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看着容璧羊脂白玉一般的脸,那张好看的脸上有一道十字伤疤,在左眼旁下侧,是为了救她而留下的,容璧对她,可以说的上是万般体贴,她如何不想嫁呢?
涟漪搂紧怀中的画卷,仰头笑着看着容璧,皓齿微微露出,说:“容璧,我才不嫁给你呢。”
容璧愣住,他不知道涟漪为何要拒绝,因为在他心中,涟漪没有什么理由要拒绝,但事已至此,容璧只能苦笑说:“罢了,终究还是算漏了。”
涟漪狠狠瞪了容璧一眼:“敢算计本公主,本公主自然要你好看!”
“是是是!”容璧无奈,闭上眼睛按着额头说,“我已经吃到苦头了,不知如何向皇上交代。”
有一纤细的手指按在脸颊,传来舒适的温度,容璧睁开眼,却见涟漪怜惜的看着他,一只手抱着画卷,一只手按着他左眼下的伤疤说:“容璧,如果,如果你二十及冠时,那个女子还没有出现,而我也还未嫁,那么,你娶我好不好?”
涟漪的眼中满是怜惜,容璧觉得那双凝眸似乎是一潭漩涡,他不断的下陷。
“好。”容璧想也没想便说,等他回答晚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握住涟漪的手说,“这道疤痕,你不必介怀,我并不在意。”
“恩,我才不在意呢。”涟漪抽回手,捧着画卷说,“这画里的人,并不是你,所以,我拿走了。”
“是修竹。”容璧说,“也只有修竹能够有这样的仙姿了,说实话,我都怀疑过,他是神仙。”
涟漪点头,说:“我也这样想过,都说我是涟漪仙子下凡,见了他,我才知道我不过顽石罢了。”
容璧却摇头说:“不,你是蕴含灵气的顽石,他们都说我是那画上碧石,我却觉得那是你。”
涟漪僵直了身体,要不是她能够确定容璧只是一介不断轮回的普通凡人,她都要怀疑容璧也曾是神仙了。
见涟漪呆呆地看着他,容璧便解释说:“阿涟,我曾经信过你是仙子,我也曾信过《青梁悬想》,很可笑吧,我信妖神一说,信前世今生,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便宜的渐渐的不那么相信了。”
“但也不是完全不信,毕竟,我并没有证据证明世上没有,也没有证据证明世上有。”容璧说,“所以才会傻傻的等那个所谓的女子啊。”
涟漪突然想要告诉容璧这个世上真的有前世今生,真的有魑魅魍魉,但最后到口边的还是:“等到二十就不许等了,父皇那边你不必担心,我就说我还想再陪他两年就好了。”
“恩,是时候练习飞刀了。”容璧拿出刀片,“让我看看你许诺的毅力。”
涟漪收好画卷,骄傲的说:“这次,你看好。”说完,一记飞刀刺入木桩,没有再落到地下。
“很不错,才一个月而已。”容璧表扬说,“再努力些,说不定半年就学会了,我再教你一遍后投掷,看好了。”
刀片刺入木桩的声音一直持续到日暮降临,涟漪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然后把拢起的袖子放下,笑着对容璧说:“我尽了全力。”
“嗯。”容璧赞许,然后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说,“本来下午要去东宫的,为了你我可得罪了太子!”
