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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怜我世人(1 / 1)

夜未央,梁府,灯火明亮,梁子尘正支着脑袋看医书,突然他抬起头盯着皇宫说:“那里有两个妖神,还有一个正在觉醒的上仙魂魄。”

捣药也看向皇宫那边,除了可以看见耀眼的灯火中高高矗立的青梁殿,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起身替梁子尘多点了几根灯烛,问:“侯爷,那个涟漪公主真的是莲花仙子下凡?”

梁子尘摇摇头,嘲讽道:“她不是莲花,也不是仙子了,如今她被打下凡间,成为一个普通人,和我们一样,要经历轮回,而真正神仙下凡的是另外两个人。”

“是?”捣药问。

“豫章王赤喾和墨家小姐墨歌。”梁子尘随意的翻动书页,用难以置信的速度浏览。

“那么侯爷你呢?”捣药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他的公子能看到大家看不到的东西,自从那事发生后。

“我?”梁子尘抬头,线条柔美的侧脸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他的嘴角微斜,说,“我就是个普通人。”

梁子尘悠闲的翻阅着医书,说着动魄惊心的话:“如今这么多仙妖出现在人间,只怕有动乱发生。”

捣药沉默了,他有些害怕,动乱如果发生,苦的还是人们……而侯爷预言的,全部都会成真,但这次他希望侯爷预言是错的。

漆黑的夜空,捣药依稀可以看到青梁殿高高的殿顶,还有皇宫不灭的灯火。

未知的动乱,是妖来人间的原因吗?人的力量那么微弱,是很难抵抗妖的吧……捣药胡思乱想着。

“不关妖的事,所有的灾难都是人类咎由自取。”梁子尘指尖划过书上寒性的中药的名字,穿心莲①、蒲公英②、木槿花③、六月雪④、桔梗⑤、墓头回⑥。

捣药叹气,就算没有妖,人类还是会互相残杀……到底,他们都是一样的。

“妖和人还有神有什么区别呢?”捣药问。

“没有区别,不过浮生在世,一晌贪欢,转眼白头。”梁子尘放下书,眼中闪着不知名的亮光,“我想看山河动乱,沧海横流,看看风云变幻的命运会不会发生一点点改变。”

“那个可怜我的涟漪公主……命运乱的很啊,我也看不透,她可怜我,谁知我更可怜她,忧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忧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可怜我的人,忧患才是正真的多。

梁子尘忍不住的笑,他多么想要看看那个涟漪公主知道她痴恋的那个人爱上别人时,绝望的表情,那该是多么可笑的画面啊。

也不知道那个墨歌现在让赤喾爱上她了没有,梁子尘觉得有趣,在这样苍白无力的生活里,看看他们的恩怨情仇,也算得上是一件趣事。

明月洒在他的身上,也洒在远去千里的泌水河畔,没有一丝偏袒。

崖下,有潺潺的水流,是泌水河的下流,墨歌强迫自己支起身子,崖并不高,地上也全是积雪,她并未有重伤,但是朝野摔断了腿,不能再跑了,墨歌心疼的摸了摸朝野说:“我先去找你主人。”

朝野跪在地上,好似听得懂人话,嚎叫了一下然后看向墨歌身后。墨歌抱紧怀中的佩剑,警惕的转身,一个高大的身子一下子倒向她,墨歌立刻知道他是赤喾。

墨歌连忙把赤喾拉到朝野身边,让他靠在朝野身上,吸取一些温暖。他的脸色苍白,身上还不断的流着血,看样子是失血过多。

墨歌毫无顾忌的撕开赤喾的衣服,为他简单的包扎,每当墨歌触摸到赤喾冰冷的身体她都不可控制的颤抖,太凉了,就像死人。

墨歌解下她的披风,把赤喾完完全全的包住,然后趴在他的胸口。

赤喾忽然喊道:“水。”

墨歌望向四周,泌水河的水太过冰凉,并不适合给他喝,她只能取下佩剑,在自己手腕上比划,还未行动,赤喾就强行睁开眼说:“朝野。”然后便晕了过去。

墨歌愣住,她看向朝野马,它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她,她不忍心,是朝野带她来救他。

墨歌一闭眼,狠心割破静脉,血涌出,她连忙把手伸到赤喾嘴边,赤喾的开始渐渐有了一些体温,又或许是她自己的体温在下降。

墨歌忍着疼,看着赤喾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血色之后把手腕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如果易水寒他们还未找到他们,可能还要再喂血。

她把头埋进赤喾的怀里,轻轻搂着他,相互取暖,多么像相濡以沫,她仰头看着赤喾的脸,多么硬朗的轮廓,不知道为何一见到他就好像一晃千年,心底开出了静寂千年的花朵。

河水潺潺的流动,彼此的心跳清晰可闻。

雪地上的两人和一匹马,互相依偎,多年以后,赤喾牵着朝野,遥想此情此景。

月色淡淡,狼啸越发嘹亮,深林处的易水寒甩下身后众人,一人一马奔至深林中,他挥剑把身前拦路的枝叶砍断,一路狂奔,最终他只能听到他挥剑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人的动静,他勒马,抬起头,看着黯淡的月亮,眼睛是鲜红的。

“他若是死了的话……”易水寒鲜红的眼睛显得可怖,“洪都王的兵权,我有没有能力夺来?”

