痕迹的,你践踏我妈的尊严和心意,我哥也从没替我妈着想过,但是我要记得她,我要是不记得,我妈这辈子就白活了。”
谢应宗半天都没说话,一会儿,换了谢元森来说话:“爸哭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谢元淼仰起头,努力地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妈妈会理解自己的。
这边谢元森看着头发花白的谢应宗将脸埋在手心里抽噎,不知道说什么好:“爸,阿淼就是这么个人,他很要强,所以这些年才努力地将惠娴和阿焱拉扯长大了。”
谢应宗半晌才抬起头来:“他像你妈。我对不起你妈。明天,我就回家去,不在你这里住了。”
谢元森问:“你回哪儿去?”
谢应宗说:“回我自己家里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捏紧了拳头。
谢应宗出狱之后,谢元森把他接回了自己家,谢应宗嚷嚷着要回自己家。谢元森犹豫再三,还是把唐七巧找了男人的事告诉了谢应宗。虽然这两年谢元森并没有告诉谢应宗唐七巧琵琶别抱的事,但他估计他爸自己多少也猜到了,自从入狱之后,唐七巧就从来没有去探视过他。所以谢应宗在得知消息之后,愣了半晌,也不急着要回去了。现在突然说要回去,谢元森心里却有些打鼓。
“要我陪你回去吗?”
谢应宗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他实在不愿意让儿子看到自己的狼狈。
谢元森说:“那爸你洗完澡早点睡吧。”
谢应宗无声地点了点头。
谢元森走到客厅,看见唐小兰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走到沙发上坐下。唐小兰回头瞟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走?”语气中不无嫌恶。
谢元森说:“明天就走了。”
唐小兰从鼻子中轻哼了一声:“早就该走了,住在我们家算怎么回事。刚从牢里出来,身上都不干净,别吓坏了小松和小柏。”
谢元森一听就不高兴了:“那是我爸,他怎么会吓他孙子和孙女。”
唐小兰瞟着谢元森:“我看人家韩国电视剧,人坐牢出来,都要跨火盆,那不是因为身上有脏东西才跨的吗?你爸没跨过火盆吧,身上肯定不干净。”唐小兰是忠实的韩剧拥护者。
谢元森无语地看了一眼老婆:“整天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韩剧怎么乱七八糟了?跟我一起打牌的那些朋友全都看,那个方亚,人家还是大学生呢,她也看。”唐小兰争辩道,她现在是全职太太,谢元森一个人摆摊子,反正摊子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能赚上万块,足够养活他们一家子了,她就在家带孩子,没事就打打牌、逛逛街、看看肥皂剧。
谢元森摆摆手:“我不跟你说了。”
唐小兰不依不饶:“你不跟我说我就不说了?他自己有家,他不回去,跑到我们家来干什么?我那些牌友都在跟我打听了,搞得我非常没面子。”
谢元森瞳孔一收,瞪着唐小兰:“要不是你姑妈,他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唐小兰立即面红脖子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还想怪我了?要不是你那个弟弟,他会落到这一步?”这两年他们因为店子的事情,早就和她姑妈形同陌路了,现在谢元森居然还来指责自己,唐小兰真是气得要死。
谢元森冷笑:“你姑妈水性杨花,耐不住寂寞,我爸一坐牢,她就去找男人,这难道不是事实?骚逼!”
唐小兰一下子将遥控器砸在茶几上:“谢元森,你有本事当着她的面去骂去,你在我面前说我姑是什么意思?那跟我有半点关系吗?”
“跟你没有关系吗?她跟你一样姓唐!”谢元森气得口不择言了。
唐小兰气得几乎要抓狂,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就朝谢元森扔过去,一下子砸中了他的额角,将他的眼角砸破了,鲜血迅速凝成了一个血珠子,谢元森用手一抹,面色森寒地望着唐小兰:“你是不是也想打死我,然后去找一个?”
