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走进埃及王宫,就连萨莉都忍不住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在心中比较起来。? ?中 文? 网w?w?w?.?8?1?z w?. 果然无愧是老牌帝国呀,延绵两千年的埃及,相比赫梯,王宫的规模都要更加壮观,也更加华丽和气派。
宫殿周围有枝繁叶茂的金合欢与无花果,沿途两旁有整齐排列的椰枣树和棕榈树,明艳阳光下,一切都散着浓郁的热带风情。王宫大殿门庭,装饰着蓝色的琉璃瓦,回廊石柱镶嵌着色彩斑斓的彩陶;放眼所及的建筑墙体上,每一寸空间都被彩绘浮雕铺满,盛开的莲花,雄浑的鹰隼……画面之美令人叹为观止。埃及王宫之瑰丽,实在要比赫梯更上一级,整座殿堂仿佛都闪耀着黄金般的耀眼光芒。
伊赛亚一路走来,只觉得一双眼睛不够用,啧啧感慨:“人生奢侈大概也就是这样而已了吧?在这种地方住久了,难怪要生出错觉,以为自己是在世神明还真是一点不稀奇。”
亲兵队长奥拜多一直将他们领进王宫深处的泉水花园,彼时,法老海伦布正在修剪一株怒放盛开的金盏花。听到传报,过了很久才站起身,走向不远处的观景凉亭召见游侠小夫妻。当海伦布走进凉亭,萨莉差点当场尖叫起来,天哪!那是什么?!
伊赛亚的眼睛也瞪圆了,跟随法老,一个全身**的阉人黑奴也走进凉亭,当法老坐定后,就在三尺开外的地方跪下来,低头静气一声不吭。而让小夫妻瞠目结舌的,是此刻黑奴身上,从头到脚赫然爬满无数蚊蝇。
据说,因为埃及天气炎热,为了不让各种讨厌的蚊虫叮咬法老尊贵身躯,在伟大之王的身边,往往都会放一个奴隶,全身**涂满蜂蜜,就成为吸引蚊虫的活靶子。
这种事,小夫妻从前也只是从乡野传说里有所耳闻,如今竟然亲眼目睹,这感觉……
黑奴如雕像一般跪着一动不动,任凭无数蚊虫在涂满蜂蜜的身体上乱爬,居然都不能伸手拨弄一下。萨莉扭过脸去不敢再看,伊赛亚虽然没有躲开目光,却也是龇牙咧嘴,看着看着好像连自己身上都开始痒痒起来。
对法老而言,这一切早已是习以为常,海伦布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目光扫过小夫妻,听不出喜怒就开始问话:“你就是那个曾在叙利亚被捕,一心为赫梯效力的风尘游侠伊赛亚?在你身边的是谁?”
萨莉下巴一扬,也不行礼就大声回答:“站在你面前的,是哈娣三姐妹中的萨莉,我们是夫妻,说啦,你把人绑进王宫到底想干什么?”
海伦布微微变色:“哈娣三姐妹?这么说,你是奥斯坦行宫的一等女官?凯瑟·穆尔西利的身边人?”
萨莉鼻子一哼:“你说的不对,应该是穆尔西利斯二世国王陛下,我们的王子殿下早就要改口称陛下了,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海伦布笑了,眼神中透出危险:“是么,出身不凡,所以才会如此嚣张。”
伊赛亚嘿嘿一笑,连忙抢过话茬开口笑说:“哎呀,这算什么,姐妹几个排行最小,当然是脾气最大,谋杀亲夫都不知道干过多少回了,真的嚣张起来,嘿嘿,陛下老兄,你还真的是没见过呢。”
暗地里捅捅霸王花,拜托,姑奶奶,就是她的身份最麻烦,不会说话就不要乱开口嘛。萨莉反应过来了,立刻瞪眼道:“说什么屁话?谁谋杀亲夫了?你现在不是好好活着?”
伊赛亚叫得比她更大声:“那又怎样?是我命大又不是你手软。”
“噗嗤”一声,站在旁边的奥拜多都忍俊不禁,老天,这哪是夫妻,根本是一对儿活宝嘛。海伦布的眼神缓和下来,牵动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问道:“风尘游侠伊赛亚,你从何处来?来底比斯做什么?”
伊赛亚咧嘴一笑,一点都不介意实话实说:“我从哈图萨斯而来,那边的热闹看完了,所以就想跑来这边串串门。只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串到陛下的家里来,嘿,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呢。陛下找我来,又是为什么?”
海伦布淡然道:“听说,你知道赫梯不少事情,与王室的关系非同一般。说一说,你怎么就与赫梯人交上了朋友?”
伊赛亚又笑了,两手一摊:“风尘游侠行走天下,我的朋友到处都有,是哪里人很重要吗?如果陛下愿意,我们也一样可以做朋友呀。”
海伦布不为所动:“你还没有回答问题,你与赫梯,究竟是何渊源?”