忽然,他刺了自己手臂一剑,然后跪下,丢下剑,捂着伤口,说道:“怎么可能呢?……皇上觊觎太久了,自己如何能够夺来?”

“更何况……他是洪都王的儿子……我怎么能对他下手。”易水寒想起赤喾那张酷似洪都王的脸,动不了任何杀心。

当初他来到边疆时,一度的想要自杀,但是洪都王却性子极好的忍受乖戾的他,甚至,对他比对自己还好。

他还记得初来边塞时的那一幕。

洪都王的暗红战袍在城阙上翻飞,他挥舞着他的长枪,抢上的红缨被舞的极为美丽。

终于,他舞完,转头,对他笑道:“易不语?”

“我不是易不语,我叫易水寒。”易水寒眯着眼睛,充满戾气。

洪都王点点头说:“好名字,一听便是一个好男儿。”他走到易水寒跟前,刚刚要比划易水寒的身高,易水寒便憎恶的躲开。

“十四了?我儿子阿喾小你两岁,但是我不常见他,对他甚是愧疚,自己也不能体会为人父的滋味,若你愿意,我做你父亲如何?”洪都王微笑着,等着易水寒的回应。

“呵呵……谁稀罕?”易水寒转身便走,留下满脸惊讶的洪都王。

洪都王惊讶之后摇摇头,叹一口气,说道:“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从此之后,洪都王给易水寒分配的都是最好的东西,但是营养终究是跟不上,易水寒的身高长得越发的慢。

“明日,我去泌水河捕些鱼来给你补补。”洪都王那样慈爱的眼神,看着易水寒恶心,又不真是自己的父亲。

第二日,洪都王捕了许多鱼出来,又自己亲手下厨熬了一大锅鱼汤,大家围在一起欢腾的吃着,唯独易水寒一人躺在帐篷里睡觉。

“水寒,边塞没什么可以吃的,而你在长身体,所以你要多吃点,我特意给你留了一大碗。”洪都王掀开帐篷的帘子,便看到转身脸朝床内,不看他的易水寒。

“放这了,凉了就不好吃了。”洪都王静悄悄的退出,易水寒不能确定他是否还在。

他翻身坐起,看着北风吹的摇摇晃晃的厚重的门帘,又看看桌上冒着热腾腾香气的鱼汤,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就一碗鱼汤就想收买我?”易水寒边喝边说,但是泪水如短线一般滴落。

现在的易水寒,回想当时的幼稚,忍不住的笑。

洪都王的号召声依旧盘旋在他的耳畔:“我们的使命就是守卫边疆,不为国家也要为家人,不为家人,也要为自己,没有了国家,你又算什么?”

“你一人便有可能决定国家的生死,守卫边疆,是你的荣耀!”站在洪都王身后的易水寒看不到洪都王说此话时的表情,但是他能够想象出,他的骄傲。

当京城传来镇远侯墨魄身死的消息时,洪都王坐在初见的城阙上,对酒当歌:“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还好他未声名裂……”他转头看向京城的方向,满目凄凉,“故人永诀。”

“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易水寒知道洪都王在悲哀镇远侯的遭遇,甚至是悲哀自己的命运……即使平时他如何豪迈,始终躲不过来势汹汹的孤寂。

“他正壮年,却这样死了……你听,那边的悲歌,是他曾经的部下为他而歌吧……我都有些羡慕呢。”远处传来壮士的悲歌,洪都王俯身看向那边,眼里闪着希冀的光芒。

他是在希冀什么?又在羡慕什么?易水寒不懂,

①穿心莲:在中医药的五行学说中认为苦入心,而穿心莲只要你含入一小片它的叶子,马上可以感受到,那种刻骨铭心的苦,像是直入你的心中,故名『穿心莲』。

②蒲公英:花语,无法停留的爱。

③木槿花:花语,温柔的坚持。

④六月雪:六月开花,花语,甘做配角的爱。窦娥死前曾说,她是冤死的,这六月的老天会为她作证的,会下雪的。果然,她死时,六月的天飘起了纷纷的大雪。后来,人们以六月飘雪来形容“窦娥之冤”。

⑤桔梗:传说,桔梗花开代表幸福再度降临。可是有人能抓住幸福,有的人却注定与它无缘,抓不住它,也留不住花。于是桔梗有着双层含义—永恒的爱和无望的爱。

⑥墓回头:传说中,这种小草能将抬入墓地的“死人”救回,人们形象的给这种中药起名叫“墓头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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