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山中野路,其实很多地方根本没有路,乱石丛生,枝杈纠结,再加上亡命之人第一不能点火把,第二不能闹动静,行走起来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w?w?w?.?8?1?z w?.?c?o?m
伊赛亚这辈子还从没干过这种体力透支的苦差事,一路走一路抱怨:“喂,不会是让你做了几天佣人就存心报复我吧?再走下去用不着别人动手也要挂了。”
狄雅歌在前开路,冷哼道:“女人都没说话你乱哼唧什么,生怕别人听不到吗?”
萨莉在后狠狠踹一脚:“走啦,黑漆漆的不赶快跟上迷路你负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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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野路不知不觉爬上半山,成功避开山脚岗哨,狄雅歌向下一指:“看,那应该就是冶炼铜器的大本营。”
脚下山坳密布篝火无数,火光映照中,但见各色人丁往来穿梭忙不停,看装束有官员、士兵、工匠还有数不清的苦力劳工。萨莉看到那队篷车了,他们此刻就停在中央一块空地上,兹瓦特纳蛮人正一趟趟往上装车。
“是铜锭!”
狄雅歌认出来了,原来他们是把收缴铜器重新锻造成规则形状再装车运走。
萨莉斜眼看看衰老公:“喂,哪有狗呢?我怎么没看到!”
忽然几声汪汪叫,吓——!她这才现在篷车下面的阴影中,至少趴着三条大狼狗!衰老公这下‘扬眉吐气’:“你说狗在哪儿?怎么谢我?”
眼看兹瓦特纳人装载完毕,捆绑扎实竟是要连夜赶路。一行人共有五辆大篷车,三只大狼狗,十七个强壮人丁,看着他们启程消失的方向,狄雅歌说:“走吧,翻过山崖,或许能赶在他们前面。”
伊赛亚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要我们三个,连夜翻山越岭累到精疲力尽再去对付十七个壮汉外加三条大狼狗?”
狄雅歌一脸奇怪:“你不是要抢马吗?”
伊赛亚快昏倒了,拜托,到那时还有力气抢吗?根本就是送上门等着别人一刀喀嚓好不好。自诩游侠的家伙一脸欲哭无泪,狄雅歌实在要奉送大白眼。
“这副德性,一看就是没当过兵的。”
伊赛亚听不下去,一路走一路叫板:“是是是,你当过兵,如果亲卫队也能算当兵的话,整天跟在领主身边吃香喝辣,你那叫什么?不折不扣老爷兵!你敢说你玩过野地行军?还是以一当十干过突击敢死?哼,要不是现今落难,恐怕这辈子有没有机会拔刀都很难说吧。”
狄雅歌一声风凉冷笑:“或许吧,老爷兵的德性,你说的是马库赛尼的亲卫队吗?忘了告诉你,在赫梯,只有军中立过一等功勋的人,才有资格进入亲卫队为官!”
萨莉也跟着起哄:“没错没错,赫梯勇士,可不是马库赛尼手下那些废物能够相比的。”
伊赛亚快气死了:“喂,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忘了谁才是你男人。”
一路斗嘴磨牙,据说在体力透支的时候,这是分散注意力最好的方法。可纵然如此,等终于翻过传说中的险峻山崖,风尘游侠也已经累到快虚脱致死了。
“马,说什么也得弄一匹马,弄不到我跟你没完啦。”
伊赛亚可怜兮兮看老婆:“小姐,别告诉你真的不累。”
萨莉狠狠瞪他一眼,还敢说!自家男人丢脸成这样,她就算累死也总要撑着最后一点脸面吧?一夜翻山,此时天空已露出鱼肚白,狄雅歌一路走一路捡拾粗壮树枝,削成尖刺就插进腰带,此外还有藤条,几根一股结结实实搓成绳索。时近正午时,他已备好十几根木刺,几十米绳索。
等一切准备就绪,他就向着应该是车队必经路的山道靠过来。
来了!日近黄昏时终于听见车轮马蹄声,狄雅歌贴耳在地判断距离,随后竟抽刀在自己手臂上割出血口。鲜血抹上枝杈,山道上瞬即响起狼狗狂吠,凶猛畜牲被血腥气招引,立刻脱队向树林里冲来。
狄雅歌就等在原地,双手藏于背后,半跪的身形与狼狗平齐。凶猛畜牲转瞬即到眼前,就在狼狗飞身扑咬的霎那,他忽然出手,一手一个,锋利木刺不偏不倚直插狗嘴贯通脊背!两只倒下去,第三只扑上来,刚刚飞身跃起,已被他一手钳住咽喉,另一只手瞬即再多一个木刺,‘嗤’的一声,就从侧面贯穿脖颈!
