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还好我找到你了。”容璧松了一口气。
涟漪泪如雨下,脸上温热的痒意让她猛地想起她在哭,一定哭的很难看!
涟漪立刻用手捂住了脸,埋在膝盖之间,不让容璧看到她的脸,容璧轻轻笑着说:“我都看到了,躲也没用。”说完放下手中的宫灯,递给涟漪一块干净的帕子。
涟漪不接手帕,而是抽噎着说:“你快些回去,这宫灯这么引人注目,让人看到我们两人在这里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容璧用手指勾起涟漪的下巴,一点一点擦拭着涟漪脸上的泪痕说,“皇上早就把你许配给我了,我不过是宣布我的所有权而已。”
涟漪想要别开头,可容璧捏着她的下巴说:“为什么不回应我?现在还想要逃离我?”
涟漪咬着下唇,抬眸看着容璧的脸,双眼有些红肿,却不难看,反而显得楚楚可怜,容璧呼吸一窒。
涟漪说:“你也听到她们的对话了,我的身份很尴尬,不是豫章王妃又和豫章王有婚约,而你是京中公子中的翘楚,我再纠缠着你会毁了你的名声的。”
“名声有那么重要吗?”容璧笑道,“我从来就不在意那些虚名。”
“重要,非常重要。”涟漪语气严肃,“你们容家是最最在意名声,爱惜羽毛的,不是吗?”
“是啊。”容璧放下捏着涟漪下巴的手,说,“可名声这个东西,是很虚假的,若你想要,怎样美好的词你都可以得到,众人口中的你根本就不是你,那又有何意义呢?。”
涟漪又低下头,下巴支在膝盖上说:“可是众人在意的不就是他们口中的你吗?谁会在意真正的你是什么样的呢。”
容璧点头说:“是啊,谁会在意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呢?”
涟漪没有接话,静静的蜷缩在美人靠上,周围寂静一片,秋风吹动残荷发出呼呼的响声,琉璃宫灯里的烛火也渐渐变暗,两人再次陷入黑暗。
终于,容璧说:“阿涟,刚刚那两人说的,你不必在意,明日便叫皇上下旨让你和赤喾的婚约解除便是了,若你不解气,说是你休了赤喾也可。”
“我想,她们说的是真的,莲花水上是一个模样,水下又是一个模样。”涟漪自嘲说,“可惜,我连莲花也配不上。”
容璧一把拉起涟漪,让涟漪不能再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指着池水中的残荷说:“你看这满池的残荷,它们即没有被人歌颂,也没有被人污蔑,而荷花还有牡丹一类的花,是最受争议的,是为什么?”
涟漪知道容璧想说的,轻笑道:“因为它们名声大,歌颂多,可歌颂的人多了,自然有人不喜欢,便开始贬低。”
“那它们有没有因为人们的争论而自怨自艾,不再开花?”容璧放下手,回头看涟漪说。
“没有。”涟漪见容璧看着自己,便回了容璧一个大大微笑说,“我懂你所说的,你不必担心我。”
暗淡的月光下,涟漪的笑容没有再刻意的收敛矜持,自然大方,容璧有些恍惚,但又很快恢复正常,拿起宫灯,牵着涟漪的手走在回廊中:“我不担心你,我是关心你。”
涟漪不明白容璧这句话是何意,担心和关心有什么区别吗?
“我不担心你,是因为知道你可以熬过去,我关心你,是因为我想要关心你而已。”容璧的掌心很温暖,有薄薄的茧,涟漪贪恋这样舒适的温度,飒飒的寒风袭来,涟漪不由自主的想起容璧温柔的怀抱。
涟漪下意识的向容璧身边靠近了一些,容璧便握紧了涟漪的手,涟漪的手很冷,而身上的衣着也很单薄,容璧便停下说:“去添些衣服再出宫吧,你的手很凉。”
涟漪摇头说:“不用,你牵着我就好了,你的手很暖和。”
容璧握紧了涟漪的手,继续向前走着,说:“阿涟,其实一开始,没找到你的时候,我很害怕。”
涟漪惊讶的抬头看容璧,容璧右手拿着宫灯,左手牵着涟漪,所以涟漪站在容璧的左边,宫灯的光线找不到容璧的左脸,所以涟漪看不到容璧左眼下的十字刀疤。
容璧说:“其实我知道你不会因为她们的话而伤害自己,可长时间没有找到你,我便开始慌乱,祈祷你真的不在这里,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可我直觉又告诉我,你就在这里,只是不想见我罢了。”
“若我今日以为你不在这里,以为你没有听到,你是不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渐渐疏远我?”容璧回头看涟漪,右眼中闪耀着宫灯的光芒,左眼漆黑一片,似乎有暗潮涌动。
涟漪两手握住容璧的手,俏皮说:“是啊,因为我们说好了,在你及冠之前,你都要等那个女子,若那个女子还没有出现,我才嫁给你。”
“可是我真的不想等了。”容璧无奈说,“你不知道等待很难熬吗?”
