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莎出使埃及,自塔尼斯进入水路而行,在登上法老太阳船之前,水军统领莫雷是带着部下先要将所有船只从内到外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八?一中 ? 文网w?w?w?.?8?1?zw.他才不管埃及方面会是什么脸色,总之公主安全为大。检查完船只,所有登船人员也拒不接受埃及一方提供的护卫兵,甚至连划船的船夫,莫雷都坚持全要换成自己人。而这显然是埃及一方不能接受的,执掌船队的官员坚称法老座船,从来不容他人染指,怎么可能随便更换异国船夫来操船,这分明是对法老的莫大亵渎!为此,公主尚未登船,双方人员却已针锋相对,先陷入一触即的僵持局面。
等到美莎到来听说后,对这种争端实在不以为然,痛快话:“即是访客,理应遵从主人安排。”
莫雷出于职责,忍不住据理力争:“可是公主殿下,埃及一方的人我们并不了解,实不敢保证这些船夫里会不会有居心叵测之徒,为安全起见,还是应该都换成自己人为好。”
美莎立刻放脸:“我已经说了,此行不是来挑衅开战的!越俎代庖,实在没这个道理,若事事敏感的这样过分,你是存心想让我被人笑死吗?是要世人都来笑话赫梯公主,竟会胆小至此?”
莫雷努力解释:“公主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美莎不想再听,冷脸打断,却是叫过拉赫穆开口即问:“告诉他,此行你们应该遵奉的命令是怎样?”
拉赫穆叩拜作答:“此次出使,一切听从公主殿下调遣。”
美莎正想满意点头,不想他又补一句:“这是陛下严令,臣下自不得违背。”
美少女恶狠狠瞪过来:“请问,你不加这一句会死吗?”
拉赫穆:“……”
懒得再理这个怪物,她转头看向莫雷,冷脸说:“这一趟,既然你们都是随我出行,那么自当遵奉我的命令,我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今后,我不想再听到这种反驳,你记住了吗?”
莫雷无奈,只能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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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息纷争,美莎就此登上法老太阳船,自塔尼斯离岸,逆流向南直奔底比斯。
一朝摆开阵仗,赫梯长公主出使的华丽阵容,堪称史上未有。行走于宽阔尼罗河,围绕在法老太阳船周围的护卫指挥船就足有八艘,乘船坐镇的各自便是:布赫、拉赫穆、鲁纳斯、萨尔凯、莫雷、乌萨德、门罗和军医阿塔,而跟在身后的兵船和仆从船只则不下几十艘。此外还有巴萨、埃利诺、巴兹和古辛分别率领部下,负责岸行马队,掌管两岸警戒。鲁邦尼、亚伦、雅莱这些人,以及伊莲、路娅嬷嬷、大姐和十八卫侍女等等,则都是跟着美莎在中心主船上。
如此华丽的阵容,所过之处不免引起轰动,在埃及,只怕是法老出行都未必会有这么大的阵势吧?这个公主是什么来头?!
作为埃及一方的迎驾统领,舍普特也一同陪在太阳主船上,一路除了介绍沿途风景和神殿,便开始为美莎讲解起现在底比斯的情况。
“公主殿下亲自出使底比斯,带来的震动实在不小。自从消息传开,那就是一方动,方方面面都要动。公主殿下恐怕还不知道吧,现在来自迈锡尼、米诺斯、基提岛,还有亚述、巴比伦甚至埃兰的使节,都已齐集底比斯,除此之外,西边利比亚沙漠中的酋长,还有努比亚的贵族酋长,也都纷纷派出代表。还真是很久都没有出现过这么热闹的景象了,以我猜,各国纷纷派出使节,除了为新王法老继位,恐怕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公主殿下了,是都想借此机会来一睹公主芳容。”
是么……
美莎听明白了,却对这种恭维之词根本不感冒,撇撇嘴直接揭底:“我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又没有生出三头六臂。恐怕是要以此来探一探阿爸的态度,想知道今后的走向会变成怎样才是真的吧?”
舍普特不置可否,微微一笑说:“别的我不敢说,但我知道,法老陛下……他是真心在期盼公主殿下早日到来。”
对这个问题,美莎不肯接话,转而问:“狼先生到底是怎么死的?能和我说说么?”