伊赛亚咯咯笑起来:“这个还不简单,明明就摆在眼前啊。呐,不小心娶了一个赫梯人做老婆,结果好多事我想不掺合都不行呀。”
萨莉立刻瞪眼:“什么叫不小心?你是吃亏了还是上当了?”
海伦布不禁莞尔,真的,对上这个浪荡子,还真是让人想严肃都严肃不起来。他微微一笑,继续问:“来底比斯做什么?”
“当然是来会朋友。”
“朋友?你该不是说……拉美西斯?”
海伦布听出了意思,微微皱眉:“如果我没记错,你认识他,是在叙利亚对吧?因形迹可疑被关进大牢,这样也能算朋友?”
伊赛亚目光闪动,语带双关笑起来:“有充分的理由一刀宰了我,却没有杀我,仅凭这一点,就至少还算得上有气量。在我看来这就是可交的价值,陛下以为如何?”
海伦布微微牵动嘴角,思索片刻屏退左右,招招手让他来到身边,问道:“交朋友,对于拉美西斯,你又了解多少?”
伊赛亚眨眨眼:“哪方面?陛下想听的是什么?”
海伦布抬眼看看萨莉,淡然道:“你们从哈图萨斯而来,你的妻子又是奥斯坦行宫的一等女官,想必对那个阿丽娜是不陌生的。失踪日久又突然现身,赫梯人所说的阿丽娜,拉美西斯却一口咬定是他的亡妻合琪娜投生转世,对于这个问题,你们怎么看?”
“投生转世?哈,他还真能编啊!”
萨莉一脸荒唐脱口而出,立刻被老公暗地掐一把。
伊赛亚笑对海伦布:“陛下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不是吗?那又何必再浪费口舌。其实嘛,关于这个问题,我倒是有几句话想问问陛下。”
海伦布眉头一挑:“什么话?”
伊赛亚咧嘴一笑,悠然道:“我听拉美西斯说,他自十三岁从军,就是出名的惹事之徒,不服教化,如果不是碰上陛下,恐怕早就被军法处死了。他能有今天,全都是陛下一手成全,是这样没错吧?”
海伦布一声冷笑:“哼,他还记得这些?我以为他早就忘光了呢。”
伊赛亚眨眨眼睛:“也就是说,拉美西斯离经叛道,任性胡来,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陛下遇见他时,就已经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跟随陛下,我相信出格离谱的事,他一定没少做,是这样吗?”
海伦布歪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伊赛亚咯咯大笑:“如果他的本性一贯如此,十多年的光阴,荒唐事也不知道干了多少,那么若到今天他突然转性,不会再干什么离谱的事,那是不是才有点太奇怪了?”
海伦布这才愣住了,伊赛亚一字一句问出核心:“所以说,如果是为一个女人,让陛下无法再容忍他,那究竟是他变了呢?还是陛下你变了?”
海伦布瞪大眼睛,一时间竟被问住了,等他终于回过神来,立刻涌上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厉声道:“一个女人算什么?拉美西斯不可原谅的根本,是他居然敢对我撒慌!放眼埃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敢像他这样对一国之王公然撒谎!”
伊赛亚一脸笑嘻嘻:“真的?哎呀,陛下,你看起来好像越来越年轻了,脸上一道皱纹也没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陛下只有2o岁呢;看看,看看,华服美饰,就算拿来天底下最名贵的一切,恐怕也配不上陛下荣光;埃及繁盛,全要仰赖陛下神威;天下万国,都要在陛下面前臣服低头……嘿嘿,拍马屁的奉承话随便挑几句,难道这些就不是谎言?”
海伦布又是一愣,这个……
伊赛亚两手一摊:“真要计较起来,谎言根本无处不在,只有爱听和不爱听的区别呀。对于拉美西斯干的事,我倒觉得一点都不难理解,坏小子嘛,不知陛下有没有见过街头坏小子最共有的德行:对于自己干过的荒唐事嘛,如果是在看不顺眼的死对头面前,那都是‘光荣战绩’,是迫不及待要拿出来好好炫耀一把的,但如果到了家长大人面前,那就是打死也不能说了,就算是被抓了现行都务必抵赖到底。嘿嘿,陛下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海伦布瞠目结舌,怎么听他一说,滔天罪责好像都一下子变得无所谓了?这……
伊赛亚一脸嘻皮,凑到近前居然就拍上法老的肩膀,一副好哥们心比心的样子说起来:“陛下离弃拉美西斯,我相信一定有老兄你自己充分的理由,只不过嘛……赫梯王穆尔西利斯二世,在他还是王子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我倒是非常认同的。他说,在上为王,也是需要学习的。”
海伦布还真要为他肆无忌惮的姿态瞪眼睛,歪头看看他搭在肩上的手,皱眉问:“学习?什么意思?”