唐小兰本来看见谢元森流血是吓了一跳,听见他这么说,猛地跳起来向谢元森扑过去:“谢元森你狗日的,那我就真打死你再说。”这是唐小兰这才这么做,要换成别的女人,肯定赶紧想办法去赔礼道歉缓和矛盾了,这也恰巧说明了平时唐小兰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一向是凌驾在谢元森头上的。
谢元森今天不那么好说话,在唐小兰扑过来的时候,伸手一挥,重重一胳膊落在了唐小兰脸上,他是揉惯了肉丸的,手劲儿特别大,唐小兰顿时往后仰去,倒在了沙发上。下一瞬间,她嚎啕大哭起来。
哭泣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她这一哭,把一直憋在屋里没出来的谢应宗也逼了出来,将两个已经睡着的孩子也吵了起来,然后两个孩子也开始大声号啕起来。唐小兰一看孩子都出来了,变得有恃无恐起来,她一边哭一边骂,开始起来摔东西。谢元森只觉得暴躁无比,他扑上去,抓住唐小兰,就要暴打一顿。
唐小兰护着脑袋:“谢元森,你要是打我,我们就离婚!”
谢应宗赶紧扑上来抱住儿子:“阿森,别打,你们别吵了。”
唐小兰一看谢应宗抱住了谢元森,赶紧眼疾手快地抓起一个烟灰缸往他们父子扔过去,烟灰缸准确无误地砸在谢应宗脑袋上,谢应宗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没晕过去。
谢元森听见那声咚的一响,有听见玻璃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吓了一跳:“爸,爸,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谢应宗转过头来看向唐小兰,那眼神就像恶鬼的眼神一样,阴恻恻地说:“你是不是也想学阿森的妈妈?”
唐小兰被吓得一个哆嗦,赶紧跳起来往卧室逃进去,哐当一声将门关上了。
谢应宗抓住儿子说:“姓唐的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爸,你先休息一下。要不我陪你到医院去看看?”谢元森心里有些愧疚,他们两口子吵架,伤及到了谢应宗,他头上都出血了。
谢应宗摇摇头:“不用了。我现在就走了,我要回去了。”
“你回哪儿去?”
“我回我自己家里,我的事迟早是要解决的,不能这么拖下去。”
谢元森说:“爸,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其实很早就想告诉你的,还想让你和她离婚。离了婚,你还能分半套房子,那也值几十万呢。”
谢应宗抬头看着儿子,然后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说,站起来:“我现在回去。”
谢元森说:“爸,你别走了,今天晚了,明天再回去吧。”
谢应宗摇摇头:“我不在你家,搞得你们两口子也吵架,我的事情迟早要解决的。”说着拉开门,就往外走。
“那我送你下去。”
“不用了,家里收拾一下吧,我认得路。”
谢元森想起什么,从袋子里摸出一把钱塞给谢应宗,整的零的都有:“爸,你拿着坐车。”
谢应宗也没拒绝,摆了摆手,下楼去了。
夜十点,外面依旧车水马龙,灯火辉煌,谢应宗有些不适应这种繁华,他站在路口发了一会愣,这才辨认方向,找到回去的公交车。
到了自家楼下,看着亮着灯的窗户,站了片刻,想抽支烟,摸了摸口袋,瘪的,他走到一家还没关门的小店那儿,买了一包好日子,抽出烟来,又发现没有打火机,便又倒回去买了个火机。
他站在楼下抽了三支烟,这才扔了烟头上楼。他掏出钥匙来开门,居然还能打开,没有换锁,推开门,就看见唐七巧穿着一条吊带睡裙,将两条光腿架在一个穿着三角短裤的男人身上看电视,那个男人的手,正好伸在唐七巧睡衣的领子里。
听见门开的声音,唐七巧还以为是自己女儿回来了,漫不经心地一抬头,吓得血都停止了流动:“谢、谢……你回来了?”
那个男人在唐七巧胸脯上用力掐了一把,然后慢慢悠悠将手抽回来:“他是谁?”
谢应宗双目赤红瞪着那个男人:“你问我是谁?我倒要问问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里?”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
唐七巧手忙脚乱地起身,对那个男人说:“你先回房,我跟他说。”她没想到谢应宗会回来得这么快!她还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更要命的是,家里还有她的相好在。她此刻后悔得要死,都怪她为了省钱,一直没有换锁,让谢应宗直接就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