恶疾来袭,这个倒也没有什么不可说,舍普特思虑了一会儿便开口道:“先王陛下病得突然,那种热病,病非常凶猛,医生束手无策,后来便现,是专为法老尝餐验毒的奴仆伊索尔,也因热病而死。这种疾病在作前根本没有明显征兆,所以谁都不知道他生了病,后来解剖验尸仔细察看,伊索尔也再没有别的什么中毒遭人暗算的迹象,所以,恐怕就是因为这样才将恶疾传给了法老。”
听舍普特讲来,美莎不放过任何细节,全部听完才皱起眉头:“真奇怪,既然这种恶疾,是通过血液才会传播,这种理由还能成立么?即便这个奴仆病了,但他总不会在给法老尝餐时还弄破了嘴唇或者舌头吧?除非是把他的血弄到了饮食里才会传染,可是有哪个验餐的奴仆敢这么干?真个弄脏了,谁又还会再沾唇?”
舍普特点头说:“正因为这一点让人想不通,至今也没能查出个结果,所以才会渐渐传开那些阴谋论的流言。连我都相信,先王陛下必是被人为谋害无疑,只是不知道,这个凶手到底是谁!”
美莎继续问:“那么,又怎会扯到赫梯头上呢?凭什么满天流言都说是阿爸的阴谋?”
舍普特干咳一声:“公主殿下,这个……你应该清楚啊,毕竟,赫梯王曾经屡次出手,想要王子殿下……呃……不,是现在的法老陛下的命,至少……他有这个能力和手段……”
美莎目光闪动:“这就是问题,塞提即便曾经遭过暗算,但是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在底比斯,此前是就已经大肆传扬开了么?”
舍普特一愣:“这个……倒没有。”
美莎声音渐冷:“既然没有,所知者实在不多,那么现在又怎会传扬得天下皆知?难不成,这都是你们传出去的?是塞提自己说的?”
舍普特吃了一惊,连忙澄清:“不不不,这个绝对没有,我就可以替陛下作证。自从先王陛下突然离世,他一面要为父王忙碌葬礼,一面要应对继位大典,同时还要彻查王宫上下努力寻找真凶,根本就没有这个精力更没有这个心情往外传扬呀。”
美莎毫不客气的追问:“若不是他,那又是谁?又为什么是要在这个时候去传扬这些旧账,你想过理由么?任何流言,都不可能没有理由的凭空兴起。”
舍普特按照这种思路想下去,就不免暗暗心惊了:“公主殿下的意思是说,这是有人想故意转移矛头,栽给赫梯人,才好保自己安全脱身?”
美莎声音冷冽:“所以,我才必须要来!赫梯,从来就没有习惯去给别人背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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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水路,作为法老专驾,这艘太阳船着实堪称壮观华丽,船身长度过8o肘尺,两侧划桨的船夫便有六十人,高高翘起的船头和船尾足有3o肘尺的高度,镶金雕刻精美,仰头望去,宛如高高耸立的可通天际的神柱。太阳船中央,前部凉棚,后部舱室,都装帧得异常华美,且空间开阔,即便是十八卫侍女全部聚集其中也不会感觉拥挤燥热。仆从扇动鸵鸟毛的羽扇带起河风,吹着少女衣裙在风中微微舞动,透过凉棚纱幔向外张望,两岸风光尽收眼底。
船队一路南行,终于眼见曾经非常向往的尼罗河风光,美莎却并没有因此收获什么好心情。自塔尼斯启程,途经赫利奥波里,再到孟菲斯,她终于能够眼见的,还有那入侵一战给下埃及三角洲所带来的触目惊心的破坏。各地都在忙于动工重建,大批奴隶沦为劳工,即便在她身边是有重兵护卫,无人能够靠近袭扰,但是沿途所遇,那些埃及百姓所投注来的冷漠目光,还有其中不加掩饰的愤恨,美莎都看得一清二楚。
心中叹息,她在这一日忽问舍普特:“听说你的家乡就在孟菲斯,同样损失不小?”