伊赛亚悠哉笑说:“就是学习该如何做王呀。以我的亲历亲闻,这绝对能算天底下最高深的一门功课了。以穆尔西利斯二世为例,他实在已经学习了很多年,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已经快成精了。而这就是老兄你今后要面临的对手啊,要和这种人一争高下,唉,说一句老兄你不爱听的话,凭你现在的修行,只怕真的不是对手。”
海伦布的眼神骤变,追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都知道什么?”
伊赛亚干脆凑上法老的软榻,毫不见外享受起摆在人家面前的沙甜大蜜瓜,满嘴流汁笑嘻嘻道:“就说眼前这场刚刚结束的恶战,埃及并非输在战场,这样说你同意么?”
海伦布猛然一震,脸色越来越难看。
抹抹嘴巴,浪荡子风凉感叹:“老兄你是大将军出身,三十多年的从军履历,我相信如果是由你亲自上阵指挥这场战争,一定不会是现在这种结果。只可惜,登临王位时日尚浅,放眼埃及,实在有太多不安定的隐患,让你无论如何都必须留在底比斯坐镇,就算败得再惨,也是断然不能离开的,是这样没错吧?”
海伦布阴沉着脸不吭声,眼神中的不甘与愤懑却分明表露无遗。
伊赛亚接着说:“比起做一个大将军,在上为王,实在要更困难也更复杂,不再是只懂战争就能行,要应对各方势力站稳脚跟,更多需要的是眼光、判断、气量还有权谋。凯瑟·穆尔西利自幼生长在王权最核心,对他来说,这些都是从小就要开始学习的必修课。到如今登临王位,方方面面的素质皆已齐备,他既懂战争,更善权谋,像权力制衡这种游戏,他早已经玩到随心所欲游刃有余。要和这种人做对手,嘿,我都替你担心,因为真的会很辛苦哦。”
海伦布听得胸膛起伏:“能说得具体一点么?穆尔西利斯二世,他都做过什么?”
伊赛亚嘿嘿一笑,凑到耳边透露情报:“只说一件事就足够有代表性。篡权乱政的达鲁·赛恩斯,在他回到哈图萨斯的那一天,就已经死了……”
“喂,你胡说八道什么?”
萨莉立刻叫起来,这个大混蛋,怎么能向埃及王说这些啊?
伊赛亚一脸嘻皮:“说一说怕什么,怎么?不信我?”
海伦布可不允许悍妻搅局,把小美人拉到一边,急切追问:“快说!你接着说!达鲁·赛恩斯……不是说他下落不明吗?”
伊赛亚悠然道:“他死了,死得确凿无疑,是那位老兄亲自派人处理掉尸体呢。却对外宣称下落不明,通令追剿,并且是抓不到人誓不罢休,你倒说说看,这是为什么?还有啊,庞库斯幽灵的总头目、前禁卫军最高长官哈坎苏克,他才是事实上掀动祸乱的第一元凶,按理说,凯瑟·穆尔西利清剿叛乱,放过谁也没道理放过他。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他搬出啰里八嗦的审判程序,冠冕堂皇说非要罗列事实,诉求证据,等一切都调查清楚方可定罪。总而言之,就是坚决不让这家伙死,你说,这又是为什么?”
海伦布听得出神了,下意识问出口:“为什么?”
伊赛亚咯咯一笑:“老兄你怎能问我呢?知道吗,凯瑟·穆尔西利,他是在听说达鲁·赛恩斯的死讯后,第一时间作出决断,掩盖事实,活捉哈坎苏克,没有片刻迟疑。如果……陛下都不能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那又该如何与这种对手相抗衡?”
海伦布愣住了。这个风尘游侠,一番‘闲聊’带给他太多震撼,最后丢出这个谜题,是啊,如果他都不能凭自己想明白,今后又该如何面对王对王的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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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王宫,萨莉再也忍不住要对他飙:“你怎么能这样口没遮拦胡说八道啊?今后还想不想回哈图萨斯?要是让陛下知道,他会一刀宰了你的!”
伊赛亚依旧笑嘻嘻:“真的?你敢打赌?”
一把搂上愤懑小美人,他在耳边笑说:“该说什么我自有分寸,看着吧,如果海伦布能从这个谜题有所觉悟,拉美西斯就有救了。”
萨莉瞪大眼睛,是,她一早听出来了,刚刚在法老面前,他话里话外都是在帮那头狼解围:“为什么你要帮他?让陛下知道怎么办?你是不是真的活腻了?”
伊赛亚一脸坦然,反而指教她:“你要知道,世界上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对他们来说,劲敌也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我是在帮他找回乐趣懂吗,嘿,真让他知道,恐怕谢我还来不及呢。”
“谢你?大言不惭也该有个限度吧?”
萨莉真是恨不得想揍人了:“就算陛下不计较,让大姐听到当心也会一刀宰了你。”
伊赛亚咯咯大笑起来:“小姐,忘了你是怎么跑出来的?还有胆回去?行,只要你敢回,要杀要剐我都一定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