狄雅歌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小夫妻躲在一旁瞠目结舌,难怪哦,商讨行动计划时,这家伙一脸看不起人只说自己干,看样子好像不全是吹牛呢。
解决狼狗,狄雅歌立刻隐身,兹瓦特纳人忽然听不到狗叫,等了半天也不见家畜回转,便有人寻来。两名大汉手持长矛石弩结伴而行,忽然一人看到死狗,立刻足狂奔。
就是现在!狄雅歌看准时机猛拽绳索,地上埋伏的套索机关立刻将冲在前面的一人倒吊而起!惊慌中一道人影冲至面前,那人甚至来不及惊呼即被割断咽喉!另一人大惊失色,一时间似乎不知道是该上前迎击还是转身求援,片刻犹豫,狄雅歌已抄起第一名殉难者的长矛直接扔出去将他钉死在地!
解决两人他片刻不停留,收集死者身上的石箭石弩便向树林外冲出去。借助林木掩护,闻讯而来的蛮人一箭一个,箭箭封喉!狄雅歌一边偷袭一边不断变换位置,一出即没,弄得蛮人根本分不清袭击究竟来自何方,只看到同伴纷纷倒下去。当看管车队的家伙只剩七八人,他一声大喝陡然现身,昔日的亲卫队长,杀人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动作!不过眨眼功夫,兹瓦特纳蛮族尽皆毙命,清点人数,17个!一个不少!
萨莉醉倒了:“哇!太帅了,这才叫男人嘛!”
伊赛亚快气死了:“还愣着干什么,过来牵马。”
狄雅歌拦住他:“牵马?你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伊赛亚一愣:“不然怎样?”
狄雅歌再度奉送大白眼:“通往兹瓦特纳蛮族,这条路是山中必经之地,卸马走人就把烂摊子留在这儿?你是生怕自己暴露得还不够彻底么?”
伊赛亚至少愣了一分钟:“你……该不会是说,让我挖一个大坑,能足够装下四五车铜锭还有这些死人吧!”
狄雅歌点点头:“还有这几辆车、三只狗,当然,还要清理血迹。”
伊赛亚快昏倒了:“他妈的,你还不如也一刀杀了我呢!我不干!打死也不干!”
狄雅歌一脸风凉:“我的部分做完了,剩下当然是你的,这叫分工合作。”
萨莉也格外没良心的说:“提醒你哦,女生不干粗活的。”
平生第一次,伊赛亚亲自品尝到什么叫气死人不陪命。行!只让他一个人干是吧?那就尽管等吧,等十天,等半月,可能性极大的预测,不等他清理完或许下一批交易队伍就要光临此地了。
难怪人说最怕就是碰上无赖,如果不能一刀宰了他,那……除了咬牙认命还能怎样?嘴上风凉的二人终究还是要帮忙,合力挖坑、拆解篷车,搬运铜锭、掩埋死尸,又脏又累的辛苦活尤以狄雅歌为主力,足足忙到第二天正午才总算清理完毕。当三人终得骑马上路,实在已经累得闭眼即能睡着。
只可惜啊,现在还不是能睡觉的时候,认准方向直奔边境哈什要塞。上路后狄雅歌就开始‘施行报复’,三天两夜没睡觉了,伊赛亚的头脑已迟钝到快要罢工,这家伙却偏偏还要丢出一大堆问题强令他继续运转。
“为什么暴露的会是你们?你觉得问题出在哪儿?”
没有回应,转过头才现他一脸昏昏欲睡居然在不停‘点头’,狄雅歌一巴掌拍上身:“喂,是不是你自己的命?你打起点精神好不好!”
伊赛亚真是郁闷到无语:“熬鹰也没这么熬的吧,现在根本是你在要我的命啊。”
狄雅歌坚持追问:“身份暴露你今后寸步难行,不把问题想清楚也敢睡?!赶快说,到底有没有头绪?”
伊赛亚一脸不耐烦:“你不会自己想啊,都有谁知道我俩的身份还有为何而来?”
狄雅歌皱眉道:“就是想不出来才问你,知道你俩身份的人,只有伊尔坦邦尼、麦西姆、阿尔,或者再算上别兹兰将军和他的联络官,可这些人我都敢用性命担保是绝对不可能出卖你们的。”
伊赛亚摇摇头:“你只说了这里,却忘了哈图萨斯。”
萨莉瞪大眼睛:“什么意思?你认为是哈图萨斯有人出卖我们?可是……知道我们寻找这条路线的人也都兵分几路派出去了,留在哈图萨斯的也只有大姐、奥蕾拉、木法萨和狄特马索大人知道,可他们也绝无可能出卖我们啊。”
伊赛亚叹息道:“我没说是他们,但消息应该是从哈图萨斯走漏的没错,而且,这个告密者还一定是能接触到核心机密的重要人物。”
狄雅歌动容道:“为何这样说?”