舍普特脸色微微一僵,却还是点头说:“是,被劫掠一空,什么都没了。”
她继续问:“你恨吗?”
舍普特低垂眼目,淡淡回应:“谁能不恨?”
她还在接着问:“那么……你最恨的是谁?”
舍普特微微一愣:“我不明白公主殿下的意思。”
美莎叹了口气,低声自语:“我不喜欢战争,或许女人都不会喜欢的。说心里话,我并不认为阿爸这样做是对的,但是反过来,能让外敌打进家门,则先是法老犯了大错!身在上位,他却没能守住国家,没能守护治下百姓,那便是罪无可恕!”
舍普特吃了一惊,抬头看过来,眼神格外复杂。
美莎略显自嘲的说:“看看那些眼神,来到这里之前,我还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憎恨过,这种感觉实在让人很不舒服。但是……这究竟应该怪谁呢?如果这种事是生在我的身上,那么,我先憎恨的必是在上之王,是他的无能才害我至此,若非他之过,外敌根本就没有机会!所以你明白了么,即便我很同情你家中的遭遇,但却绝对不会对包括你在内的这些蒙难百姓说抱歉,因为最大的元凶,本来就不是我!”
舍普特笑了,十足的无奈苦笑:“公主殿下还是这么犀利……”
美莎轻声更正:“实话总是很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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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水路,快如飞梭,这日黄昏停靠圣城阿拜多斯,这便是旅途中的最后一驿了,在这里过一夜,明日一早就能抵达底比斯。
阿拜多斯神庙汇集,传说是冥神奥西里斯肉身的埋葬之处。看到这座实在很震撼壮观的圣城,美莎忽然感到奇怪:“当年,不是都已经攻到底比斯城下了么?怎么这里反倒看不见什么破坏痕迹?”
当年的亲历者莫雷立刻介绍说:“正因这里已经与底比斯近在咫尺,当年开战南攻时,在突破阿玛纳防线后,迈锡尼王储阿法斯急于直奔埃及王城,因而对这里反倒是过境而走,基本没有时间停留,才没有造成太多破坏。再加上当时阿玛纳防线打得惨烈,延耗的时间实在不短,这也就等于是给阿拜多斯争取到了时间,财宝粮食当时基本都被转移空了,竟是再搜掠不出什么来,然后再到撤退时,泛滥即将来临,时间不等人,所以又是匆匆过境而走,没空再搞什么破坏,才会是公主殿下现在看到的样子。”
美莎听明白了,点头之际也真是很感慨:“既然是圣城,刚刚进来时却居然连城墙都没有,难怪这里没有再被设成防线,看看,就这么光秃秃的让神庙矗立在河岸平原,根本无险可守啊。”
莫雷应合点头:“公主殿下说的一点都不错,当时我们一路走来,埃及有不少所谓朝拜圣地,也就是圣城,都是这个样子,所以才能攻取得那样顺利,根本就是毫无阻碍的即能长驱直入。”
美莎啧啧摇头,低声嘀咕:“我终于明白了,塞提曾说,埃及的世代传统永远是把敬神放在第一位,而从来就没有人把战争放在第一位,到底是什么意思。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对于像朝拜中心这样的圣城圣地,竟然没有任何防卫,这放在赫梯简直不敢想象啊,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亚伦最清楚,笑嘻嘻说:“你没法理解吧,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真差点看傻了。你知道吗,那些埃及人,是真相信他们的神,能给他们击退外敌,能保他们没事啊。攻占德普城和佩城的时候就是这样,那些人就站在神像脚下,手里居然连武器都没拿,连盾牌都不用,就那么集体大声念叨祝祷文还有咒语什么的,那个膜拜到五体投地的样子,简直没法形容,然后呢,就等着神明威来对付我们了。所以往往越是这种朝拜圣地,越没有任何防卫。为什么?神明在此,那不就是最厉害的,是最大的保障啊。”
美莎张大嘴巴,这个……她真的没法想象。这是……中毒了?还是……被洗脑洗得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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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船登岸,一路往城中去,即便日头已西垂,但燥热的温度还是让人很不好受。
“真热!”
