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搂着赤潋的女子不再搂着赤潋,甄哥能够看清那个女子的全貌,倾国倾城的容貌,优雅的气质,身上无半点烟火之气,就像仙女一样,让人不敢亵渎。
甄哥掐住荷花玉兰的枝叶,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赤潋就这样拉着那个女子,女子则是甜甜的笑着,那样幸福的微笑,她想要毁掉!为什么她已经不能那样笑了?……难道只有她一个人陷在憎恨的泥淖里不能自拔?
她转身,离开,凌乱的步伐使涟漪发现了她。
“哥哥,那个女子是?”赤潋早已擦干了眼泪,没有让涟漪发现他的异样,当赤潋看向甄哥时,甄哥已在丫鬟搀扶下平静了下来。
“她是甄哥,是我的妻子。”赤潋的眼神温柔,他对着涟漪说,“或许容璧说的是对的,我们曾经都找错了人。”
涟漪为赤潋找到心中所爱开心,但是听到赤潋说她找错了人便有些不虞,沉默了下来。
赤潋知道涟漪中心所想,也没有说话,涟漪便对赤潋说:“好久没有逛过东宫,哥哥可许我游览一番?”
赤潋微笑点头,涟漪便退出书房,向甄哥离开的方向走去。
路上,涟漪便问起了东宫的宫女有关甄哥的事情。
“她叫墨舞,和太子……却还没有名分。”宫女娓娓道来,涟漪却吃惊名字,哥哥说她叫甄哥,而宫女却说她叫墨舞……墨舞,墨歌……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要宫女继续说。
“太子对她可好了,什么都紧着她,就连墨良娣都不理了……听说,太子甚至没和墨良娣同房,只喜欢墨舞一人。”
“可是这个墨舞说来也奇怪,太子对她那么好,她却总是冰冷冷的,甚至是……有些厌恶太子……真是奇怪,太子这么好的人,她却不喜欢。”
“她是皇后给太子的,说起来面子确实是大上几分,但是她却敢无视也是皇后赐婚的墨良娣!”
涟漪点点头,含英赏了钱给那个宫女,宫女便欢欢喜喜的走了。
涟漪终于在花园的最尽头看见了甄哥,她正掐着开的很好的荷花玉兰,身边的宫女一个也没有。
“甄哥?”涟漪试着叫了一下,甄哥果然立刻回了头,本来明亮的眼睛看见她却立刻黯淡了下来,涟漪知道,她在等赤潋。
涟漪挥退所有宫女,走到甄哥面前微笑着说:“我叫赤涟,封号是涟漪公主,赤潋是我的哥哥。”
甄哥抬起来头,仔细的看着涟漪,发现他们长得确实有些神似,身上不食烟火的气质最像了。
甄哥打量涟漪的时候,涟漪也在打量甄哥,她长得偏忧郁阴柔,和墨歌的活泼明朗不同。涟漪在皇宫的宴会里远远见过墨丞相,他的阴沉和甄哥极为相似。若说眉眼,甄哥和墨皇后有些相似,墨皇后是墨丞相的姐姐,他们也必是相像的。
这个甄哥,只怕是被修竹换走的真正的墨家大小姐。
“哦,和我有什么关系?”甄哥的嘴角勾起,哂笑说:“你有何贵干?”
涟漪笑了笑说:“我哥哥很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对他好一些?”
“可笑,和我有什么关系?”甄哥扭头,不看涟漪。
涟漪知道,甄哥一定心中有难以解开的阴霾,她怕被伤害,所以不愿意把心交给别人,只相信自己。
“哥哥是无辜的不是吗?”涟漪拉起甄哥的手,说,“你觉得你是被无辜牵连的人,你觉得世界都是欠你的,明明不是你的错,但是错的结果却全由你来承担,于是你憎恨每一个人……可是,可是这样你不是一样伤害了无辜的哥哥吗?”
甄哥震惊的看着涟漪,她都知道!
“我知道……你其实是喜欢哥哥的,对吗?”涟漪不让甄哥的眼神躲闪。
“胡说!”甄哥立刻反驳,挣脱涟漪的手便飞快的走了。
涟漪看着她凌乱的步伐,叹息道:“为什么不抓紧眼前的幸福呢?”
可是,涟漪忘记了,每个人都在为别人叹息为何不抓紧眼前的幸福,她又何尝不是放弃眼前的幸福……只是旁观者清。
泌水河依旧潺潺流动,猃狁和陈国战线紧张,但剑阁城和九部的百姓都已习以为常,日复一日的重复过着日子。
镇远侯墨契回京解决人生大事,而豫章王赤喾依旧坚守,一切如常。
猃狁一部,完颜正骂骂咧咧陛犴的时候,猛地瞥见一个长髯大汉急速向她走来,她瞪大眼睛,扑进长髯大汉怀中说:“爹!”
“阿颜。”长髯大汉把完颜搂在怀中,拍拍她的背说,“陛犴可有欺负你?”
