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件事是真的不难。
韩家只是提起,太子殿下就明确表示这是应该的。
毕竟宁九还在左洲。
何况,太子清楚,他们想送女儿过去,也未必就是单纯想叫女儿与珩儿好。
这些事,堵不如疏,送去又能如何?
再何况,作为太子裴诀的立场来说,他希望裴珩和宁芝好,但是也不会希望他只跟宁芝一个人好。
只要有个侧重,韩家和贺家,都是要用的。
于是太子拍板,不光是韩家贺家,甚至彭家,他都叫人传话。彭筱也可以去。
彭家。
彭家收葬了彭年,等彭战和彭克回京之后,便都进了昭狱。
彭战一双腿彻底废了,彭克没了男人的玩意儿,也是废了。进了昭狱之后,倒是没有怎么受刑。
这是裴珩的意思,本就是冤屈死了彭年,这兄弟两个,他是不会叫他们再死了。
可是就算是不死,他们两个也已经是完了。
于是终于等半月后送回彭家,彭年的嫡妻王氏一见两个儿子的惨状,就晕了过去。
至今缠绵病榻。
老爷子至今没好,王氏原本还没这么严重,虽然死了丈夫,还有四个孩子。
可看到两个儿子同时废了,再也支撑不住。
眼下,竟是有些摇摇欲坠,不久于人世的意思了。
于是,太子殿下的口谕来了彭家,是彭玉出面听了这手谕的。
等转回后院,就一五一十的和彭筱说了:“你想去就去吧。府里有我。”
“我不去。父亲过世,母亲这般样子,我去哪里呢。就转告太子殿下,孝期之内,我不方便吧。”彭筱摇摇头,消瘦的脸上沉静无比。
这些事也不过过去不足一月,她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彭玉心疼她,纵然她自己也瘦的厉害。
“去吧,你的心思我知道。你如今也不是过去了,去了之后记住不要强出头。我们家已经这样了,你也……不再是威胁了。以后,二殿下会善待你。”彭玉轻轻抱住她:“只要以后,你有一儿半女的,就出头了。”
彭筱没挣扎,只是轻声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不想去。该去看看母亲了。”
彭玉见她坚决,便也不在说这个了。
往正院去的路上,彭筱想,她怎么面对二殿下呢?
正院里,彭战坐在轮椅上正在王氏的榻前候着。
王氏还在睡,他见妹妹们进来,勉强一笑:“都来了。”
家里这样糟心,姐妹两个都没提起太子口谕这件事。
彭战改变也不可谓不大。
他回府后,将军中事情细细的跟彭老将军说了一遍。重点就是彭秀和彭寿的背叛。
可是彭老将军沉默了许久,只是摆手:“去吧,以后不必提起这些事。”
对于他而言,长子已经折了,次子……他还能亲手杀了他么?
不见也就罢了。
至于彭秀……
说起来,他只觉得家门不幸,四个嫡孙,损了三个。
加上本就有病的一个,如今算是全部毁了。
唯一能传宗接代的,竟只有一个彭寿的私生子……却还不知到底是哪个儿子的。
只是如今彭年已经死了,这孩子是彭寿的更好些吧。
所以他无法再叫彭寿出事。纵然知道长子的死,与次子绝对脱不了干系。
他心灰意冷,不愿意管这些事,只一心养病。
而彭克没了根之后,精神一直都不对,又在昭狱里被吓唬了半个月,如今已经是半疯了。
浑浑噩噩,除了彭战,谁也不认识。谁靠近都叫。
彭战拖着废了的腿,还得一天三趟照顾彭克吃饭。好在他自己还能解决私人问题,不然就更麻烦了。
这样的情形下,每个人都在变化。便是素来不走脑子的彭战,如今也不再是那个有勇无谋的人了。
纵然不可能变成个有谋略的,但是凡是总会想的多了。
他毕竟是长子,母亲只怕是不成了。
弟弟如今这样,还有两个妹妹,就算是他腿废了,也不得不担起做兄长的责任来。
王氏在次日黄昏的时候咽了气。
彭筱之前回复太子的话也更有说服力。
彭筱父母双亡,三年内,是不能婚嫁了。
不仅是她,如今彭战彭克彭玉,都是一样,三年内不得婚嫁。
而彭战的妻子已经与他和离了,彭年这一支,如今真真是被耽误大了。
韩佩鸳和贺秋云已经上路,而彭筱,正在给她的母亲哭灵。
她跪在灵棚里,一双眼已经肿的不能看,不能再哭出来了,只是呆呆的看着火盆。不时往里添几张纸钱。
说实话,打击来的太过密集,她已经没什么太悲伤的感觉了。
全身都是麻木的。
她听见二哥的哭叫,以及大哥安慰着哄骗他来跪灵。
听见姐姐帮着哄,她只是跪着,无声无息的跪着。
随着王氏的死,彭氏在京城的宅邸算是彻底没落了。
因为这回,除了王氏的娘家人,连一个吊唁的宾客都没有。就算是王家人,也是来了上香就走了,并未多留一刻钟。
彭家有底子,虽然彭年是这样的罪名死了,但是到底没有经历抄家,可以说他们财富还是有的。
所以王氏的身后事,并不难看,只是一个人死后,没有人来上柱香,到底是凄凉的。
可是,除了他们家,谁还在乎呢。
韩佩鸳和贺秋云一起走,路上坐一辆马车的时候,贺秋云忽然感慨:“以前见彭筱的时候,只觉她是被惯坏了。如今想来,她也凄凉。”
“是啊,世事无常。”韩佩鸳是真心感慨。
“不说这个了,倒是这左洲,你我都不曾去过,又不知是何种情形呢。”贺秋云笑道。
韩佩鸳明白她的意思,哪里是问左洲,是问殿下和宁九吧?
不过她乐得装傻,说到底,她们之间不可能和睦的。
贺秋云可不比彭筱,这是个精明的。
以后要争,联手可以,做个姐妹,那可就算了吧。
“是啊,这左洲气候也不同,倒是不知什么样子。不过也难得离开临京,就当是游玩了。”韩佩鸳笑了笑。
“还好有韩姐姐一起,不然多孤单?”贺秋云也跟着笑,都是聪明人,不必再试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