美莎由衷感叹一句,第一次见识这种热带天气,适应起来果然不容易,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赶快泡进冷泉好好冲个凉。
身边,亚伦笑嘻嘻充当向导:“现在正值尼罗河的退水季,是他们播种农忙的季节,这种天气其实已经算舒服了,你还没见过进入枯水季以后的样子呢,那才真敢叫热,尤其是到了尼罗河即将泛滥之前,水位降到最低,阳光暴晒,足够把人晒成肉干。”
伊莲听得龇牙咧嘴:“难怪埃及人都被晒得那么黑,美莎,等会儿我好好给你做个涂油按摩,看看这一身细皮嫩肉,我都真担心会不会被晒伤呢。”
嗯嗯,这是必须的,天大地大,形象第一,爱美人士对此深表赞同,多少牛奶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呀,她可一点都不想被晒成黑炭。
等到晚间,泡过了冷泉、做完了美肤,心情也因此变得很好的时候,美莎就要开始思考明日进底比斯的问题了。特意叫来拉赫穆、萨尔凯、古辛和莫雷,一路走来她早观察出心得,这几个就是典型的面瘫男,所以实在有必要开点特训。
“再强调一次,这一趟出使,不是为挑衅,更不是为开战的,所以呢,适时表现出一些友好的态度,总没有坏处。”
美少女努力循循善诱,比划着嘴角说:“微笑!习惯性的面带微笑,才会让人感觉友善,来,试一下,也好歹让我知道你们几个到底会不会笑。”
几个面瘫男彼此看看,大眼瞪小眼,笑?对谁笑啊?没有目标,没有理由,要硬生生的笑出来真心有难度,面皮抽筋,几个忠心大将百分百是在努力听令了,但结果……却是一张张僵硬挤出来的‘笑脸’,足够把人吓哭。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惊悚奇景,让十八卫侍女都个个憋笑得快要抽筋,为的薛西雅忍不住开口说:“公主殿下,我觉得……他们还是不笑能看着更顺眼一些。”
美莎脑门跳青筋,好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认命败阵:“好吧,算我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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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比斯
赫梯长公主即将抵达,今日城外码头的迎接阵容堪称壮观,重臣齐聚、法老亲迎。
对此,从后院到朝野都曾有过激烈争论,如今已是地位再度攀升的斯特拉王太后,就是先第一个不答应。
“我的儿子,你可知道你现在已是贵为法老!阿蒙拉神之子,上下埃及之王!你是神子!亲自去迎接一个敌国公主像什么话?你就算不顾及自己的脸面,也要顾及埃及的脸面!”
塞提的回答简单而直接:“因为她帮过我!在哈图萨斯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她是唯一对我付诸善意的人,母后,你要记住,你的儿子能够平安回来,全因美莎!没有她,我或许到今天还是个不能回家的人质,这个理由足够么?”
——自母亲位份晋升,塞提也要从此改口称母后了。
“当然不够!”
斯特拉王太后严厉提醒:“你不要忘了,赫梯人,他们是敌人!更是害死你父王的凶手!”
塞提却说:“父王究竟是被谁害死的,尚未可知。”
王太后被激起怒火:“你什么意思?难道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我不准你去!”
塞提心中叹息,却绝不妥协,他说:“父王若在,也必会亲自相迎。”
王太后难以置信:“你……你给我站住!难道你也要像你的父王一样,要被那些白皮肤的妖精迷惑了眼睛?”
塞提回过头,沉缓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我从不知道谁是妖精,还请母后注意措辞!”
王太后骤然激动起来:“专给男人**,不是妖精是什么?以我看她这次跑来十有**就是不怀好意,难道非要让她害了你才肯甘心?”
塞提没有兴趣再多听一个字,淡淡的说:“母后累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外面这些事,就不需要母后操心了。”
“你……”
斯特拉王太后一口气堵在心口,塞提却已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
“疯了疯了,全都疯了!你看看……这不是被鬼迷了心窍是什么?!”
被气急的女人于恼怒中喝令身边女官:“去!立刻把图雅给我找来,就告诉她,如果她不想丢了男人,还想保住王后尊荣和应有的体面,就最好按照我说的去做!”