伊赛亚反问他:“还记得城北那群百姓袭官,莫哈朗格亲手斩杀带头人时说的话么?那人致死不悔,是因为坚信阿丽娜会为百姓伸冤,可莫哈朗格却说,阿丽娜如今是自身难保,如果在地狱看见她,千万不要感到惊讶……”
狄雅歌想起来,却还是不明白:“据说阿丽娜是在普鲁利节期间离奇失踪,你是说……这与达鲁·赛恩斯有关系?”
伊赛亚摇摇头:“不是这种关系,你其实已经说到问题了——阿丽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但世人只知‘离奇失踪’,莫哈朗格却张口就说‘自身难保’,而且,还说得那么肯定。”
萨莉恍然惊叫:“对哦,这是一等一的机密,他一个领地官员怎能知道?”
狄雅歌听得一头雾水,伊赛亚甩甩头:“算啦,直接告诉你吧,反正我也没有义务为王子阁下保密。阿丽娜不是离奇失踪,而是先遭驱逐,后遇追杀!是国王立意要杀她!”
狄雅歌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国王?为什么?那……那三王子殿下……”
伊赛亚风凉感叹:“是啊,父子俩都快闹翻了,王子阁下差点就要弃位出走呢。所以说啊,这种关乎王室**的内幕,你认为有可能外传吗?”
狄雅歌动容道:“莫哈朗格那番说辞……莫非是他知道什么?”
伊赛亚点点头:“这就是问题,他是怎么知道的?从什么渠道知道的?”
那除非……是他们有办法连通哈图萨斯!而且还是直通心脏!狄雅歌一时间只觉得手足冰凉,很久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他忽然现,达鲁·赛恩斯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可怕。
伊赛亚长长伸了个懒腰:“唉,困死了,等经过兹帕朗达去找伊尔坦邦尼,或许还能探探哈图萨斯的消息,在那之前就拜托你让我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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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马赶路本就招摇,再加上身份曝光,三人只能避开城镇专走无人荒野,于是伊赛亚悲哀的现,妈的,价值决定地位真是一点都没错。他这个对付人的滑头精没了用武之地,甚至连赚钱花钱之流的啰嗦事也不用再考虑,结果就真成了风水轮流转,好运自此说白白。
“水袋空了,快去提水。”
“这点柴哪够过夜,再去拣啦。”
露宿荒野,伊赛亚足足过够当奴仆的‘瘾’,而狄雅歌摇身一变就成了‘衣食父母’。借用从蛮人收缴来的石弓箭弩,他随便进山转一圈就有新鲜野味扛回来。再加之荒山野路没他做向导不行,因此狄雅歌真成了‘奴隶翻身把歌唱’。野味就地一扔,剩下一概不管,该怎么收拾?想吃就自己看着办嘛。于是,伊赛亚终于现娶一个打不过的老婆有多么失策,武力威胁当前,不认命还能怎样?去毛剥皮开膛放血,等终于弄成能吃进嘴的香喷喷的烤肉,妈的,他这辈子都已经不想再吃肉了。
七天!走到兹帕朗达城的七天,伊赛亚绝对是数着日子熬过来的。三人藏好马匹,看好时间就从那条直通伊尔坦邦尼起居室的密道悄悄进城——深夜时在出口地板连敲三下,这是归乡元老与他们约定的暗号。
狄雅歌轻敲石板,等了半天却无人开启,再敲,还是没反应,他这下感觉不对。
“奇怪,他每天这个时间都一定会在起居室,从前碰头时从无意外。”
狄雅歌想自己推开石板看看究竟,却被伊赛亚拦住了:“你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当心有变。”三人退回城外,他决定明日一早自己进城去看看。
萨莉立刻变色:“那怎么行,要去一起去,说什么也不能放你一个人。”
伊赛亚坚决不同意:“小姐,动动脑子,现在你我走在一起才是真的危险。”
狄雅歌说:“不要争了,暴露的是你们,最妥善的方案明日由我进城。”
伊赛亚回敬大白眼,“妥善?城里若没人认识你,你为何还要每次走密道?不是我小瞧你,真碰上麻烦论到临机应变,哼,凭你?下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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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伊赛亚搭上一队准备进城的百姓,嘻嘻哈哈就和人家混到一起,张口老爹,闭口小兄弟,不分彼此结伴混过盘查。进城后,他很快现气氛不对头,比起上次经过时的热闹熙攘,如今家家户户都几乎大门紧闭,商家不开张,酒馆不待客,街头巷尾时时都能看到三五人群在扎堆议论着什么。
伊赛亚凑过去,一听之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说什么?是他听错了吗?