涟漪收拾好刀片,不屑的看了容璧一眼说:“哥哥从来就没有对你发过脾气好不好?不管你怎么欺负他。”
“唉唉唉。”容璧摇头叹息,“你们都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赤潋生气都是藏在心里,然后默默的折磨你,你还没有反抗的余力。”
涟漪噗嗤的笑出声,说:“那就好,我就希望哥哥好好严惩你。”
容璧捏了捏涟漪的脸说:“早些回宫吧,再不回宫皇上都要严惩我了。”
“我想去东宫,父皇那边要含英告知一下便行了。”涟漪扭过头,不让容璧再捏她的脸,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说,“早些时候答应你的,喏。”
容璧笑接过锦囊,拿出旧锦囊把其中的羊脂玉放在新锦囊中,然后又挂上腰间,笑道:“去东宫为我解释?阿涟真是体贴。”
“谁为你解释!我是去告状!”涟漪抱起画卷,转身便走。
容璧就一直站着,望着涟漪踏着余辉走出他的视线,那个背影多么孱弱,却蕴含着无数的力量,让他都觉得吃惊。
紫薇花还没有凋谢,却有颓靡的趋势了,容璧思绪纷乱,望着涟漪离去的方向发呆,脑中全是涟漪的样子。
正襟危坐却双眼顾盼的涟漪;故作坚强却不让他看到眼泪的涟漪;六月雨时浓妆艳抹下冷艳的涟漪;泌水城时巧笑嫣然的涟漪,各种各样,唯独没有小时候印象里那个矜持稳重克己守礼,带着厚重高贵疏离面具的涟漪。
什么时候,涟漪的样子开始深深烙在他脑海里,他记不清了。
或许是她脱下高贵疏离的面具的时候,把所有的脆弱暴露在他面前,让他发现,他的表妹,其实并不是一个雕刻精致的人。
现在的涟漪,拥有昙花一现般的倾世笑容,那样美丽干净的让人忘记一切忧愁的笑容,他想要护着,想要让那样的笑容一直挂在涟漪的脸上。
他想用他脏了的手,护着一切干净美好的东西。
他想要让太子赤潋的手和他的心一样干净,可是那不可能,太子赤潋的手不可能干净,但是他的心是干净的,这也就够了。
可是,处在象牙塔中的涟漪,那样干净纯粹的笑容,他不希望,他不希望也失去。
看着涟漪优雅的老去,看着她的青丝在他手里变成雪白,看着她的笑容一直倾城,那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他现如今,是因为喜欢涟漪而想娶她。
娶涟漪,他自在必得,抱柱桥下的诺言,他绝不毁弃。
容璧走进房间,在放油纸伞的柜中摸索许久,抽出一个木质面具,面具上画满了油纸伞,他轻笑,声音有些嘲讽:“就连阿涟都放弃赤喾了,我还等什么呢?”
说完,容璧拿出火盆,在火盆中点起熊熊烈火,一眼不眨把面具丢在里面,火舌吞噬了那个面具,容璧又收起油纸伞,一把一把的丢入火盆。
可一个火盆根本不够,容璧又叫下人送了几个火盆过来,闻讯赶来的容钰吓了一跳,说:“哥哥?你把这些油纸伞要烧了?”
“嗯。”容璧盯着火焰,把一把把油纸伞丢入火中,容钰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容璧花了极大心思精雕细画的油纸伞,被火舌吞噬殆尽。
直烧到了半夜,才把所有油纸伞烧完,容钰有些惋惜说:“可惜了这些油纸伞。”
“若你喜欢,我再为你做便是了。”容璧拍了拍手,灰烬落了他满身,汗水也湿透了衣裳,“如今,可不可以证明我真的放弃等待了?”
容钰轻轻叹息,递给容璧一块帕子说:“哥哥,早些休息吧,身体要紧,你是容家未来的希望。”
“嗯。”容璧接过帕子,擦了擦脸,“阿涟说等两年我及冠时嫁给我,她会和皇上解释。”
容钰睁大了眼睛,说:“两年?可不知会有多少变动?阿涟若是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不会。”容璧信誓旦旦的说,“京中少年,阿涟能够嫁的,除了赤喾可以和我相提并论,还有谁?”
容钰却嗤笑说:“若要说身份,镇远侯墨契、安乐侯梁子尘的身份可都比你高,墨契各方面也都不差,京中想嫁给他的,也是数不胜数吧……”
容璧忽地说道:“阿钰,我想让墨契娶你。”
容钰狠狠瞪了容璧一眼说:“你想就可以做到吗?先不说父亲和墨家答不答应,墨契可是有心爱的人!”
容璧拍了拍容钰的肩膀,笑道:“不相信我?父亲那边你不用在意,墨家就更不必在意了,他们若是欺负你,你便拉着墨契去边疆好了,至于墨契,不必管他的感受。”
容钰翻了翻白眼,很是不信容璧的话,说:“哥哥,早些睡吧,阿钰不打扰了。”
容璧点头,容钰便离开,沿着花园小径慢慢的走着,慢慢梳理他们容家和墨家的恩恩怨怨。
自从墨家助皇上登基之后,容家怕皇上偏爱墨家,便让容贵妃进了后宫,皇上刚开始并不中意容贵妃,对墨家和容家也没有做出什么偏颇的行为,墨家自然是心中不忿的。
墨歌和容家的关系变得暗潮涌动,而容贵妃的死更使脆弱如发丝的和平变得岌岌可危,没有人知道容贵妃是怎么死的,太医的说法一致,说容贵妃是生产之后身体羸弱又心中抑郁导致死亡。
容家根本不信!因为容贵妃对一切都看得很淡很淡,她从小便知道她的命运,无非是嫁给一个非贵即富的男子,为容家争取利益,她顺从并接受这样的命运,所以才会主动提出嫁给皇上,笼络帝心!
这样的女子,如何会抑郁而亡?容家根本不信!可没有一点证据证明容贵妃是被人杀害的,能有这样心计手段的人,宫里只有一个,那就是墨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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