完颜摇头,哽咽道:“没有,阿爹不用担心,他根本就不在意我。”
“那就好……那就好……”长髯男人把完颜拉出怀中,认真道,“你哥哥他们现在怎么样?”
完颜擦擦眼泪,说:“哥哥他们无事,陛犴甚至很器重他们。”
长髯男人沉思片刻,才说:“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留在他身边,他救了我们九部,我输的心服口服。”
完颜摇头,恨恨道:“明明是豫章王放了九部百姓,阿爹你才好逃出来,关陛犴他什么事。”
“嘘!”长髯男人轻轻说道,“别再口无遮拦了,你也是时候长大了。”
不待完颜说话,长髯男人便说:“以后多多顺着他的性子,会过的舒坦许多,陛犴性子阴晴不定,一切都随着性子来,做事也毫无章法,但是结果却终是如他的意愿,可见心机之深。”
完颜含泪点头,心中却分外不甘,这个陛犴性子难以琢磨,对她要么是作弄要么是无视。
若不是九部被毁,她也落不到如此下场,当初九部的繁华远胜其他部落,就连陛犴统领的一部也要对他们礼让三分,可如今,她还要靠陛犴的庇护,才能不被别的强权掳去当姬妾。
想到这样,完颜心中一动,若是当陛犴的妻妾,阿爹和哥哥们的日子必会好过些,自己也不必战战兢兢害怕陛犴把她送给老态龙钟的别的部长了。
时间过的飞快,一瞬就到了五月下旬,在百姓们千呼万唤下,镇远侯墨契等终于到了京城。
京城城内张灯结彩,城门口挤满了人,大家想要目睹传说中的镇远侯墨契,前任镇远侯墨魄极得百姓爱戴,作为墨魄的儿子,大家对墨契的期望自然极大。
晌午这时的阳光并不温柔,人群却没有一丝骚动,墨丞相就站在最前面,一动不动,大家看着墨丞相那般单薄的身子都撑住了,便也不好意思离开。
终于在远处的地平线出现了一个黑影,渐渐放大,一身玄色战袍的墨契骑着汉血马飞奔而来,而后面的将领们难以望其项背。
人们有些惊恐的退后,因为墨契的马依旧飞驰着,丝毫不见减速。
墨丞相眯着眼睛看着飞驰而来的少年,摇了摇头说:“一点也不像哥哥的性子。”
冲入城门之后,墨契才停止扬鞭,那马的速度依旧飞快,百姓们都躲开了,只留墨白一人独立于人群中央。
墨白没有任何表情,就那样静静的站着,望着墨契冲向他。只剩几米的距离时,墨契一个飞身勒马,马立刻转头,墨契跳至墨丞相面前,他跪下说:“拜见丞相。”
汗血马奔向城门处渐渐停住,而墨白的长发被墨契席卷而来的风吹拂起来,他微微闭上眼睛,不让风沙入眼。
风尘终于止住,墨白睁开眼对墨契点点头,道:“皇上等你许久了,入宫吧。”
说完便转身回宫,百姓们立刻涌上前,围住墨契,他们不敢在传闻中喋血的墨丞相前放肆,却敢在真正杀人万千的墨契面前玩笑,因为他们知道,镇远侯是不会伤害他们的,镇远侯是他们的守护神,是和洪都王一样为了陈国百姓而浴血沙场的人。
墨契憨厚的对围着他的百姓笑着,被围在人海中央动弹不得,而墨丞相越走越远,没有回头看墨契一眼。
躲在酒肆上的涟漪和如意笑出了声,这个墨契竟似有些傻气,墨丞相都走的老远了,他还是呆呆的和百姓交谈着,都忘了墨丞相所说的“皇上等你许久”。
“阿涟,我说了人多的地方就有好玩的事情吧!”如意扒在窗口,脚尖刚刚触地,涟漪站在他身后,扶着他,防止他跌倒,而修竹一直坐在一旁把玩着竹雕杯。
站在高处,涟漪看不清墨契的面孔,只堪堪能够分辨轮廓,他的体魄强壮,淹没在人群中也能够分辨出他。
如今已经不记得他的模样了,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么快。
涟漪蓦地发觉他们都长大了,墨契在前镇远侯死时去了边塞接替他父亲的兵权和身份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京城,他的容貌被时间洗刷的模糊,却清清楚楚的告诉涟漪,时间过去了这么久。
厌恶皇位的哥哥已经完全胜任太子这个职位;小时候沉默顽劣的容璧变成了翩翩佳公子;娇蛮无礼的墨歌变成了行为得体的太子良娣;活泼开朗的容钰眼角也带了再也掩不住的悲哀;而在太后宫中一直淹没在书海的阿喾变成了铁血男儿。
她,也从一个矜持自重的公主变成了一个心机沉沉的女子。
一直被甩在后面的将士们终于追上,墨契也突破了人群的包围,大队的人马浩浩荡荡的向皇宫走去,渐渐消失在涟漪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