人们言语间透着无限惋惜:“多好的人啊,怎会碰上这种事?”
“说的就是啊,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凶徒,真是太可怕了。”
伊赛亚彻底惊呆了,灭门?!兹帕朗达一等一的大善人伊尔坦邦尼!一家老小37口无一幸免,竟在一夜间惨遭灭门?!为什么?要对他下手狄特马索必会知道,难道二王子竟没有顾忌了吗?他不怕引来哈图萨斯的注意?可是如今他所行种种,明明都是最怕引来关注的事情啊!
伊赛亚立刻奔向伊尔坦邦尼的府邸,还离得很远,就看到官兵已在府邸周围设立警戒。贴出的告示只说是凶徒作乱,正在缉拿。凶徒?!这么说,并非是以官家名义实施清洗!
伊赛亚来到近前,但见旧日宅邸大门紧闭,他尽量装得自然就围绕府邸仔细观察,忽然,他看到围墙拐角处一个极不起眼的地方刻画的图案!伊赛亚瞳孔猛然收缩,继续再找,四个墙角皆如出一辙,很显然这是在勾画需要清洗的人家和范围!不是画叉或圆圈,那图案的形状……伊赛亚只觉得呼吸都要停顿了,他明白了!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可是……老天神明啊,有谁能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看明白那一刻,他也立刻意识到自身处境不妙,关注宅邸的胡里特人!无论有没有察觉征兆,他都敢肯定自己已经被人盯住了!此刻没有动手,或许只因为另两人没有现身!怎么办?伊赛亚当即决定立刻出城。
独自一人出城他甚至都没有遭遇盘查,伊赛亚由此更加肯定!以灭门凶徒的身份,他们一定知道他会往这里来,这是守株待兔啊!只要他们三人聚到一起,立刻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出城后牵出马匹,他片刻不迟疑就向着空旷地带策马狂奔!回头张望,果然也有骑马的家伙跟上来了。伊赛亚知道,此刻必须闹出大动静让萨莉和狄雅歌察觉,但又决不能跑去找他们!一路狂奔,抢夺的拉车马显然不敌对方脚力,距离越来越近了,追在身后的三五骑竟赫然拉弓放箭!
砰然一箭射中肩头,他当即栽落下马。伊赛亚差点摔晕了,等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追杀者早已将他团团包围。居高临下,默不作声,他刚想拔刀却被对方抬手一箭又射中另一边肩头,利箭将他死死钉在地上,那些人却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伊赛亚的脸色因此骤变,躺在地上的身体也随即感受到大地震动,忽然间他用尽所有力气撕声厉吼。
“别过来——!”
晚了,三支利箭自树林中连射而出,下一刻霸王花已杀气腾腾冲进包围圈!昔日的亲卫队长紧随现身,一探身将他救上马背。
伊赛亚气急败坏:“大白痴!不杀我就是诱饵,这也看不明白!”
狄雅歌一边对敌一边不失时机的回敬:“白痴说谁?你的老婆你不了解,我能拦得住?”
这一边,萨莉分明杀红了眼!混账王八蛋,想害她做寡妇有那么容易吗?!手起刀落招招下手都是拼命的架势,再加之狄雅歌呼应配合,片刻功夫三五人已被杀了个干净。
搞定凶徒眼泪也‘唰’的流下来,萨莉不顾一切冲过来,就迎上他恶狠狠的目光,连中两箭失血过多,伊赛亚在昏厥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少啰嗦,换马,快逃!”
换乘追杀者的高头战马,狄雅歌在收集对方武器时才现,这些人用的竟都是一等精良的铁刀铁箭,每人两个箭袋,其中一袋分明根根箭头都淬有剧毒!
狄雅歌因此感叹道:“莽撞大小姐,你拍着胸口庆幸吧,要不是他们存心留下你男人作诱饵,用的是无毒箭,你现在真的已经是寡妇了。”
萨莉一张脸都哭花了:“流这么多血,若不及时救治也会死人的呀!”
可惜啊,追杀者不可能给他们喘息时间,远方兹帕朗达城方向已卷起滚滚尘烟,看骑士阵容,这次少说也有三五十人!狄雅歌只能将伤者草草捆上一匹战马,牵住缰绳大声道:“快走,被他们追进弓箭射程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