“知道啊,可是,我就是想要再等等,你就当在等我不可以吗?”涟漪嘟嘴说,“就许你等命定的良人,就不许我等吗?”
容璧愣住,然后转头看向回廊的前方说:“也罢,两年眨眼便过。”
晚风拂柳,有暗香盈身,西风回首,**残荷,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容璧已经备好了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外,涟漪先上去坐好,而容璧为了避嫌没有进去,似乎又打算做马夫。
涟漪想到了那两个女子所说的,便说:“容璧,你还是进来吧,不然被别人看到了,又要多事了。”
容璧一挥马鞭,马车便缓慢的移动起来,容璧笑道:“反正都被人看到了,再做几次马夫也不是不可,多少人想做你的马夫还做不了呢。”
“又胡吣了。”涟漪掀开车帘,见容璧没有向热闹的地方走,反而向偏僻的地方移动,涟漪好奇问,“去哪儿啊?”
“上回说带你见美景,你却没见到,如今再带你见一回,你可要看好了。”容璧说完,又快马扬鞭,很快就到了上回到的平民区。
涟漪有些迷惑,上回也是到这里,那就是说容璧口中所说的美景就在这里,可她上回却没有发现。
涟漪虽然困惑,但还是和容璧下了马车,此时每家每户都准备好了拜月的东西,香案上摆着月饼、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祭品。
月亮神像放在月亮的那个方向,红烛高燃,全家人依次拜祭月亮,涟漪和容璧在一旁观看着,因为皇宫中没有这样拜月祭祀的习俗,大多数都是摆宴,无聊至极。
有些家庭已经拜好月神,见涟漪和容璧站在一边,便围着他们叽叽咋咋说:“我记着你们上回来过,今日中秋怎么还没有回家乡呢?”
容璧说:“家父在京中还有事情,我们便出来看看京中的中秋和我们家乡有什么区别,如今一看,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只是不知我们兄妹可否打扰了大家?”
容璧的举止非常优雅,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温润的气质,声音也如暖玉一般让人觉得舒心,涟漪就站在容璧身后,看着容璧和这些百姓愉快的交流互动。
“没有没有,过来吃月饼。”有一妇人已经切好了团圆月饼,每块月饼大小都一样,对涟漪容璧他们招手说,“我儿和儿媳也在外地,但切团圆饼还是要有他们的份,既然他们不在,你们便拿去吃吧。”
涟漪连连摇手说:“这怎么好意思?……”
“谢谢。”容璧截住涟漪的话,然后上前拿了两块月饼,一块递给涟漪,小声说,“不必矜持,他们都很好客,你不吃反而会惹他们不快。”
涟漪哦了一声,然后把月饼放在唇边,看着容璧,容璧见涟漪怯怯的看着自己,却不吃,便吞下月饼,对涟漪摊手说:“不吃给我啊。”
涟漪便立刻咬了一口,似乎很怕容璧抢走一般,居民们看了都笑着说:“还有很多,不必抢。”
涟漪慢慢咀嚼着月饼,不过是最最普通的豆沙味,不同于宫中精细制作的月饼,居民们做的很粗糙,但涟漪不知怎的就觉得很好吃,非常好吃,比宫中做的好吃万倍。
容璧已经融入了百姓,和孩子们一起玩起了燃灯,把灯笼用绳系于竹竿上,然后高竖于瓦檐上,俗称‘竖中秋’,家人都聚于灯下欢饮为乐。
贫困些的家人只随便用一旗杆和灯笼两个就完成了‘竖中秋’,却也没有抱怨,因为那足够自娱自乐。
涟漪就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就连容璧脸上也不再是面具一般的微笑,一群孩子围着他,看容璧把一个普通的灯笼绘成几两银子也买不到的精致的花灯。
涟漪终于明白容璧口中所说的美丽的景色是什么了,就是这些百姓脸上洋溢的笑容,比天底下任何景色都要美丽。
涟漪吃完手中的月饼,便也走到容璧身边,拿起画笔和灯笼,仰着下巴对容璧说:“我要把今日看到的美景画下来,看谁画的好看啊。”
容璧抬头看着涟漪,双眼微微眯着,笑道:“好,只画今日所见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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